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第一才子,似乎非苏轼莫属。 国学大师王国维曾说:三代以下的诗人,无过于屈子、渊明、子美、子瞻者。此四子者,若无文学之天才,其人格亦自足千古。故无高尚伟大之人格,而有高尚伟大之文章者,殆未之有也。 而四子之中,文学天赋和成就最高的无疑是子瞻,子瞻即是苏轼。 儒、道、释无一不通,诗、词、文、书、画无一不是卓尔不群。上下五千年能与之比拟者能有几人? 有人说苏轼的仕途一塌糊涂,仕途一塌糊涂更反证了苏轼的不糊涂,仕途一帆风顺的不是庸才,便多是佞才。苏轼仕途之起伏恰恰最能体现当时社会之动荡,也最能体现苏轼不苟于世的真性情。也正因为苏轼人生际遇波澜迭起,也才催生了一篇篇流传千古的好文章。 人之成就大事业,天资、际遇、阅历、胸怀、恒心,缺一不可。道理虽然浅显,但总有一些人让别人无论如何努力,也远不能望其项背。 古人当中还有一人,与苏轼相比,天资更高、涉猎更广,涉猎领域均有极大成就,同样著作等身,生前身后,更造福亿万黎民,只是声名较苏轼远矣,可悲可叹。 此人便是清初的徐灵胎。徐灵胎是徐大椿的字,晚年号洄溪,江苏苏州吴江人。生于清康熙三十二年,卒于乾隆三十六年。 与徐灵胎同时期的大文学家袁枚为之作传《徐灵胎先生传》中所言:先生生有异禀,聪强过人。凡星经、地志、九宫、音律,以至舞刀夺槊、勾卒、嬴越之法,靡不宣究,而尤长於医。 徐灵胎生于世辈书香,累代官宦之家,然而徐灵胎却淡功名利禄,不屑八股文。这在当时这是绝对的离经叛道,而且徐灵胎此后的一生,都将这种离经叛道进行到底。 徐灵胎十四岁,开始研究《易经》; 之后又研究《道德经》; 十八岁,在其父指引下开始研究水利; 二十岁,开始学习武术,兼学习天文学。 徐灵胎的学习不是广请名师,而是自学为主;不是浅尝辄止,而是深究其理;不是人云亦云,而是广泛搜集资料,反复论证。 《易经》、《老子》、水利学、天文学都是非常晦涩难懂的知识,徐灵胎通过自学却能深入领略和掌握,令人叹为观止! 比如《道德经》,徐灵胎学边注释,写了二十年,然后就出版了,竟然还被收入《四库全书》。四库全书对其书的评价还甚高。 再比如其对水利的研究也非常深入,也应该有著作传世,并已被当时所重视。《洄溪医案》中曾记载:“东山水利同知,借余水利书,余往索。” 《徐灵胎先生传》中记载了两则徐灵胎关于对当地水利建设建议的案例,可看出徐灵胎做学问之态度、之方法、之目的迥然之不同。 简言之,徐灵胎的学习态度为深究其理。学习方法为多方考证、 学习目的为学以致用。 徐灵胎的学以致用的治学态度同样体现在他的学医之路上。而徐灵胎“离经叛道”的性格更加体现的淋漓尽致。 未查明是何年月,徐灵胎的家庭发生了非常大的变故,他的三个弟弟相继病故。 这使得徐灵胎走上了从医之路。 很多名医大家均是因为亲人病故而走上从医之路,比如张仲景、李东垣、傅青主等,与之不同的是,徐灵胎不仅走上了行医之路,也感慨于庸医误人而走上了医学批判之路。 徐灵胎固是一名医学大家,但更是一名医学批判家。后世要学习徐灵胎的医案医术,更要学习他的医学批判精神,并深以为戒。 要评判别人,就要有更深更广的学识。 与徐灵胎同时代的名气最大的医生是叶天士,这也是我国十大名医之一。与徐灵胎自学成才不同,叶天士共拜了十七位老师,尽得其学,可以想见叶天士读过多少书吧。 叶天士在看过徐灵胎的医案后说:“颇有心思,但药味太杂,此乃无师传授之故。” 后来,叶天士在看到宋版《外台秘要》后,不禁汗下,感慨道:“我前谓徐生立方无本,谁知俱出《外台》,可知学问无穷,不可轻量也。” “叹无聊,便学医。唉!人命关天此事难知。救人心,做不得谋生计。不读方书半卷,只记药味几枚。无论臌膈风劳、伤寒疟痢,一般的望闻问切,说是谈非。” “终日遑遑,总没有一时闲荡。严冬雪夜,拥被驼绵,直读到鸡声三唱。到夏月蚊多,还要隔帐停灯映末光。只今日,目暗神衰,还不肯把笔儿放轻”。 这是徐灵胎所做《洄溪道情》中的两段,言说自己学医用心用力之苦。 在《慎疾刍言》序中,徐灵胎说道:如是者十余年,乃注《难经》,又十余年而注《本草》,又十余年而作《医学源流论》,又五年而著《伤寒类方》。五十年中,批阅之书约千余卷,泛览之书万余卷。 可见没有随随便便的成功! 徐灵胎治学严谨,一丝不苟,而治学当中的批判精神比历代医家更为强烈。“乃世之医者,全废古书,随心自造,以致人多枉死,目击心伤。” 徐灵胎的医学批判所涉及范围是极广的,上至经书典籍,下至民间时方,无论前辈先贤,还是当世名医,无所不包,都是徐灵胎的批判对象。 徐灵胎的医学批判手段多样,或是著书立说,或是言传身教,徐灵胎采用“跟帖”方式所著的《医贯砭》更是令人耳目一新,也更令人深思,利于学习。 徐灵胎的学习还远未停止: 据说,徐灵胎的老母喜欢戏曲,徐灵胎便自学戏曲,并将自己的学习总结整理成书,叫作《乐府传声》,还成为中国音乐史上著名的音乐理论著作,填补了音乐历史的空白。 做学问做到这个地步,也实在令人无语了。 徐灵胎还有若干首戏曲作品,被整理为《洄溪道情》。道情是一种戏曲形式,徐灵胎老母所喜欢的戏曲是不是道情呢?我想应该是。 上面引用了几句,已颇见文字功力。另有一篇《游山乐》更是神采飞扬,令人心旷神怡: 到山中,便是仙,万树松风,百道飞泉。 更得那野鸟呼人,引我出僧房竹院。 异草幽花香入骨,奇峰怪石峭连天。 一步一回头,景象时时变。 越走得路崎岖,越骗得精神健,到了那峰回路转,又是个别有洞天。 春风吹我尘心断,不知今夕是何年? 偶遇着,牧竖樵父,洗足清泉,与他言:竟不知唐宋明元。 直说到日落虞渊,借宿在草阁茅轩。 雨前茶,浇一碗清晶饭,抬头看:只见藤萝月,挂上万峰尖。 夕阳西下,庭院之中,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者持节而击,引吭高歌,为母亲歌唱,哄母亲开心,怎不令人动容? 徐灵胎似乎也在诉说:我所做的一切,目的其实很简单。 如苏东坡、如徐灵胎,一生际遇坎坷,却源于内心的坦然和简单。能够成就大事业,或许也是来源于这份坦然和简单。 徐灵胎的平生事迹很难用简短的文字而说清,也很难用单一的说法而评判。在感慨其传奇人生之时,如能领略一二用于自身也定会获益匪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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