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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颖:方天画戟|剧本(5)

 作家荟 2020-11-03

文/刘宏宇

【作者简介】刘宏宇,常用笔名毛颖、荆泓。实力派小说家、资深编剧、北京作协会员,“夏衍杯优秀电影剧本”获奖者。著有《管得着吗你》《红月亮》《武王伐纣》《深水爆破》等多部长篇小说。主笔、主创多部影视剧本,其中《九死一生》(30集谍战剧)、《危机迷雾》(38集谍战剧)已在央视、北京大台播出,《婚姻变奏曲》(30集情感剧)、《阿佤兄弟》(电影)已拍摄完成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阳城·日·外 

东汉。初平元年(公元190年)初。

洛阳附近对阳城,兴旺镇甸、年节热闹。

吕布郭汜戎装,驱马左右护着董卓车驾,后面大队虎贲,车上堆满猎物。

队伍缓缓穿镇而行,四下百姓恭敬避让,悄悄关注,但无人行礼,直似平常。

董卓一脸阴郁:好好一番围猎,偏你奉先搅扰兴致……

吕布:末将不敢。

董卓:不知昔日,丁健阳面前,你身为义子,是否也如此聒噪。

吕布微微变色,恭顺地:彼时只顾征战,却竟没有……

董卓打断:倘你我也成父子之亲,有些话,老夫或许肯多听听、多想想。

吕布凛然,极力平复自己,埋头低声:太师威仪,布,实不敢高攀。

董卓阴沉冷笑:是吗。(倏而冷脸刻意避开吕布,阴沉沉看前路)

队伍将将穿过镇甸。

董卓忽然喝:停!

队伍车驾倏而停下。

董卓气恼地回望,阴森森地:这些刁民,毫无规矩,一路过来,竟无一人跪拜行礼!此地离洛阳,尚不足百里,可见天下难平!

吕布:小民不识尊驾——

郭汜施礼抢话:待末将把这些刁民擒来,与主公见礼便是!

董卓:不必!

郭汜微愣。

吕布暗地松口气。

董卓拧身冲镇甸方向,恶狠狠虚指:郭汜听令!

郭汜:末将在!

董卓:驱兵,将这些刁民,尽皆斩杀,老少不留!

吕布骇然:太师!

董卓恨恨地:去!

郭汜:是!(嚣狂带马,厉喝)走!(策马冲回镇甸)

虎贲催马紧随,瞬间冲入人群,挥刀乱砍。

顿时血雾弥漫、惨叫震天、奔逃离乱、尸横四下。

郭汜一马当先,追逐逃散黎民,长刀无情砍杀男子,纵马践踏女人。

吕布愤怒:不可滥杀!(伸手向扛戟兵士)

董卓厉喝:奉先莫非要反我?!

吕布堪堪够到方天画戟,凝住,紧咬牙关,放弃抓戟,下马叩拜:乞求太师、主公,且绕过这些无知小民吧!他们只是不识尊驾,一时冒犯,罪不至死啊!

董卓阴森森地:可知你在跟谁说话?(不由吕布答话,紧接着暴戾地)你又以何身份与本太师说话?!

吕布:太师!(连连叩头)主公!

董卓不理,兴奋地看屠杀场面,抚掌叫好。

吕布颤抖的手发力抓土地,手指深深抠入土壤,耳边回响起董卓刚刚的话:倘你我也成父子之亲,有些话,老夫或许肯多听听、多想想。

他偷瞥屠杀场面,急促喘息,狠咬牙关,浑身颤抖。

终于,吕布下定决心,直起,又深深伏拜、叩头:义父在上,请受儿礼拜!

董卓得意:我没听错吧?

吕布忍泪再拜:布,愿拜太师为义父,从此孝敬膝下,侍奉终生……(带哭腔,撕裂般吼叫)誓、不、反、悔!

董卓兴奋下车:我儿速速起来!(搀扶吕布)

吕布擎住董卓双臂起身,诚恳地:义父,就算儿妇人之心吧,恳请义父,看在儿的面上,且住杀伐,赐小民生机!

董卓:我儿开口,为父的,自当示宠!(对身边兵士)让郭汜停下来。

兵士:是!(疾奔血流成河、人间地狱的镇甸,高喝)太师令,且住!且住!

吕布痛惜闭眼,偷偷松口气。

董卓拉扯他往车驾去:来来,奉先吾儿,与为父同驾!

吕布宅邸侧厅·夜·内

吕布一派散乱颓然喝闷酒,张辽小心在旁。

张辽:虽则,再认义父,或为天下人愈发误解。然,若能以亲情,勤谏太师左右,也未必……

吕布长叹:想不了那么多、那么远。目下,我只恨晚拜了一刻,徒增杀戮。

董卓府大厅·日·内  

董卓聚诸大臣饮宴,王允居于客首,笑容可掬,但明显带做作的干涩,余者或假笑或谄媚,更多沉闷。

吕布戎装、自持方天画戟,背对大厅,立于门外。

伍孚(汉越骑校尉)擎着酒樽,晃晃悠悠离席,谄笑着往董卓面前踉跄:太师鼎定朝局,任人唯贤,下官区区越骑校尉,竟有幸与太师共饮,虽梦寐而未敢求矣……且容……臣……(噗通跪倒在董卓案前,摇摇晃晃高举酒樽到董卓面前)敬太师此樽——

董卓得意地虚点他:醉了!这厮醉了!好——醉了好!说实话!(伸手去接酒樽)

堪堪碰上的间隙,伍孚忽然扬起酒樽,泼了董卓一脸,旋即袖中抽出匕首,当胸刺向董卓。

伍孚恨恨地:受死吧逆贼!

董卓大惊,胡乱格挡,被刺穿袍袖。

刀尖穿过袍袖,直抵而来!

董卓抓住伍孚持刀手,惊呼:奉先!

吕布猛转身,持大戟奔入。

伍孚跟董卓较力。

董卓力大,发狠抵住。

吕布奔近,大吼:住手!(大戟横探至伍孚胸腹间)不可!(发力一掀)

伍孚整个人被掀得离地,大吼着“逆贼”,匕首飞掷向惊魂出窍的董卓。

吕布拧腰挺身,肩头迎向匕首,同时发力摆动大戟,暴喝:去!

噗,匕首刺入吕布肩头甲缝,鲜血涌出。

几乎同时,伍孚倒飞向门口,重重跌落,腰背摔在门槛上,发出咔嚓骨折闷响,人顿时瘫软。

董卓怒吼:砍了!

吕布拔出肩头匕首。

外面的虎贲奔入,拔刀,就地乱砍。

吕布擎着匕首和大戟,猛转向董卓:义父——

董卓指他手里滴血的匕首:你看到了。我没有想要杀他,是他要杀我!

吕布嘶喊:可他为何要杀义父?

董卓更大声地吼叫:这你该去问他!

吕布:他——(猛回头看)

虎贲刚好停止乱砍,只是一团血肉的伍孚已无声息,浓浓血水奔流到吕布脚下。

吕布宅邸侧厅·夜·内

张辽劝慰喝闷酒的吕布:伍孚之事,怎么也怪不到兄长头上。

吕布:太师,果真如此令人愤恨,非杀之不能平?

张辽:太师势隆,惹人妒忌——

吕布严厉地:这不是妒忌!是恨!恨!!(狂饮,重重顿酒樽,盲然、痛楚地)莫非,这世间,我当真是第一痴傻之人?(怔怔看向张辽)如此下去,我怎么都看不到,天下清平何在?难道血流成河、杀伐不止,便是赐益天下?便是泽被苍生?!

张辽叹息:兄长勿多虑。说句杀头的话——太师年事已高,而兄长却在盛年。日久天长下去,未必大势不变。

吕布凛然瞪他:何意?

张辽怯怯避开他目光:哎呀,只顾喝酒,险些忘了嫂夫人所托大事。

吕布给张辽和自己斟酒,略轻松地:她能有何大事,无非……(凝住,看张辽)大事?

张辽:为兄再娶贤妻,不是大事?

吕布崩溃地:苍天哪!这个愚贞之妇,与我絮叨便也罢了,竟还搅扰贤弟……嘿!当真与她无奈!

张辽:嫂夫人坚贞贤淑,恭心诚意,小弟虽尚未娶亲,也知其情深意切,世间罕有。况,此番交代小弟之事,实堪嘉美——

吕布胡乱挥手:莫随她胡闹。

张辽:唉,怎是胡闹。兄长当知,嫂夫人欲为兄续娶,经年交好都邑官眷——

吕布:瞎操心,徒惹人耻笑,弄得满城上下,皆以为我好色、置发妻于不顾……

张辽:非也非也。兄长且容弟细禀——

吕布喝酒:愿意说就说。我听着。

张辽凑近:司徒王允,有一义女,唤作貂蝉,勤谨有节,而又开朗大方,年方二八,善舞而不失贤淑,娇美而强健喜人,颇与众不同。据传,王司徒曾欲将其许予同僚公子,然此女个个看不上。好在年齿尚幼,一时不愁。嫂夫人闻听,甚觉堪配兄长。然碍于眷帏礼数,尚未得见……

吕布:见都没见到,就言如何不凡如何嘉美,简直笑话!

张辽:王司徒为人谦诚,仕禄坦荡,官位甚高,量不至虚妄。嫂夫人托小弟讨兄长一言——若觉或可一试,她便践礼探访——

吕布:好了好了……(举着手胡乱比划好几下,下决心地)你就同她说,这事,我允了。再同她说,毕竟,是我娶,不是她娶,探访之事,我自有排布主张,让她莫要再询别家,更勿亲去探访。待我探明,成,则遂她心愿,不成……不成……就……就……就来日方长!

董卓府主庭院·日·外

吕布便装迎住来访的曹操:许久不见孟德,恐独享逍遥去了吧。

曹操笑容可掬施礼:操何来逍遥,区区小吏,不勤政多劳,怎可期升迁哪。

吕布虚点他:人人都想升迁,独你孟德道得出口。

曹操:天生厚脸皮。

二人嘻嘻哈哈,甚显亲热。

曹操:太师可在府中?

吕布:在是在,正歇午。

曹操:哦,不妨,不妨,操在此等候就是。

吕布:唉,孟德不是外人,权且入内,近旁等候,你我吃几盏茶,许久没人跟我闲聊了。来!(拢曹操往后院)

曹操:奉先新得天子册封温侯,又贵为太师义子,怎会无人可与闲聊呢?

吕布:想聊的人多,却有谁可比孟德之敏思博学、字字玑珠啊。

曹操:温侯缪赞了。

董卓府后庭内室外回廊·日·外   

吕布给曹操斟茶。

曹操:唉唉,岂敢岂敢。

吕布:你我不必客套。

曹操殷勤守住茶碗,左右打量:都言张辽文远将军,常侍温侯左右,怎的未见?

吕布:老围着我转,有甚出息。

曹操神秘地:该不会是为温侯寻觅佳人去了吧?

吕布微怔,随即羞怯摇头:看来,我这好色的名声,是转不回正路了。

曹操:温侯神武俊朗,天人也!依愚见,并非阁下好色,倒是美人偏爱英雄啊。

吕布连连摆手:哪还有什么英雄。

曹操:下官虽不才,却侥幸识得几名佳人,莫如……(看发出鼾声的内室,嘘声)闲来无事,与温侯细细道来?

吕布:唉,孟德,这……

曹操:这头一位,当属……

吕布打断:孟德在此稍坐,我忽想起,前面还有些琐事。且容片刻,待料理停当,再来聆教。

曹操:琐事而已,未必急在一时,且听下官——

吕布忙不迭打断:稍坐稍坐。布,去去就来。(疾撤)

曹操不甘心地:唉,温侯——

吕布退远:稍坐片刻。片刻!(疾奔前面庭院)

曹操:温——(看吕布消失,谄媚模样倏而收敛成咄咄杀气,探怀,左顾右盼、蹑手蹑脚逼近发出鼾声的内室,OS)天助我也!董卓老贼,今日,且以曹孟德一命,还天下清平!

董卓府主庭院·日·外

吕布逃命般从后面来,停下,松口气,无奈摇头。

一兵士侧面跑来,急叉叉往外。

吕布:何事惊慌?

兵士停住,转向他,施礼禀报:禀温侯,太师爱马似有不妥,我等……

吕布:哪匹马?带我去看。

兵士:温侯要去看?

吕布:我自幼驭马,大抵一看,便知七八分,何苦颠来跑去寻医!快!(推搡兵士疾去)

(叠画)

吕布跟报马有问题的兵士从侧面来,嘱咐兵士:人兽同理,饮食不可过于丰足细腻……

曹操慌张从后面奔来,瞥见吕布,调头要藏。

吕布看见:孟德——

曹操放弃藏匿,笑着迎过来:温侯——

吕布:何故慌张?

曹操:并非慌张,急切而已。忘了太师所嘱要事!(急切奔外)

吕布:孟德——(追)

曹操不回头:请报太师,操少时便回!

吕布:这……这怎么……

(OS)董卓:勿走了曹操!

吕布骇然循声看。

董卓从后面奔出,手执珠光宝气的短刀:奉先!

吕布:义父何事?

董卓指门外:曹操!(晃手里的刀)曹操狗贼!

吕布惊看曹操跑出的门。

偏僻街巷·日·外

曹操慌忙疾行,似乎迷路,急切汗湿,终于下决心转弯。

呼的一声——转弯半截的曹操凝住,缓缓退回,胸口被方天画戟顶着。

吕布骑赤兔马,几乎无声息地缓缓转出拐角,手中方天画戟,长长、咄咄,顶着曹操。

吕布低声:进献宝刀是假,谋刺太师是真,是也不是?

曹操迟疑一下,坦然点头:正是。

啪!方天画戟枝牙压在曹操颈侧。

曹操从容淡定,闭眼等死。

王允府正厅门前~正厅·日·外~内

方天画戟硬生生竖直戳定在厅门外青砖地上,四下青砖龟裂。

从人仆役聚了十几人在门前左近,都惊恐望着方天画戟。

厅内,吕布正襟危坐,凛然看笑容可掬的王允,啪地把董卓向他比划的珠光宝气的短刀拍在案头。

王允:温侯,这是何意呀?

吕布指短刀:七星宝刀,乃司徒子师家藏至宝——

王允微微变色,笑容僵住。

吕布:布一介武夫,平生爱骏马,羡宝刃。(抄起宝刀掂掂)如此神器,早如雷贯耳,只是今日才得一见。

王允:温侯取笑了。在下书香传承,历任文职,何来此物。

吕布轻拍几案:司徒须知,若无意求教,登门的未必是我,也怕不止一人!

王允骇然,随即颔首稍稍思磨,微露欣慰之色,恭礼:允,承温侯盛情!

吕布飞瞥厅外和四下。

王允反应一下,挥袖示意,内外仆从瞬间褪去。

吕布擎起宝刀,欣赏地看:此物出府,是窃走,还是借出?

王允坦然地:相赠。

吕布一惊,咄咄看王允。

王允一改人前淡淡漠然之色,满脸真诚决绝。

吕布避开目光,叨咕:胆大包天!莫不畏死?

王允:孟德何在?

吕布定定看他,又看回宝刀:出城了。太师已识破,擢郭汜带兵追捕。(飘开目光)郭汜等所出城门,是我指引的,与曹操去向相反。曹操的马还好,我挑的。(猛看回王允)郭汜不傻,孟德能否得命,要看造化!

王允离席疾近,跪倒伏拜:温侯大义!

吕布甩手掷出宝刀,宝刀叮地剁在王允脸侧,毫厘之隙。

王允岿然不动。

吕布阴沉地:告诉我,多少人想杀董太师?

王允直起,缓缓、用力拔出宝刀,横担,决绝望定吕布:近乎——全天下!

吕布骇然。

王允从容地把宝刀置于几案上。

吕布摸出刀鞘,宝刀缓缓还鞘:即刻起,这宝物,归我了。

王允愣一下,随即满怀感激冲吕布施礼:自当奉上!

吕布忽然大声:王允!

王允直起:温侯请赐教!

吕布指门外:方天画戟在此,欺我者死!

王允:温侯面前,方天画戟之侧,不敢半字虚言!

吕布:尔言,近乎全天下人,欲置董太师于死地,却是为何?

王允:这个……老朽就便不禀,想必,温侯也知晓。

吕布恼火地:我不知晓!
王允急切接话:温侯若当真一无所知,我与孟德,此刻已成冤鬼!

吕布怔住。

王允缓缓伏拜:在下家中,还有至宝,想要赠予温侯。

吕布心乱地:我不是来勒索的!我也从无勒索之心,不管对谁!

王允:勒索从何谈起,在下敬服温侯英雄,感激温侯大义,诚心相赠,还望——(迟疑一下)温侯莫如看看再决。

吕布:什么宝物,我都不放在眼里。

王允:未必。

吕布收起宝刀,看门,又看回王允:宝物不要。司徒家中,总会有几瓮好酒吧?

王允欣喜:当然当然!(起身指后面)温侯请。

(未完待续)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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