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3日,《脱口秀大会》第三季落下帷幕,李雪琴获得了决赛的第五名,排在倒数第二。 但实际上,她才是参赛者中的最大赢家。9月之后,人们谈起李雪琴,将不再只有“登月碰瓷”这一件事可聊。观众会永远记得满票晋级的她,记得“出差把蚊子饿死了”的孤独,记得“宇宙的尽头在铁岭”,脱口秀领域里有李雪琴。 2019年,在接受GQ采访时,李雪琴说自己心里很清楚,“火了”的状态是不可能持续的,它不叫影响力,只是一个热点事件。但在《脱口秀大会》两个月的赛程里,李雪琴从不被看好的“网红”、内投倒数第一,发展到全网讨论她的段子高级在哪里。大家期待着,这个东北女孩能继续火下去。 她有天赋,也有经验可以依循。如果想持续地出名,大多需要一个“人设”。这个人设不能随便拟,要反映当下人的某种生活状态,或是顺应社会情绪—— 就像李诞,他的人设是丧,座右铭是“人间不值得”;Papi酱代表了性别平等、事业独立;李雪琴的走红,则在于她像“我们”。抛开她北大毕业生的身份,我们都是活得痛苦,但又长期不甘心、较劲的社畜。生活这么累,连“快乐”都要努力才能获得。 图片:脱口秀大会官微 搅局者李雪琴 时间退回至两个月前,那时没人相信李雪琴能在《脱口秀大会》里拿到好名次。 现在的综艺节目越来越鸡贼,选手列表里,总要安插几个有话题的人物,借他们的风头上热搜。很不幸,刚登场的李雪琴就是这种类型。 第一环节突围赛,节目就开始铺垫。李诞说“不是这个行业的人,非要来讲脱口秀”,王建国说她“没有活力”,呼兰说“不够放松”。如果语言类艺人存在鄙视链,网红处在脱口秀演员的下层,而李雪琴这样的搞笑类网红,处在底层。 她穿黑色裙子出场,屏幕上给她打上的标签是“网络红人、追星锦鲤”。上一季的小透明江梓浩、赵有成纷纷选她,因为她“最弱”。第一次说脱口秀,效果也的确不好,她以6票之差输给了赵有成。直到淘汰那刻,她都尽职尽责地完成了节目组给 的人设。感言是“希望大家多多关注我的微博、抖音、快手、B站。” 形势从李诞复活李雪琴之后开始转变。第二期,李雪琴讲她和老板的故事,身份是一个妄想当老板娘的普通员工;第三期讲婚姻,她把父母的再婚自嘲成“手把手教我三遍了”;第四期的主题“自由”,她最后喊了一句“我想对那些不喜欢我的人说一句,我也不喜欢你!”这句也是真心话,至今还挂在李雪琴的微博置顶...... 图片:脱口秀大会官微 在那以后,外界对李诞的评价变成了“有眼光”,李雪琴则是“深藏不露”。人们开始总结她走红的原因,有人归功于喜剧天赋,有人则说这是源于铁岭的艺术细胞,但很少有人称赞李雪琴的专业性。 大张伟说,有些人只是在一个行业混久了,有技巧有经验,而李雪琴是在陌生的领域闪闪发光。这是某种共通性的偏见——李雪琴之于《脱口秀大会》,就像五条人之于《乐队的夏天》。 当其他脱口秀演员想着教化观众、上价值的时候。李雪琴却习惯性地藏起自己的能力,对外只展现出丧和怂。这或许是“学婊”的体现,扮猪才能吃老虎。又或许和李雪琴一直以来的观念有关:“精英主义”是不好笑的,她只想着逗人开心。 她在GQ的采访里说:“我说有什么可上价值的呢?清华北大怎么地了呢,咋这么把自己当回事呀?” “北大的为啥就不能做个废物呢?我的思维和他们是反着来的,我就是要把那些东西给消解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都是值得尊重和理解的。你不应该用一个很标准的价值观去说教别人或引导别人。” 笑是抵御悲观的一种方式 北大和废物,丧和喜剧,接地气网红和脱口秀演员,这些看起来撕裂的特质,在李雪琴的身上以一种奇妙的方式共存。 南大教授杜俊飞说,“自我矛盾才是一个典型脱口秀”。李雪琴足够矛盾,她的身上自然地带有“迷人的复杂性”。舞台上的她,一口东北大碴子方言,哈腰耷拉着。但舞台下的她,大多数时候没有表情,王建国私下跟李雪琴说:“铁汁,从我认识你开始,就没见你高兴过。” 和很多天赋型的喜剧演员一样,现实中的李雪琴有极度悲观、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一面。她的口头禅是“这事不行”,情绪崩溃时,就用感受疼痛来解压。在从纽约大学休学之前,她做的种种事情都可以用一个短语来总结,就是“满足别人”,让别人开心来寻求自我认同。 李雪琴的成绩好,维持第一名的身份是满足母亲的期待。在GQ的采访里,她说她的妈妈情绪不好,“我是我妈唯一的发泄出处”。这段话说得很轻松,但可以想象,中学时期的李雪琴过得很不容易。她不仅要掩饰自己的沮丧,还要承担一个成年人的情绪重量。 李雪琴的妈妈,李雪琴一直称她“贾女士” “先把她哄开心,假装很开心,就我一直在过这种生活。” 牺牲自己,满足别人,不敢伤害,不会拒绝。长此以往,她建立出一个不自由、不扎实的自我,成为随大流的工具人,抑郁症也在此埋下种子。最严重的一次,她把自己锁在一间不到10平米的房子里,用榔头“咣咣咣”砸碎不停冒出新消息的手机。半个月后她在家中自杀,还给朋友发微信,“我刚刚浪费了一个小时加班时间自杀,没死成”。 现在看来,李雪琴是在早期形成了“讨好型人格”——一味地讨好他人,忽略自己的感受。但当时的李雪琴还没意识到这一点,“满足别人”这条准则指导了她的行为。一直到她拍完“”系列走红之后,她还在“讨好”别人,每天睁眼就开始回微信,想让每个人都开心。 但也正是这种“讨好”,让她天然地掌握了脱口秀的精髓。在生活和情绪的重锤下,李雪琴接受的是比演员去剧场演出更残酷的训练。她比谁都清楚,眼前的群体喜欢什么、反感什么,而且她还没有一场演出的时间——在短视频领域,“你前三秒不有趣,大家就觉得你无聊,就过去了”。 与王建国 9月23日决赛播出后,李雪琴在微博发长文,称自己决赛讲得一般,稿子本身不太好,“本质上就是创作能力欠缺和表演经验不足,以及随之而来的控制力缺失”。 不过没关系,李雪琴觉得自己“这一季,真害行”。不只是她,节目组应该也觉得很不错。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个网红“拯救”了整档节目,还贡献出最大的热点之一——她和王建国的CP,情侣名可以叫“雪国列车”,也可以叫“一建钟琴”。 全民磕CP的热情甚至超过了内容本身。杨天真拉群撮合之后,这对CP就进入了“亦真亦假”的阶段。先是有人在豆瓣爆料,说“两人决赛真在一起了”。之后的节目里,王建国和李雪琴又开始“眉来眼去”。王建国表演,她比心,李雪琴表演直接扔下重磅炸弹:你有你的选择,而我选择王建国。 图片:脱口秀大会官微 李雪琴和王建国真的在一起了吗?不一定。王建国之前的女友都是美女类型,李雪琴也不一定看得上王建国,毕竟她之前喊话的都是、吴彦祖.....王建国就像是一个符号,他本人是否存在并不重要。就像南大教授杜俊飞所说:“你看,越没有王建国,你就越提王建国,而我们越说王建国,就越没有王建国。” 这甚至与她喊话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一件极具喜剧张力的事。当时,她面无表情地说:“,你好,我是李雪琴,今天我来到了清华大学,看,这是清华大学的校门,多白。”如今,她站在台上说:“东北多好,地大物又博,还有王建国。” 2018年的李雪琴,还执着于喊话 一个女孩,站在台上,落落大方地表达自己的情感,这已经足够招人喜欢了。但更动人的是,李雪琴在借“王建国”谈自由。 这种自由是不再满足他人的期待,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包括从纽约大学休学回国,离开地铁没有尽头的北京,脱离精致利己的圈子,也包括不爱“”,选择“王建国”。 不再追寻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找到真正的自我,这才是观众真正爱她的原因。@艺能界研究中心总结道:大多数人喜欢李雪琴,是喜欢她的真实。因为真实,看似反差的精英身份和土味气质可以在她身上完美兼容,她的东北嗑,她的怯懦,她的欲望,她的拧巴,她呈现出来的一切都是生活粗砺的噪点。 写到这里,总是不断想起杨天真说过的一段话。《青春有你2》播出时,一位选手为自己究竟要做该做的事还是想做的事感到困惑。杨天真问她:“你是想拥有开心的人生,还是想拥有成功的人生?” 想要成功,就要牺牲情绪,想要开心又任性,“你先让自己拥有任性的权利吧”。祝福雪琴,冠不冠军不重要,你的宇宙尽头在东北。 参考资料 1. 《李雪琴,一条有底线的咸鱼》,时尚先生 2. 《李雪琴:我很痛苦,但我想让别人快乐》,GQ报道 3. 《扯白||李雪琴:一个喜欢搞对象的东北女孩是怎么火起来的》,蓝小姐和黄小姐 4. “分析一下李雪琴的段子为啥高级!”,豆瓣用户@阿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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