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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悦读丨小说】南金泉《老宅》(8)

 作家荟 2020-11-03

《阅读悦读》首届大赛(小说)征文启事

文/南金泉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二十二

翻越过那道山梁,刘加明略显体力不支,巳经汗流夹背。他停下脚步,找了山径旁边一块突兀的石块坐下。环顾周遭,蛮有几分“坐爱枫林晚”的惬意与抒情。于是,取下太阳帽当扇子纳凉。

“阿娟,你经常来往这山道吗?”他问,“看来,习惯了就不觉得累。对吗?”

杨娟娟一脸的扑红之色,她傻傻的一声笑。应答:“开始也累,走几趟没了。”话毕,从背包里掏出矿泉水,递给他。说,“嘿,不习惯……口老是拗不过来……叫不出爸。不生气吧?”她很虔诚的样子。

刘加明深情的注视她,心里暖暖的。他没言语,打开瓶盖,汲汲水。

歇了会儿,阿娟想起柳倩盈做微商那档事。随口问:“爸,盈姐托你的那件事,给办妥了?”刘加明知道她心地善良。

“兰总昨天就告诉我,净水器巳经发出来了,估摸三四天就到。到达了,快运公司会联系她。放心吧!”

阿娟双手合掌,微然念道:“保佑盈姐发财!”刘加明瞟上一眼她,差点发笑。

“高磁活化净水器,可直饮,好使呐;比如,泡茶、浇花、养鱼,还有洗洗脸,好多用处我叫不上来。我最近浇水,发现花叶茂盛丰满,色头也好看很多,可能与去除水中余氯有关。唔,科技演化过来的产品,有其科学的理论依据,大慨错不了。倩盈有点生意人的脑瓜子,她也不是凭一时的热心去做,肯定观察很久了。我发现她把产品的说明书,几乎翻烂了。应该是有备而来。所以,那晚提出来,我马上表态,全力支持她。”

阿娟笑眯眯,连连点头。

“我问了当地人,想不想家里装台净水器?大家都点头,都说不知道怎样选配。”她说。

“是的。不了解产品的性能,一般人在挑选购物上存在障碍也是正常。因此,商人要多介绍多推广;尤其靠熟悉的人推广。我想,很快就会打开销售局面。阿娟,到时候,大家一起努力,帮一把。怎样?”

阿娟轻然鼓掌,连连攒首。

“爸,老宅里净水器出来的水就像神水呢!”阿娟说,“你信否?原来我脚丫子经常生水泡泡,用磁化水洗洗,才几次,现在痊愈了。真是神了!盈姐,头皮屑……痒起来要发疯,也是用它洗,现在少很多很多。真的很奇怪!我告诉阿芳,反而给她臭臭一顿,说我落伍了。爸,你知道她怎么来着呢?每天早上空肚子,喝这水,至少两大杯,我看足足二斤有。难怪哟,阿芳身材越来越苗条,脸上气色越来越好看。她说呀,有秘方。其实是喝磁化水,真的有健身效果。我老想跟她学,总忘记做。”

刘加明一直望她说话,那副流露出纯真的女性之深情,感染了他的性灵。现如今,站在面前的这个姑娘与己有一份父女天生的情结仿佛冥冥之中注定。他认定了!这样的缘分,也许是命运里早已安排。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是骨子里那般笃定的亲善由澎湃热血一点点开始凝结起来,是他意志力无法排除的。

“我提醒你。好吗?”

杨娟娟连连攒首。她无尚的温馨来自于多少年未尝有过的那份无比渴望的亲情,感受伟大的力量从身体的每一个微小的毛孔中爆发,热量在心坎里,热量在浑身肌肤里,热量在猥琐的灵魂里撞击……强大的电击般的生理反应,反而令她沉默寡言少语。

两个人继续前往。

山梁是一片疏落的松树林,石径蜿蜒于其间。一路上,刘加明询问女儿的话多了。此时,杨娟娟倒没有拘泥,只是一个人全变样了,宛如茧蛹破壳而出的一只飞蝶。俩人上了一个山坡,阿娟指着前面那个斜斜的坡,告诉他阿威的菜园地就在坡上。刘加明急喘的呼吸也顾不上她嘴里的那些有关阿威的故事;尽管女孩喜欢一个男孩,往往谈话的内容不外乎赞许,阿娟也一样。不过,她的言语中夹杂或裹挟一些阿威的可恶举动及尝试失败后的天真,令人回味起来很有嚼劲,不那么乏善可陈。因为,阿娟的表述能力与思维方式,在刘加明的逻辑关系当中,是另一类朋友沟通的典范,值得他一番慢慢品尝。所以,他极少思考,全神贯注去形象化言辞里的花呀草呀,还有山林中生存的另一个有趣味的轶事。然,当他看见阿娟的时候,那份坚信两个年青人心心相印的直觉,犹如扑面而来的清风一般有切肤的感知之强烈。

临近坡上,眼前是一畦畦不同品种的植物,长势蛮旺的,瞟一眼看的出经历过精耕细作与专业管理的成效,分外斐然。否则,不会标上记号,不会分割明细,不会错落有别。刘加明踏上坡面的最后一坎,叉腰站立;视界里的蝴蝶恋花、蜻蜓点水、蛙跳蛙泳,还有头顶的浮云翩翩以及时阴时阳的毒日……再远点儿的石头厝,门前的栅栏,栅栏里偷偷引颈的绿菊花蕊,迎风起来就不好意思拟人的那句话,被他藏在心窝自赏;放眼远方眺望,群山叠嶂,滴绿极目,山风呼啸而起的时候,辟天盖地的一浪浪林涛,仿佛从天涯海角驰骋过来;绿林里的涛声,总是那样催人上进,催人发奋,催人敬仰;呼唤中的山鸟鸣翠,悦耳声从深谷底悠扬,直漫云霄;天边……更远更远的地方,仿佛展现的是永恒的绿的天帘,演绎出美丽而有许多迷人的神话!

两个人走过去,推开门口的栅栏。从屋里飘出来的香味,直凝鼻尖,勾引起无尽的贪婪闹心。阿娟说,阿威的野鸡炖蘑菇汤特别鲜味,自己从未厌食。话音尚且漂在脑后,人已匆匆走进石头厝;刘加明想看个究竟,跟着她踏入。

阿娟揭开慢炖的陶瓷盖,一股喷鼻的清香四溢空气,浓浓的醇香,醺得人胃口遭遇了饿魔的侵蚀一般,几乎连骨头都饥渴的发酥软起来!阿娟嘟囔着什么话,他没仔细去分辨,固然一门心思瞧着陶瓷锅底发愣。

正晌午时分,阿娟准是饿慌了。一手拿个大青瓷碗,一手手持勺子,下手前回眸看看刘加明,笑眯眯的样儿。说:“爸,草仙茹炖鸡,要慢炖才有滋味。这……阿威跑到哪?还说……我们一到就可以开食。我饿了,不管他。”阿娟可是不马乎,盛上八分满一大碗食物。

刘加明尽管饥肠辘辘,可绅士风度依然不丢。他站在小屋的中心,自觉不自觉环绕四壁:小屋是两间式敞开,短小的长方型居室,一些简陋的装饰,大都取自于山林草石;墙上挂着一套古式的蓑衣,还有竹编的斗笠。头笠一看是特别编制的,好大好大的笠沿,直径超过一米有余;只有那张桌子有点现代味,刘加明莫名其妙的一笑;他把头往里面一伸,窥探到那床上枕边裸露出来的一角,似书似册的装束,颇有好奇心,便走过去;原来是几本书。刘加明拿上一看,册面是白纸糊上,整本书页也打上不少的补丁,都是白纸贴的,可见主人用了很久,又舍不得换本新书。他觉得阿威有趣,一个很有自己性格的人。于是翻阅起来,到底他喜欢读些什么样的书藉?书藉内容一瞧,是曾国藩家书选集,便放回原处。随后,转身对阿娟说:“阿威是话不多,很木纳吧?”

娟娟不知从哪找出几碗菜来,桌上摆了四道肴,正在桌边愁什么似的。

“他呀?是不喜欢与不认识的人多聊。他说他习惯了。”阿娟回过头来答道。

刘加明若有所思点下头。重新回到桌边,看见满桌的菜肴,也为阿威的独居生活放下一颗悬挂的心。他问:“阿娟,阿威很会持家嘛?”

阿娟正在摆筷子,应道:“爸,这样像家吗?”她脸色有愁容。

刘加明知道这是两个恋人的痛处,不便追问。他饶有兴趣的一道菜肴一品,大加赞赏。尤其是品上一道菜,再希奇古怪的冠上雅号,形象又生动,逗得女儿咯咯咯笑。一时间,小屋里的气氛十分融洽,喜气洋洋。等待阿威满头大汗涔涔地跑进来,刘加明不但大饱眼福,而且可以说肚腹也差不多撑坏了。刘加明后来常常念叨这一餐,是顿回味无穷的美滋滋享受!

刘加明拉着阿威去介绍什么新品种培育;一些讲解,阿威酒桌上是模棱两可言不达意,他看的出来。关键是,只有讨论这个话题,阿威的情绪才能调动起来,整个人会活泼开朗。于是,两个人从这畦地谈至另一畦地,阿威的口才越来越达意、流利、妙语不少,这些是刘加明的慧眼识才所致。等他俩来到一棵大树底下,阴凉的树荫,习习的山风拂面,彼此的戒心那一刻全然消化之际。刘加明对着阿威问正题了,他道:“阿威,你说说这里能不能算正常的家?”阿威抬眉看他,双目灼灼。

“不是。”他很硬的语气。

“知道为什么?”刘加明叹口气之后问他。

阿威用脚尖搓地,回道:“永生难忘!”

刘加明欣慰然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是不是快要做人之父了,才明知?”

阿威抬头,豆大的泪珠打地。他,欲言又止。刘加明闻见,他最怕这样的情感渲泄,昂昂头,自己的目眶好像开始热乎起来,便极力控制情绪。于是,把话题转向他的父母,问:“爸妈身体还好吗?”

阿威边流泪边嗯一声回答。

“阿威,你爸爸是做先生,更理解和强调古人训言:子不教,父之过。你,能理会吗?”

阿威拭泪,点头。看得出来,他悔恨交集。

“这样,我找你爸爸谈谈。古人说:虎毒不食子。我坚信,你爸爸不会比老虎更凶。另外,你是他的儿子,脸皮学厚些,父子之间没有过不去的坎,也无伤大雅的事。懂不懂?”刘加明明白阿威的处境尴尬,沮丧的话题截然搁置。他自己是明白人,不想说糊涂话。

接着,他要求阿威再介绍其它几块畦地的品质。直至太阳西斜。

二十三

又是一个周末。

老宅的天井里,从清晨漫雾开始直至夕阳西下,姑娘们无不勤手勤脚在忙碌着梅雨季节过后的洗涤。

刘加明两眼惺忪睡意浓浓之际,就被娟娟喊醒了。

南国的五月天,阴霾森森,梅雨潇潇。数十日里的低气流雨雾侵蚀,几乎家家户户遭受霉菌蒙冤不白的扰乱;湿涔涔的地板面,发霉的墙角旮旯,石膏漆皮墙壁冒出的层层白霜粉,还有一秒钟不开窗门通风就会闻见的那股霉败气味袭人……清梦难续啊!一旦,恰遇该季节跨过之际,天气晴朗,挨家挨户大扫除,置换床上用品,翻晒被褥衣裳,甚至比过年清洗什物更大的动作,自然不在话下。老宅的姑娘们,今天是统一口径行动。柳倩盈昨晚就置好洗衣粉,她负责洗衣机洗涤岗位;黄丽和另外一个女孩统揽晾晒;肖芳她们几个女伴肩负拆被、置架子及搬运任务;张可云算是客人,大家给她封个雅号叫做总管家。可是,总管家其人刚开始还是兴致勃勃,巡往倩盈那边站一站,不方便,一会儿搬进一会儿搬出,肖芳说她站着碍事。跑过去跟阿丽混一混,一个人作业难,被单被套得俩人晾晒,没人搭手帮衬,成了孤家寡人!张可云这仗势喊冤不断,一大早无聊之极,偶尔一抬头,看见刘老师的户牖敞开,便往西厢房二楼去。

“刘老师,昨晚上这帮好妹妹封我个总管家当当,原来是这么清闲的职务。我才知道……”张可云一进门就嘟嘴诉状。

刘加明正准备往壶里添水,便答道:“总管家,责任重大。应该……管后勤吧!等会儿,有的你忙乎活儿!嘿嘿!”

可云苦笑一下,道:“啥忙都插不上手脚,闷死人。”她用食指点了点楼下那帮人,差点咬牙切齿。接着说:“存心要晾晒晾晒我!”

“不会吧!按你的逻辑思维,我也被她们晾起来了?”刘加明风趣的回她。

可云,压低嗓子说话:“你不知道,她们越来越坏。黄丽……稍微好点。阿芳鬼点子忒多,尽出主意,喜欢出馊主意。刘老师,昨晚上给我总管家当当,我还高兴坏了。想想明天中午打个牙祭的,怎么也得痛痛快快蹉一餐!结果,总管家提案无效,闹心否?全坏完了!”可云几分孩子气上来。

“哦!无官一身轻。”他附言,并不嘲笑她。

“可她们偏偏给我……这样才气人!”话完一想,张可云觉得好笑;咯咯然笑起来。

刘加明给她添盏茶水。阿娟刚好整完刘老师的被单被套,正抱着一大堆什物往外走。路过门口看见张可云,礼貌的跟她打个招呼。

“有个闺女就是不一样,瞧见呗!”可云听黄丽说起刘老师确认杨娟娟做女儿一事。虽然,她心里有块疙瘩扛着,想不通。不过,阿娟的身世令人蛮生同情心。所以,特别的场合里张可云常念叨,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娟娟那双流不尽的泪眼,是因为自己心中蕴藏着同情与怜悯!

娟娟一走,张可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凑近刘加明一点的距离,生怕走漏了什么风声似的,格外小心地问:“你见过阿威?听说躲在深山老林里三年了。”

刘加明一闻,板起脸孔。反问道:“你见过?他为什么躲起来。知道吗?”

张可云碰了一鼻子灰,嘟囔着,垂下目帘。刘加明坚信自己那天对阿威的看法和态度,不会丝毫改变。所以,不相干的人面前,尽量保持沉默,尽量用低调的方式处置,是他这些天来慎重思索的结果。张可云,他也如此对待。不过,人言可畏蜚短流长,这个社会的老毛病,刘加明深谙其流毒之深祸害之广,不得不有所警觉亦是情理之中。

“他,有难言之隐。可云,为什么现如今的瘾君子越来越多?政府治本难治根的症结所在。阿威采取这种几乎于自残的手段,还是有效果。一个人与世隔绝远离尘嚣,没有磐石般的意志力,万万不能做到。凭这点,他值得世人认同,也应该得到大家尊重;凭这点,他的父亲也应该相信自己的儿子,而不是鄙视!”

张可云觉得刘老师太善良太容易冲动,便说:“阿威的父亲,表面看起来很和善。其实,心肠很硬。闹到……与儿子断绝关系。人呀!自食其果……唉,到后来还不是被逼无奈提前退休在家吗?农村势利眼一个,就算再有文化,心胸还是狭窄!有的人就是不讲理,你奈何不了他呢?”

“你含沙射影……莫非讲他的父亲?”

可云冷笑一声,生气回他:“你嫌弃我没有同情心,我哪敢指责谁?”

刘加明不想和她胡搅蛮缠,知趣的摸摸后脑勺。然后,稍稍揣摩,怎么说张可云如此了解他们?必然有其资讯一面的通络,否则如此说来……知道一点总比盲目行动更加保障。于是,他故意放低声调,说:“对不起呀!刚才……我是冲动一点。”

张可云抬头,白他一眼。回:“没什么。我最近好像犯了焦虑症!”

“去了一线城市多了,传染上的。”他开句玩笑话,逗道。

张可云懵懂了。看着刘老师,半天反应不过来的意思,双眼直愣神。

“知道大城市里的人,容易犯这个焦虑症吗?心里压力山大,想做的事太多,不断的不断的给自己制造各种各样的麻烦与负担。可想而知,焦虑症不找自来。特别是又缺少发泄情绪的地嘞,能不焦虑?”他很认真的说。

“你说的有点靠谱。大概见过这种人吧。”可云像听故事,而且情节还吸引人,确信他家之言。随后问,“焦虑症像我这种症状?”她睁圆双目,盯住刘加明不放。

这时,刘加明言归正传。他说:“你误会了。我是说……每个人的心态……哎!你没有这个症状。但是,最好保持身心健康的生活方式和人生态度,非常重要!”

可云是个悟性很高的人,当场听出话语端倪。她不露声色,伸手端茶吸饮。之后,她思忖,刘老师的为人太厚道,容易被人利用,便想一想和盘托出更好。不过,关键的时刻,她又不想太便宜他。于是,卖个关子说话:“刘老师,焦虑症有治吗?我,我,我有点怕怕!”话毕,笑得很坦然。

刘加明晓得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便开诚布公地说:“可云,刚才我是吓唬吓唬你,别在意。可云,这件事你得帮帮我。”

“什么事啊?刘老师。”可云腰板子硬朗了。

“有关阿威和他父亲的事。”

“刚才你不是嫌我烦?”可云指指空杯的茶盏,欲想灭灭刘加明的盛气凌人。

刘加明边替她添水边笑而言:“我的脾气直来直去,眨个眼就忘了。”

“阿丽的心肠跟你一样,又柔软,又容易寸断。娟娟做女儿,前个月阿丽讲,我没反对。阿娟心地善良,从小的家境遭遇不幸。我每次外出归程都会想到她,总想买些礼物给她。我不是可怜她,我很同情她的遭遇。不过话可又要说回来;阿娟找阿威,绝对是错上加错。你知道他和她怎么认识的呢?阿威坑了阿娟……也许良心发现,阿威又去投案自首,保了阿娟无罪。真是一对错配鸳鸯!这件事,始终是洪敏从中调停呀找人解释呀,阿娟才脱了干系。当然,阿威主动认罪有帮助作用。你说,阿娟怎么这样不明事理不分好歹呢?唉!不说不说,暂停暂停。”

张可云气乎乎,端起茶水一口饮尽。刘加明观言察色,明白了这里面的原委,确实有某些地方的出错让可云如此愤慨!

“年青人,做事不靠谱……”

“跟阿娟没关系。”可云吁了口气,说,“跟阿威的父亲吵了一架,在派出所里差点打架。洪敏……脾气上来也不认人。阿威的父亲骂洪敏多管闲事什么的,又牵扯到阿菊的父亲什么事……反正很复杂的内幕。刘老师,阿威的父亲在镇上,听老人说,年青的时候是个兴风作浪的人物。再说,文化水平可以,镇上毛笔字算他一杆。何况,当时又给公社抽调过去做宣传员。”可云停了下来,冲着刘加明浅然笑笑。这举动,他不明白啥意思?

“怎么不讲呀?”刘加明催道。

张可云大概觉悟到自己话语过多了,生怕过头话给人嗤笑。随后,有点羞羞的样子,低眉、抿嘴、红脸。这些突发性产生的“后遗症”,刘加明是无法预期捕捉得了。

“好吧!”可云的性格是直率是空灵般透彻,她道,“我给你揭个老底。阿威的父亲在公社里后来得势得很。当时,猥亵一个上海女知青不成,给人捉住。因为,那个女知青正和公社农机厂一技术员相好,结果双方势均力敌,闹得不可开交。一次偶发械斗事件,姓方的技术员给打死了。后来……这件事不了了之。刘老师,那个农机厂就是洪敏公司的前身,农机厂一把手就是阿菊的爸爸。里面的情节,盘根错节,谁也理不清。洪敏说,阿菊的爸爸从不讲这段经历。好像也……不跟阿威父亲往来。很奇怪!”

“嗯,那就是一个是是非非黑白颠倒的年代。十年呀!整整十年的浩劫,多少人就这样……忍着屈辱过来?”刘加明叹道。

老宅的天井里一片寂静,刘加明和张可云不约而同的发出问话:“她们洗完了?”

张可云站立身躯,引颈探首窗外;刘加明一看时钟,正正是十一点三刻。

二十四

一天的辛勤劳作,老宅的姑娘们吃过晚餐后,早早的休息了。

刘加明晚席上还没讲完明代小说家,江盈科的《雪涛小说》中的一段历史故事;其间就被洪敏接走了。随后,姑娘们草草的完席,众人一道收拾残羹就快了。不会儿功夫,夜色朦胧,繁星疏致而相继闪烁,整个夜空清沏开来了。

黄丽与张可云俩人晚餐之后,相约漫步于溪水河畔,脚底下那条曾经闲步的鹅卵石小径,已被汛期来临的湍流淹没于水中。哗啦啦奏鸣的涧溪奔涌起一浪汹过一浪的白白水花,从上游一路追逐,势不可挡直泻东去三千里之遥。

“今天,把你累坏了?”张可云开口道。

黄丽走在她的左手方。她回道:“还好。明天,敬老院也要洗,下午几个义工发微信分工布置。把我安排在下午,棒极了!明天还可以睡个懒觉。哈哈!”

“阿丽,我怎么做义工坚持不到底呢?”可云笑着,看她。

黄丽没有表达自己的观点。她走了几步,猛然回头对张可云,道:“可云姐,有那份心意就好了。这世上的事情,人人都去做同样一件事,社会才乱套了。那些卑微的生活,也要允许高贵的思想融合,这样就和谐,要不然人类无法进步。义工,应该是无怨无悔义字当天。可云姐,你已经做的很好。你,跟我不同。”

张可云伸手掐一把她的小红腮,说:“知道,未来的慈善家!”

“说什么呢?掉渣。应该说,总经理高见!”

张可云顿悟,连道:“对对对!高,实在是高。”那口气像伪军奉承日本鬼子。

黄丽听着别扭。皱皱眉头,问她:“你是夸人还是损人?”话落,可云捂着嘴吃笑。不过,她看阿丽对自己翻白眼时,颇知趣般接道:“幽默嘛?只不过我的幽默感发挥不佳是吧!”对面一行人擦肩,她停顿话语给人让道。随后,即道,“以前不懂事,少读书是吗?”

“好啦好啦,占着歪理说风凉话,也只有你张家敢吆喝。”阿丽拉拉她的手笑道。

可云板起半侧小脸,问:“不敢声讨了?怕我忆苦思甜再教育……”

阿丽挽着她左臂,使性子推一下,制止她。

俩个挽着手,一高一低,背后一看,晃悠悠走路,活脱脱一对小两口的模样。

“阿敏这个时候叫刘老师干嘛呢?保准又是陪客。”可云聊道。

“刘老师要回家了,两个好朋友聚聚,人之常情。再说,这段时间刘老师老是避他。洪老板的聘书着实让他伤脑筋!”阿丽应道。

“阿敏做事太功利。”可云实话说。

“嗯。当老板手下无兵将,难啊。”

“不过,刘老师留下来是为书屋的众筹。现在怎么样了?”

阿丽答道:“差不多了。听他的口气,好像剩下签约。可云,谢谢你!你拉来这么多人投资,刘老师说,抽个空要去拜访她们。”

“嘿,这不小事一桩。刘老师什么时候想见面,你吱一声。其他的事,我买单。”

“我问问他再说。”阿丽答应了。

“金融界的人,就是鬼。阿丽,这么多钱……要是别人不愁死才怪。刘老师,嗨!”

阿丽愁容了。说:“在他面前,我不敢懈怠,装也要装着开心。可云,其实我压力山大着呢!”

“宝贝,我知道。”

“听见我夜里打呼噜?”阿丽问。

张可云迟疑半天不愿回答,心里有顾虑。

“她们问过我怎么……呼噜大。”

“阿芳她们……吵醒了?”

“墙壁是木板隔离,能不影响吗?”

“呔,耳真尖。陆凡睡在楼上不影响你们?”

“别生气。没人怪我,你……哪来的火气?”阿丽嗔怪,“怎么扯上陆凡?他挺好的。你,睚眦必报。”可云一闻,停步了。

她轻藐地说:“肖芳是圣女!”

黄丽扑噗一声,笑给卡住了。她说:“不骗人。陆凡顶多摸摸奶亲亲嘴,抱着睡觉而已。你不要传出去,阿芳对我说。”

张可云圆目,大愕然。半晌儿,一个人无法理喻,简直天方夜谭的事。

“天哪!陆凡有病?”

黄丽懵懵懂懂的样儿。她,也许也不信?

“天哪,我跟阿敏第一次亲觜就被他……嘿嘿嘿。女人嘛,容易犯贱。”

“可能你荷尔蒙多吧?”阿丽调戏她。

“那……阿敏面前,我像一堵倒塌的墙,无法自拔。我什么都控制不住,没我了。”

“你用真情了!”阿丽说。

张可云无语。她,慢慢迈步走。黄丽抬起头,月亮仿佛笑对人,她的心情一下子好起来。

“可云,人为什么那么渺小,又要做很伟大的事业?”阿丽富有哲理的话。

张可云无法回答。她的视线里寻找一个小地方歇一歇;走路太累了。

“阿丽,那边坐一坐,再讨论你的问题。”

俩人沿喧嚣的河岸走去。那里正好有一块平整的岩石,黄丽走在前面,不由分说一屁股落地;张可云个儿高挑,穿着牛仔裤,可没她动作灵便。此刻,正在找哪地方落位更好呢。

“阿丽,我弄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对阿娟和阿威两个人的婚姻如此热情?”

黄丽没有正面回答。

“可云姐,不要见外。我也不是扫你的兴。试问,假如你当初有人热衷于帮你们撮合,你和洪老板结合的希望大吗?说真话。”

“我不同……再说,阿菊跟他订过娃娃亲。还有,阿敏贪婪她家的财富。我一个外乡人,势单力薄……后来,想开了,就离开。”

黄丽接话:“假如你追他不放。”

“只有私奔一条路。”可云沉思片刻,回她。

“他愿意吗?”

“十年前,十年前的他,也许愿意。”

“你,现在还牵挂?”阿丽问。

张可云用手撩了几拨秀发。道:“女儿有了……反而什么都无所谓。当然,希望他平安,希望他有事业。我,对他的感觉,应该还有。不过,不过他再也不可能引起我生活的改变,替他还愿。阿敏这个人,有女人缘,大多数的女人喜欢为这种男人掏心掏肺。他有一点,对女人不坏,不使卑鄙小人的手段。有一次,我们两个一道出差合肥。我迷路了,很晚才回旅馆,他一个人在旅馆的门前徘徊,大冬天里。结果,我没事,他的双脚丫全冻肿了,连路都走不动。但在我面前,还尽量照顾我。阿丽,男人要看细节,真心假心真爱假爱,一目了然。那些,动辄就大惊小怪,一问就没问题,心里想着什么?谁知道。”

黄丽听呆了。

“可云姐,好洒脱!”

可云偏一偏脑袋,回她:“女人,看上一个男人,最好心里深藏一个男人。那样,女人的爱才不会枯萎。”

黄丽一闻,理性上一时很难接受。但她,也没有更好的理论与充分的事例去驳斥。

“女人不能缺爱!这话,我感同身受。”

可云昂首惘然,对空一喟。回道:“我为什么重返小镇呢?就是回来,寻找我的爱!其中也有你一份。”

“谢谢可云姐!不过……有人说,爱深了就会变成恨。是真的吗?”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可云喃喃自语。黄丽窥见她陷入情感思索里面的痛楚之表情,有点消魂。便把话题岔开。

“可云姐,你说阿娟和阿威不配是吗?”

张可云恍惚一下子,回道:“我什么时候讲的。我的意思是说,阿娟是急着想做妈妈,想做妈妈的那种感觉很强烈。说白了,想找男人的爱弥补自己空白的爱。如果,这样的男人自私,倒可以配上不错的一对夫妻。阿威不一样,他除了吸毒之外,什么都好。另外,阿威父母是个大问题,鄙视外人。这些,阿娟有能力处理吗?”

黄丽听后,一想蛮有道理。不过,阿娟很聪明,从小学会逆来顺去,一定会有自制力。

“我听刘老师说,阿威的父亲要见面,得等几天过去,手上的活计忙完见面。”阿丽补道。

张可云唉一声叹气,道:“阿娟忍受住得看自己的造化了;耐性,有没有问题了!”

“阿娟没办法,肚子里孩子不等人。”

“嘿!我就老觉得娟娟变了好多,又圆又壮。原来……几个月了?”可云把脸凑过来。

阿丽吞吞吐吐,道:“阿娟稀里糊涂的说不准日子,按她报的月经结束期来看,这孩子应该有五个月大了。”

“真的呀?”可云吃一惊。

“你都看见了,还有假?”阿丽嗔道。

“那怕什么啊?跟阿威说,先办结婚证。然后,告诉当权派……”

黄丽抢话,问:“什么当权派呀?”

“阿威的爸爸啊!”可云答道。

“姐,你别瞎蒙词汇好吗?”黄丽哭笑不得。

张可云自顾自,咯咯笑开了!

(未完待续)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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