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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马高考失利后，经受了一段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己和自己生闷气的日子。忽如泰山压顶，胸闷气短；又如飘忽太空，无所适从。那种寂寞空虚的无奈和无所事事的困惑，就像浑身被掏空了般的四肢乏力、肌肉松散，没有一点激情和血性。 黑马看到父母几次欲言又止，却最终又把话咽回肚里，必定又想劝说自己复读，或到山外闯荡一番。在情绪特别低落的那段时间，父母曾试着和黑马商量过，却被黑马硬生生地顶了回去。黑马终究不忍心看着父母劳累和为自己过度担心的样子，就隔三差五地陪父母上山侍弄那几亩薄地和几十棵果树。在经历了一个秋收秋种后，黑马彻底失望了，认为自己不是块干农活的料，而像父母被困在大山里一辈子，也绝不是自己想要的未来。 黑马是一次到乡驻地买化肥时，无意中看到了供销社墙壁上张贴的标语：“有志青年，参军报国”“一人当兵，全家光荣”，心情豁然开朗，决心参军到部队闯出一番天地。 从乡里乘卡车去县武装部查体，是黑马的第一次出门远行，也是第一次看到老虎山外面的光景。汽车在山路上颠簸，几个晕车的同伴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直吐得天昏地暗，脸色蜡黄。酣眠固然难得，小睡也别有风味，昨晚激动得一夜没睡好，正在悠悠晃晃中迷糊的黑马醒来，拍打着同伴的后背说：“不让吃早饭，胃里哪来的这么多东西‘交代’？上的‘菜’也异味熏天，还不如猪圈里的味道好闻。就这个状况，当海军是够呛了。” 快到县城时，路两旁不再是一座座高山，低矮的“土石包子”被一个个甩在车后，坎坷不平的山路也变成了黑黝黝的宽阔柏油路。黑马心想，这马路像自家的炕面一样平整，躺在上面打滚也不会硌身子；如果赵匡胤当年真的能扳倒井，自己就可以把这条柏油路卷起来扛回家，铺在村里的山路上，让街里街坊们也好好享受一番。 他清楚地记得，入伍那天是1990年3月1日。在新兵训练的三个月里，黑马聪明伶俐、吃苦耐劳的山娃秉性得到了充分发挥，投弹、射击、武装越野、单双杠、队列训练成绩样样靠前，更别说文化科目考试了，成绩高出第二名十几分。 黑马的真名叫马德明。新兵下连那天，铁军猛虎师师部警卫连连长把分配到自己手下的几十号新兵集合起来点名，当点到“马德明”时，一声简直要把天顶破的应答——“到！”让不知带过多少兵的连长还是有点吃惊。连长望着肤色黝黑、魁梧健壮的马德明，像铁塔一样立在都是身高一米八左右的新兵队伍里，不由自主地嘀咕了一声“真是一匹黑马！”就这样，随着马德明军旅生活的延续，在各级组织的多项军事比武中屡屡竞得夺人眼球的名次，以及随之而来的多次立功受奖，“黑马”的名声逐渐在整个集团军叫响了。 黑马因智抓小偷，获得了第一个嘉奖。有段时间，连部运输车的油箱经常莫名其妙地“跑”油。驾驶员为此好不苦恼，甚至担心领导因此怀疑他偷偷卖油。黑马听说后，主动替换战友当“二班岗”的流动哨，这举止与军营里流传的“当官不当司务长，站岗不站二班岗”很是不搭。二班岗安排在午夜，睡得正香起来接岗，下岗后却一时半会儿难以入睡，第二天迷迷瞪瞪的影响训练学习。连续几天晚上，黑马抱着枪悄悄地藏进驾驶室“守株待兔”。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等到了偷油贼的光顾。黑马一声“不许动、抱头蹲下”的怒吼，刺破了军营寂静的夜，吓破了小偷的胆。那小偷慌乱中只看到明晃晃的枪刺和一双发亮的眼睛，魂飞魄散地说：“解放军饶命，千万别开枪。” 后来，黑马顺利地考取了一所著名的军事指挥院校，并逐步成长为猛虎师、也是全军第一批应急机动作战部队的一名团长。他在某陆航团当副团长时，短短3个月，就熟练掌握了运输、攻击和侦察3种直升机的战技术运用，被总参陆航部称为陆航团历史上首位非飞行专业精通飞行指挥的副团长。当团长时，团里的步战车、坦克、自行火炮等重装备，黑马不但使唤起来轻松自如，而且还能玩出不少花样来，更别说操持那些小枪小炮的轻武器，自然是得心应手，指哪打哪一点不带吹的。 2009年盛夏，我有幸随队陪同军区1号首长检查部队野外驻训情况。首长的“考、比、拉”以要求严格、出题面广著称，考的是指挥员的综合技能，比的是部队的战斗力，拉的是部队齐装满员出动，以检验指挥员和部队的快速反应能力。此前就有一个军事主管因考得一塌糊涂，被就地免职，后交流到其它岗位。 考场就设在黑马的作战指挥帐篷内。首长的提问涉及军事、政工、后装以及相关外军的知识，黑马团长均对答如流。我们随行人员对其他团常委也分别进行了提问，对那些没有切中要害的回答，黑马也都一一作了补充和纠正。随后，首长又让作战部的领导拿出了一份营级战术对抗想定文书，让每个团常委现场标图、推演。室内作业完毕，首长脸上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微笑，他说：“不能局限于纸上谈兵，是骡子是马拉出去遛遛。”  就在步兵营实兵战术对抗演练接近尾声，眼看进攻部队胜券在握的关键时刻，首长突然叫停，临时改变导调方案：在“敌方”阵地上设定了两处坚固的防御工事，阵地前本来可以用来装步协同进攻的山路，被一条河流拦腰截断，河流对面则是断崖。“敌情地形”突变，战场态势也随即变化。主攻分队面对“敌军”猛烈的火力压制，进攻受阻不前。由于“敌军”工事坚固，又基本处于攻方射击死角，40火箭弹打在“敌军”工事上只伤及皮毛，80火箭弹也没有解决问题，炸药包又送不上去，把营长急得直骂娘。就在“敌我”进入胶着状态时，黑马团长果断命令营长：“发射两发93云爆弹，憋死、烤熟‘守敌’，部队泅渡、攀岩拿下高地。” 首长点评时讲到：“……据我了解，93云爆弹列装部队还不到半个月，你们对其战技术指标不熟悉，还没有组织实训实打。对抗演练中营长想不到可以原谅，但团长必须清楚。作为一名军人，必须脑子里永远有任务，眼睛里永远有敌人，肩膀上永远有责任，胸膛里永远有激情。立足现有装备抓训练，谋打仗，打胜仗的思想必须时刻绷紧，这也就是临时调整导调方案的本意。你这个团长真不愧是猛虎师的一匹黑马，问不倒，打不垮。”  2013年的一天，黑马突然来到我办公室。看到他愈发黝黑的脸庞上泛着些许“高原红”，健壮刚毅的外表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与前几天在军区《基层建设》刊登的封面特写区别较大，差点没认出他来。“马大团长快请坐，在青藏高原驻训半年刚回来，你这个魔鬼教头也够辛苦的，不好好休整一下，怎么神兵天降到我这里来了？” “辛苦么，当兵的吃饱了，不训练干啥！驻训结束回来一周了，借参加明天军区召开基层训练标兵表彰大会的机会，来看望老战友，难道不欢迎？这次可是给你送‘重礼’来的，我把在高原训练采集的发电车、淋浴车、净水车等野营装备的战技术指标提供给你。请你这位军区主管处长通过业务渠道给总部反映一下，有些装备指标性能应及早会同生产厂家进一步改进，以适应部队全地候作战需要。另外，我团已按正常渠道逐级申请补充一些帐篷，到时候请予关照。” “感谢团长对老战友工作的支持，我一定尽快将有关数据整理上报总部；集团军申请补充帐篷的请示一到，我马上呈报首长审批。军改工作下步就要展开了，你这个王牌团的老团长如何打算？不妨说来听听。” 黑马略作停顿后说：“生死有命，组织来定。我只管带好团队，抓好训练；凭本事吃饭，凭良心做人；只有珍惜现在，才能展望未来，歪门邪道一概与我无关。咱老百姓的孩子虽然长得黑，但眼睛是亮的，牙齿是白的，心是红的……”  我了解黑马，正是他的非凡实力决定了他的超足底气，也时常用他的“合适的岗位是锻炼，不合适的岗位是磨练”这句话激励自己。此次分别后，至今未能再与黑马见面。不过2015年9月3日这天，从电视里看到了他们团抽组的步兵方阵，参加了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日的阅兵仪式。后来得知，黑马早已履任某摩步旅旅长，军改后又整建制转隶为海军陆战旅。我想，黑马必定正在依据新任务，研究新战法，组织部队进行适应性训练。 大山能困住人的身体，却困不住人的信念，只要战胜了自己，再高的山峰也会被踩在脚下。坚信黑马的军旅之途必将越走越宽，驰骋得越来越远……   作者：张立志，山东博兴老湖滨人，军旅生涯27年，2014年转业到地方工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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