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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父亲(五)》(思父)

 西泠荒烟 2020-10-31

《 我的父亲(五)》(思父)

作者∣张贵华

编辑∣荒烟茶生(ID:miaoxu0316)

作者:张贵华,网名山野涛泉。定西安定人,喜诵唐诗宋词,偶尔玩玩文字。

父母合影

睿智,这个词,在我的心中很是神圣,今天用它作开场白,我也是忐忑不安。以前,我曾武断的认为,睿智只能用于大圣大贤。但我家发生的几件事,通过了好多年的思考和印证,我才斗胆将它用在父母身上。

1961年底,我妈在野马街气象站,生了一个属牛的男娃,在1962年4月间,小孩得了肺炎,因身在边防,离最近的玉门镇也要200多公里的路程,除了边防部队的车外,只有等省气象局,送供应物资的车,才能出来,等到我父母搭上,边防站的车的时候,己经耽误了治疗时间,走到半路上,小孩病死在马鬃山劳改煤矿,父母特别痛苦,非常难过。两年内,边防气象站因生病,又夭折了两个小孩。加之,有些子弟已到上学年龄,边防站没有学校,贾伯伯请示上级后决定,将野马街气象站的家属从马鬃山迁到玉门镇,经过多方联系后,在玉门镇搞到一个家属区,随即将所有家属、子弟都安置到了玉门镇。

1963年10月,我二哥张绪华出生。那年“四清”运动开始,贾伯伯和父亲拉粮之事,被人告发。组织上勒令父亲停止工作,不得外出,接受组织调查,向组织交待拉粮问题,并被要求揭发贾伯伯的问题。

父亲

母亲在玉门镇又坐“月子”,又要给两个儿女做饭、洗衣,过早下地操持家务,使她落下一身妇科病。父亲在“禁足”期间,表现出刚正不阿,高风亮节品质,自己的问题据理力争,贾伯伯事情一问三不知,二人的问题,主动揽责,不避不推,老实为人,本份做事,涉及到谋取暴利,投机倒把等原则性的问题,父亲更是表现的深恶痛绝,强烈要求调查人员,出示证人、证据。彰显出: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门的良好心态。漫长的调查取证,让禁闭在单位上的父亲,特别牵挂自己的妻子和尚未见面的儿子……在以后的日子里,父亲开始变得很消极,材料一字不写,除了吃饭就睡觉,无视调查人员的存在。调查人员在两个月内,没有查出贾伯伯和父亲的任何问题,单位上下,众口一词,皆言贾伯伯和父亲为人正直,不会干违法乱纪的事。最后甘肃省气象局张局长,亲自来到野马街气象站,恢复了贾伯伯和父亲的工作。

母亲:王凤英

1964年8月间,我二哥得了急性病,母亲将他送到玉门镇医院,该院经过诊断后,表示医治不了,建议转到酒泉地区人民医院救治,母亲将二哥送到酒泉医院后,经过检查,也被告知不能医治,母亲得知情况后,向远在单位的父亲,诉说痛楚。62年的丧子之痛,父母还未解脱,为了不让悲剧再次发生,母亲直接把电话打到贾伯伯办公室,直言让贾伯伯帮忙救儿子,贾伯伯问母亲:“我能做什么?”母亲回答:“找个车派到酒泉,送我们母子去酒泉劳改农场。”贾伯伯奇怪问:“送到哪里干什么?”母亲道:“我听说劳改农场里面,关有国民党的高级军医,还有许多右派医生,他们的医术都很高超,他们能救我儿子。贾站长,求求你,找找战友,通融通融,救救我的儿子。”贾伯伯迟疑了许久,终于答应帮忙。经过八天治疗,奇迹发生了,我二哥痊愈,十天后随着父母回到玉门镇家中,贾伯伯望着兴冲冲回家的母亲,对父亲说:“老张,你这个老婆不简单呀……”

1968年12月22日。《人民日报》在头版以整版的篇幅,原文刊登了由新华社转发了的12月8日《甘肃日报》的消息《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市里吃闲饭!》,在那个新生事物层出不穷的年代里.城镇居民下乡参加农业生产,自然是一件特大的“新生事物”。

“脱离生产劳动的城镇居民到农村安家落户,参加农业生产,是防修反修的百年大计,是逐步缩小城乡差别的正确途径。”

1969年夏,野马街气象站的八户居民被通知返乡,到农村安家落户,参加农业生产。我们家也在返乡之列,父亲对外说是准备返乡事宜,回定西老家转了一圈,在玉门镇又呆个几天,就回马鬃山边防气象站了。那些日子里,父亲到底做了些什么事,现在已经无法得知,总之离开玉门镇后,父亲大半年没有回家。母亲面对居委会和镇政府的轮番动员,只有一句话,男人不在,她无力搬家,等男人回来了在说,或者僻而不见,来个铁将军把门,施展拖、磨之策略,尽量拖延时日。好一个拖字了得,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拖了2个月,弄得工作人员没了脾气,他们没脾气了,我母亲脾气见长,一见他们上门,就开始“诉衷肠”,“烦”的他们都不敢上我们家了。没办法,政治任务还得完成,这中间,八户中已经有三户,离开了玉门镇,到各自的家乡安家落户去了,其他四家看我们家不动,他们也跟着不动,理由还挺充足,领导家不走,他们也不走,(什么时候会计也成领导了),气象站五户人家成了返乡“钉子户”,镇政府只能“公家”对“公家”了,派员到野马街气象站,找站长贾伯伯,让他认清形势,意识问题严重性,教育职工和家属积极响应党的号召,不要和新生事物对着干……说了一大堆,将担子撂下而去。贾伯伯找父亲谈话,父亲告诉他,我老婆那人比较轴,一时半会转不过弯,自己会慢慢做说服工作。加上天气渐渐转凉,回到农村大人、娃娃适应不了,等过完年了在说。一转眼大半年过去,1970年春节过后,政策开始松动,工作重点由脱离生产劳动的城镇居民,转变为城乡初、高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城镇居民采取自愿原则,不在强制返乡,我家安全着陆。

父亲工作证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父亲在家很强势,母亲对父亲几乎是言听计从,为什么这么大的一件事,父亲不闻不问,躲在外边,任凭母亲“胡搅蛮缠”。假如,父亲响应号召,表现积极,硬起心肠让母亲及全家回乡,那结局又是什么?母亲的行动,回过头看,成全了我们家,让我们家避免了多少苦难。十年后看,如果当时真的返了乡,姐姐和大哥就有可能永远留在了农村……我不敢想下去了。但我知道,这件事,父亲肯定是支持母亲的,因为父亲没有忘记他以前许下的,(《我的父亲》(三)提过。)把妻儿留在自己身边,尽全力保护他们的诺言……风平浪静后,贾伯伯又对父亲说了一句话:“老张,你老婆真了不起……”

1971年春节过后,学校开学,学生上课,姐姐已经升入高中。这天报名回家,正在给新书本包书皮,听见敲门声,进来一人,是玉门镇气象站的站长朱叔叔,和母亲寒嘘两句,透露出一个信息,甘肃省气象局给酒泉地区气象局若干招干名额,条件为:年满十六周年,初中以上学历。说完匆匆离去。“妈妈,我不上学了,我想去工作。”姐姐听到这个消息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母亲为难的对女儿说:“这么大的事,我作不了主,要和你爸商量。”姐姐急冲冲的说:“我不管,我要去上班,边防站离玉门镇那么远,(相隔200公里,当时路况差,坐车要七、八个小时。)我爸也不知道那天回来,等他回来这事就黄了。妈,你帮帮我。”母亲看着女儿,说了句:“朱叔叔你也认识,你自己找他去吧。”姐姐独自来到,玉门镇气象站站长办公室,对朱叔叔说明来意,朱叔叔说:“你爸说过,你们家没出过高中以上学历的人,要培养你成为张家第一个高中生,你还是回学校好好念书吧。”“我不念书了,我就想来气象站上班。”姐姐连忙表明态度,朱叔叔笑着说:“你爸爸前些日子还对我说过,就是八抬大轿请,张家人也不会来气象站工作,怎么到你这里又变卦了。”姐姐铁了心似的缠住朱叔叔。朱叔叔无可奈何的打通了酒泉气象局电话,得知玉门镇招干名额己满,只好又找局长,汇报此事,直接说马鬃山张建国的女儿,也想参加这次招干,望领导考虑。(父亲所在马鬃山野马街气象站,隶属甘肃省气象局直管,玉门镇气象站属地方站。)等了好长时间,传来回复:从额济纳旗抽出一个名额,划到玉门镇气象站。(1969年额济纳旗曾被划分给甘肃省,1979年额济纳旗划还内蒙古自治区。)

张宏伟兰州培训时的留影!

此日,玉门镇气象站派人一道和姐姐,来学校办理退学手续。张宏伟退学了,要参加工作的消息传遍了校园……

整件事,父亲从开始到结束,没有露面,姐姐一直认为父亲不知此事,是她的坚持和努力,办成了这件事。我听后,笑着对姐姐说,这可能吗?父亲在家里特别强势,如果他不同意,你能放下书本去工作?朱站长问都不问你,咱们家大人是否知道此事,就帮你联系,你觉得这可能吗?当得知玉门镇招干名额已满,直接找局长汇报,说出父亲名号,专门从其他地方调来名额给你,你想想,谁会有这么大的面子?姐姐听后,深以为然。

4月7日,我姐被通知参加甘肃省气象局,在兰州举办的第二期干训班,时长半年。离家去兰的这天,朱站长和父亲把姐姐送到玉门镇火车站,父亲爱怜的看着十六岁的女儿,将自己手碗上的上海牌手表,摘下戴在女儿的胳膊上。

半年后,姐姐学成归来,被分配到酒泉地区金塔县鼎新气象站工作。

姊妹五人

前排左依此:张红兵(老五)、张贵华(老四)、张绪华(老三)

后排左起:张荣华(老二)、张宏伟(老大)

同年,大规模的初、高中毕业生,被要求去农村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上山下乡运动如火如荼的展开,姐姐同龄段青年,几乎全部去了农村。(当时,全国学校都是冬季升学、毕业。)贾伯伯的二儿子、大女儿双双去了农村插队,此时的姐姐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气象观测员,贾伯伯看着气象部门工作的张家女儿,又想想自己身在农村的儿女,由衷的夸赞父亲:“老张!你真是一位高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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