堀荣三少佐,二战日军参谋本部的情报参谋,号称“麦克阿瑟的参谋”,因为他在情报部第六课(英美课)工作期间,对美军“跳岛战”的登陆地点、时间、兵力预判的极为精准。1944年底,应日本驻菲律宾的14军司令山下奉文要求,他和朝枝繁春预测美军会“在1945年1月上旬的最后几天,在吕宋岛的林加延湾登陆,兵力一开始会有5到6个师,后期再补充3到4个师。”美军7个师在林加延湾登陆的实际时间是1945年1月9日。关于美军在日本本土登陆的地点与时间,他的预告是:“1945年11月,南九州的志布志湾”。美军进攻日本本土的“奥林匹克计划”登陆南九州的时间是11月1日。下图为“奥林匹克计划”,右边的第二个攻击箭头指向的就是志布志湾:
为此,美军占领日本后把堀荣三抓起来审问了很久,想让他供出臆测中的“内鬼”。实际上,堀荣三并无秘密情报来源,他的预测完全出于严密的推演。和一般人想象的不同,登陆地点的选择受许多条件制约,绝非如豪客搭乘私人游艇观光般任意挑选海滩停靠。登陆海区水面要广阔,水深与底质良好;水下浅滩、暗礁、沉船少;风、云、雨、雾等气象条件合适;登陆后便于迅速向纵深发展并夺取港口、机场等枢纽……拿盟军反攻欧洲大陆来说,西欧大西洋沿岸数千公里海岸线,最合适的登陆地点只有加来和诺曼底,是个二选一的问题,猜对的概率有50%。因此,堀荣三猜测麦克阿瑟的登陆地点并非老虎吃天,无从下手。当然,他的预测难度比当年的隆美尔大得多,日本控制下的合适登陆的岛屿太多了,首先要判明美军下一步进攻的战略方向,是菲律宾、台湾、日本本土或是其他地方。 在情报部英美课工作期间,堀荣三发现了美军的行动规律。小偷盗窃都有模式,更不用说一国的军队了。军队的作战是特别刻板的,因为他们的高级军官往往来自同一所军校、受同样的军事思想指导、服从同一套作战条令。堀荣三他在参谋本部的资料库里翻出一本1920年前编写的《美军作战条令》,里面有这样的文字:“在主力登陆作战前,寻找地形有利的一连串小岛,占领其中的一两个。”为什么要这样做?其中一个原因是登陆时军舰因风浪颠簸,舰炮掩护射击的精度受影响。夺取临近的小岛后可以建立炮兵阵地,中转补给也方便的多。因此,美军登陆瓜岛前先占领图拉吉岛;在布干维尔登陆前,先攻占了布尔阿达岛;在莱特岛登陆前,先占领了苏禄安岛;在冲绳登陆前,先占领伊江岛。那么在崛荣三的发现前,其他日军参谋本部有没有注意到这个现象呢?发现了,但解释不一样:美国人想夺取密码。这是德国人根据自己的经验告诉日本人的。 日本人是很重视情报收集的,在美侨民里充当日本情报员的为数不少,出于日本人特有的严谨精神,搜集来的情报往往很准确。珍珠港事变后罗斯福把日本侨民全部关进集中营不是没有理由的。各种渠道搜集来的美国情报在参谋本部的仓库里堆积如山。那为什么别的参谋没象堀荣三一样找到有价值的东西呢?不能不说,这和日本人思维里的“信息”概念有关系。日语里“信息”和“情报”是一个词,信息是海量的,泥沙俱下,芜菁并存。而“情报”是信息里有价值的那部分,情报工作就是沙里淘金,去芜存菁的过程。崛荣三说,搞情报的人要从几十吨矿石里找出一两块真正有价值的矿石,还要提防这矿石是假的。语言是思维的反应,日本人把情报工作等同于搜集信息,因而不善于利用资料。现在有日本学者建议借鉴汉语,区分这两个词。 但是,并非所有的登陆点周围都有小岛可夺,何况等到美军开始攻击小岛,大规模的攻势已经迫在眉睫,没多少时间做准备了。比如,美军在林加延登陆就没有夺取小岛,奥林匹克计划干脆未实施。那么,堀荣三是怎么猜出美军的行动的呢? 答案是科学精密的推算。堀荣三常常根据美国广播中的股价变动推导出美军的疟疾药品、罐头食品准备情况,再推出美军在疟疾病区可能投入的兵力和时间。日军当时根据电波监听破译,已经掌握了美军的兵力情况和轮换模式,根据美军的后勤支援条例,以及船舱量和船速,能够推算出美军下一次发动进攻的时间和地点。受审期间,堀荣三对美军情报军官重复推演过程,最终让美国人相信自己内部并未泄密。
堀荣三的能干之处不止于此。他还给日军设计了唯一可行的反登陆战术。一般来说,登陆作战最困难的阶段是抢滩阶段,即所谓“最初24小时”,登陆方一旦抢滩成功,向纵深发展,登陆基本就成功了。因此,美军反攻初期,日军反登陆的重点一般放在滩头反击,兵力配置前重后轻,这是符合反登陆作战的一般规律的。但堀荣三研究后认为不尽然。他首先认真计算了美军火力的强度。美军火力强大是常识,但强大到什么程度,那些迷信“精神万能”的皇军参谋们谁也没算过,也不屑去算。崛堀三算出来一艘美国战列舰携带的舰炮炮弹重量是1900吨,即使只将一半用于对岸射击,火力也相当于日军五个陆军师团的总和。1944年6月美军登陆塞班,舰炮弹药消耗量14000吨,航空炸弹6000吨,合计20000吨。而美军登陆正面宽度是10公里,意味着每米落下2吨炮弹;塞班岛面积122平方公里,每78平方米的土地上就落下一吨炸弹。而日军呢,在塞班岛每公里正面上摆了5门大炮就已经是破天荒的了。这样,从数学上,堀荣三证明了美军要登陆的岛屿是不可能守住的。
下图为麦克阿瑟涉水登上莱特湾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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