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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檐

 落笔天涯 2020-10-28

 

昨夜梦里去了一处所在:青花瓷盆里有主人饲养的草木,叶片老旧,但生机依然存在。桌案前是硕大的落地窗,光线柔和探入,没有拘谨,也不刻意追求饱满。纯手工编制的蒲草团置于木椅之上,阳光染透草的连接处,一粒隔年草籽正期待发芽。桌案上有书籍半开,不知何时写成的几行小字被阳光烤熟,一点一点散发香郁味道。女主人正在卧室小睡,姿态艳丽而安然,过往的季风都不肯前来打扰。此时,如果有路过的人前来问询主人的名讳,想必屋角的蔷薇会轻声作答。——奴家不是思睡的人,只是远行的爱人尚在归来的途中。

我会长久地记住某个地方,并且多次在梦中回到那里。也似乎唯有在梦里,一切才清晰可见。眼前情景如同桃花源,一派和谐美好氛围,人与人之间既亲密又保持距离,但心里没有缝隙,也没有屏障,我喜欢那里,所以不想从梦中抽身出来。也似乎只有在梦里,一切仿佛还和从前一样。

那时候真好啊,天空始终蔚蓝,云燕高飞,晚霞灿烂,即使有再大的风雨,因为知道有个港湾可以庇护自己,所以从不觉慌张和恐惧。那时候特别喜欢下雨天,因为可以蜷缩在温暖的床榻上,读书,睡懒觉,写故事。或者,端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隔窗听雨一边喝热咖啡。——我曾经无数次地重复这样的场景,是因为我热爱。对窗,对咖啡,对雨雪天气。我一向不喜欢漂泊的生活,潜意识里也不习惯在风雨里跋涉,从而总想在天气不好的时候,待在家里,并且,所有的亲人都要在场。只有这样,我的心才是安稳的,是健康的,是平静的。

中年过后,渐次明白自己手中能够把握的东西已经越来越少。亲人渐渐离去,生活看似波澜不惊,其实暗流涌动,似乎一个闪失,就会有人从自己的身边溜走,同快速流逝的时光一样,有的人走着走着就消失在我们的眼前,连最后一声招呼都没打。我们还没有准备好告别的方式,而那个人,却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这是令我痛惋的一种情绪,并且,它将一直弥漫在我的中年,我不知如何才能摆渡出自己,目前唯有将一颗心安静地臣服下来。世界,我祈求你的原谅,以及你的宽容。并请原谅我所有的荒诞不羁,所有的胆怯懦弱,以及所有的笨拙愚蠢,所有的天真稚嫩。

天空始终阴翳,小雨不停歇地落,仿佛将积攒了一夏的雨都落在了这个秋天里。天气不好,人的心情也不好,适合在屋子里发呆,或者做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比如,打跑一只在屋檐处结网的蜘蛛,赶走门隙里的一只蛐蛐,或者,就站在窗前,看雨中的飞燕抓走一只飞虫,如果这些都不算大事,那就坐下来编一段故事吧。把故事里的情节写得跌宕起伏一些,如同响亮的哨音吹出去,留有余韵袅袅。

没有阳光的日子,格外想念秋天里的天高云淡。于是心里便有了小小的梦想。很想对着窗外的绵绵细雨大声地吆喝一下。——檐下花草,吸食东来西去的风露,扎下辽阔根系,渐次开出璀璨花朵。对面的房舍,一扇窗子被风打开,一扇窗子被风闭合,吱吱呀呀作响。浓重树影垂下阴避,一片叶子离开主干,落到无人的角落里去。阳光穿透围墙,把阴影处照亮。我在水渍里绣繁体小字。——如此诸般生活景象,才是我今日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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