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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闭眼 作者:远方 【散文】

 众星之星 2020-11-11

神闭眼

文|远方

上节

农村人信邪。

距我们村东五里的郭楼,有一个巫婆,在我们当地很有些名气。据说她是观音大士显灵,法力高强,看生死,观阴阳,祛病魔,未卜先知,极其灵验。儿子三岁前,我们就经常去她家看邪病。儿子生病,夜哭发烧,什么药都不管用。带到她面前,上一炷香,封几元钱(多少随意),然后巫婆闭眼念咒。片刻过后,睁眼,朝孩子脸上吹一口仙气,看病结束。往往是还没有到家,儿子就退烧好了。

很厉害吧!

但是,和红火时的旺财叔比起来,她还只能算小巫。

声名隆盛时的旺财叔有多红火?这么跟你说吧,他一个人烘起我们村一个集市,我们村有的家庭就在街上摆摊,一天赚四五百块钱,其时我们村是没有集市的。旺财叔的院子里,支着一口杀猪用的大锅,锅里香火不断,一天到晚烟雾缭绕,四野尽望。

旺财叔高中毕业,最初,做了一名民办教师,在村里挺受人尊重的,日子说不上富裕,还凑合。忽一日,旺财叔却疯了,在地里干活,忽然会口吐白沫,倒地不起;给孩子们上课,忽然就撕扯衣服,胡言乱语,面目狰狞;正吃着饭,忽而就碗一撂,围着村子疯跑,嘴里嘟嘟囔囔。什么我是玉皇大帝的亲外甥,二郎神下凡,专管阴间不平事,阳间苦难人,吓得学生哇哇大哭,或钻桌子躲避,或逃出教室;村里的孩子撵着他看。上不成课了,那就先停课观察吧!一天不见好,两天不见轻,三五月依旧,学校没办法,只好做除名处理。自此,傻旺财就成了村里的一块心病。那时,旺财的父母套爷套奶奶身体硬朗,旺财婶年轻力壮,家里不指望旺财干活,日子还过得下去。天长日久,家里人也消磨了对他的耐心,放任自流,旺财就游魂一样,在周围晃荡。他成了全村人的笑话。

三年后,旺财叔忽然又让人们大吃一惊,他神志清醒,穿戴干净利落,只是脸庞消瘦些,其他与正常人无异。大家都在庆幸之余,旺财叔却给家里人说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他要坐坛。他说,自己之所以三年疯癫,那是二郎神附体要打磨自己,直到自己与神灵融为一体,且完全信奉神的旨意,方可自安,届时天眼自开,非同凡人,就可以开坛施慧了。开坛就是替神灵普惠人间,不是自己能做主的,只有自己同意了神灵才不会折磨肉体。我的神是二郎真君,法力无边。家里人自然同意,神志清醒了总比疯癫好,想折腾啥就折腾啥吧。

开了坛的旺财叔香火了了,人们对他半信半疑。后来外村一好

事者盛明军抱着好奇的心理,也是想验证旺财叔的法力,就寻来看病。他们家一家三口大人都常年腰疼,什么药吃了也不见好。上香,报上姓名,旺财叔开始入定,念念有词。刻钟之后,恢复常态,开始娓娓道来。你们家院子正中央有一棵枣树,目前位于你家主房明柱和西窗户中间,此树有五十年之久,已有神灵枣花娘娘。枣树为地钉,主家庭成年人腰疼,你回家后马上把枣树伐了,记住,伐之前在东南朝向的树枝上绑一红布条,并祷告枣花娘娘移驾别处。

盛明军将信将疑,回家后死马当作活马医,按旺财叔说的把枣树伐了。不多久,一家人腰疼病果然不治自愈。

第二个替旺财叔扬名的是马楼的马世勋。

马世勋八月十五来我们村走亲戚,也是闲着没事,心里好奇,就找旺财叔看风水。旺财叔闭目捻指,把马世勋家的院落布局说的一清二楚:  你家宅院六间宽,可是你只盖了四间主房,两遍各丢一间;一间厨房是东屋,厨房左边是车棚;这都没啥,主要是你的门楼,正对堂屋里,此为“正阳门”,也叫“漏财门”,干啥啥不成,你结婚七八年了,没存住钱吧?马世勋点头称是。你的门楼两旁都是棚子,整个院子就头重脚轻,且阴气太重,主你三月内有血光之灾。马世勋暗自好笑,没当回事。不料十月初六,马世勋骑摩托车去赶集,车速太快,躲闪不及,与一辆拐弯的飞达车擦肩而过,摔倒在地,右小臂骨折。马世勋这才想起旺财叔所言不虚。

自此,旺财叔名声大噪,人们也就明白他先前的种种诡异表现,都是在替神说话。于是前来看病的、卜吉凶的、看风水的、问流年运势的、求财的、甚至是寻物的,络绎不绝,天明到天黑,车马塞途。旺财叔家比邻大街,隔壁的刘柱就临街架锅,打起了水煎包,着实很很地发了一笔小财。其他人家也不甘落后,卖针头线脑的、卖儿童玩具的、卖鲜瓜梨枣的,更多的是外村的生意人,剃头的,唱戏的,玩杂耍的,热闹起来。小小的村庄,俨然集市一般。昔日那个众人眼里疯疯癫癫的旺财叔,不再令人侧目,反而被大家奉为神明,尊崇有加。

名声大振的旺财叔非常繁忙,已经开始有人请他出坛看病了。三乡五里,市区外县,他的触须已经延伸到亳州、砀山、菏泽等地。当然,能这么老远来请他的非富即贵,封坛礼也十分丰厚。市里有一个姓孟的科长,正科级位置上待了八年,一点升迁的动静都没有,病急乱投医,就请旺财叔给看看。旺财叔掐指一算,说他的老坟没埋好,影响了他的仕途。那就改吧,又请旺财叔到他们老家老坟和村庄里外走了一圈。旺财叔就让他把老坟迁到河湾处重新下葬,孟科长一切照办,迁坟。半年后,果然应验,孟科长顺利升迁为孟处长。孟处长感恩戴德,又一次恭敬地给旺财叔封了两千块钱。两千块钱!那可是一名教师一年的工资!自此,旺财叔和达官贵人交往甚密,倒渐渐和平民百姓疏远了,也傲气多了。

—— END ——

作者简介
远方,原名何敏。河南人。中学语文高级教师,哈尔滨市呼兰区作协会员。用虔诚的心态去成长,以专业的视角去领悟。二十年来,工作之余,静心阅读,潜心创作,共创作文学作品千余篇,散文、小说、史论、诗歌均有涉猎,尤喜现代诗。先后在《大河报》《郑州晚报》《京九晚报》《河南农民报》《钟山文艺》等纸质媒体和十家网络文学平台发表作品四百余篇。随性恬淡,诗意生活,宁静达观,行以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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