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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转载5】杜近芳口述实录(张正贵、陆蕾采写)

 zcm1944 2020-11-13
(2020-11-13 08:43:03)


【转载5】杜近芳口述实录(张正贵、陆蕾采写)
京剧《梁红玉》 杜近芳饰梁红玉

  学戏前要说道理

  不管是生戏,还是重新下挂的戏,我学得都比较快。现在回想起来,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学戏之前,师父要说一番道理。讲的是什么道理呢?就是戏情戏理、塑造人物的方法和创作的思想。为什么我现在教学生快呢?因为我也是给她们讲道理。这是受到了师父教我时的启发,也是我自己多年来整理、研究、创作和演出所有剧目的经验和必经阶段。
  过去因为唱戏的文化水平低,大多数人对于自己扮演的艺术形象和舞台上运用的技法理解不深、思考不透。师父经常对我说,学一个戏或演一个戏之前,你要先把戏里故事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什么朝代,什么年代,政治、历史背景是什么,饰演人物的年龄、家庭、性格、身份、受教育程度是什么,把这些弄清楚;你再来分析这个人物怎么打扮穿戴,怎么运用唱念做打,往哪一点或哪几点使劲琢磨与表现。
  有人觉得,这么学戏或唱戏太麻烦、太慢。实际上,只有经过了这个阶段,你的戏才经得住推敲,也才可能成为优秀的演出作品。
  我进师门后不久,师父让我先学《易经》。我说:“师父,您怕我将来学不好戏,去摆卦摊给人家算命去呀?”师父说:“有些东西,我教别人就浪费了,我教给你得了。你学学《易经》,我以后跟你说话就省事了。”后来,师父给我分析《易经》和编腔的关系、《易经》和做人的道理,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我受用至今。
  师父教我《貂蝉》的时候,问我:“守身如玉怎么讲啊?”我说:“那手伸出去,跟葱白似的,是不是如玉般好看啊?”我当时不能识文断字,仅能凭自己的想象思考。师父感到,没有文化基础,怎么学戏词啊!于是,他就让姚玉芙的儿子姚保瑄教我念戏词,给我讲解戏词的含义,并且让金大军给我吊嗓子。
  给我吊嗓子的还有一位名琴师——周昌泰。他是非常虔诚地向王瑶卿先生问艺,精研王派艺术和王派京胡的拉法,几十年如一日,学了二十多年。荀慧生先生最著名的代表作《红娘》,就是周昌泰帮着一块儿创作出来的。
  师父经常拄着拐棍给我说戏,拐棍可以当作各种把子道具。我记得,后来,我要跟杨宝森搭班去天津唱一期戏。有些戏,我还没学过,比如《打渔杀家》。那天,学这出戏的时候,是师父王瑶卿跟二爷王凤卿两位一块儿教我的。他们告诉我谭富英是什么路子、杨宝森是什么路子,两个人给我比画。我跟师父一边学,王凤卿先生一边陪着我走身段、练盖口(指角色间的唱念对白)。
  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觉得自己多么幸运,太幸福了!

  沙龙听戏

  大马神庙的王家就是梨园界最高级的“文艺沙龙”,可以说是出入皆鸿儒,往来无白丁。每日里访客不断,络绎不绝,所谈的内容大多与京剧相关,但也经常谈别的话题,比如政治。我要么是一边帮着干活,一边竖着耳朵听;要么就是在一旁伺候师父。他们谈论政治的时候,我听不懂。但是,他们一说到清宫里演戏的情况,谁谁什么戏有绝招,边说边比画,这时,我就竖起耳朵听,目不转睛地看。
  我16岁挑班的时候,余派名坤生张文娟对我说:“大妹子,捧捧我啊,咱们唱唱《珠帘寨》。”
  《珠帘寨》中的张月娥,我没学过,但在师父那儿听他聊天时说过。有什么凑合什么,反正我上了,还没“砸锅”。有很多戏,我愣是听会的,很多演戏的关门诀窍是听聊天长的见识。这对于我来说,是另一种学习。而且,我越发地感觉到这种学习对我后来成长的帮助。有的时候,班社里让我演没学过的戏,怎么办呢?我就跟师父说,这出戏,我是听会的,您再给我说说。
  记得有一次给师父做寿,王门弟子都来了,谭富英、杨宝森等先生也都来了。大家商议演王派代表作——《红鬃烈马》,大家都叫它“王八出”(即《花园赠金》《彩楼配》《三击掌》《平贵别窑》《探寒窑》《武家坡》《算粮》《大登殿》)。杨宝森先生是师父的侄子,师父做寿,他是必须参与祝贺的。杨宝森先生唱《武家坡》里的薛平贵,《武家坡》里的王宝钏由梁小鸾饰演。谭富英先生也为师父贺寿,演《大登殿》里的薛平贵。王玉蓉大师姐演《大登殿》里的王宝钏。师哥师姐们把这戏都挑了,就一个地方没人唱——《武家坡·回窑》。
  《回窑》让谁唱,谁都不唱,还有人说不会。有人说风凉话:“我不坐那儿听戏。”师父说话了:“你们都不演啊?嘿,笑宝,咱们爷儿俩练练怎么样啊?”我说:“行啊,我听戏就上台上,还不用买票。”我这么说,是因为《回窑》里的薛平贵是杨宝森先生演的,我在师父那儿叫他杨三哥。别看我小小年纪,但说出一句是一句,现在想想是够伶牙俐齿的。
  师父说:“笑宝,明儿演《回窑》啊。你怎么样啊?咱们爷儿俩说的那个让他们瞧瞧。”我说:“师父,您就擎好儿吧。”师父说的是王宝钏进窑的身段,这是王派的绝活。师父是仔细给我说的,我也是下功夫练的。
  那天演出是在老长安剧场,我前面演《回窑》。后面,我们几个小师妹都扮上宫女,给大师姐王玉蓉抬台。
  我和宝森三哥的戏完成得很好,特别是我那个进窑,“炸窝了”(观众热情叫好、鼓掌)!师父对我的演出非常满意。

   “管我叫王坦尼得了”

  还有一件我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可乐的事。
  20世纪50年代初,su联向中国派出了许多专家,帮助我们搞建设。在文艺界,特别是戏剧界、京剧界,开始大量介绍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戏剧表演体系。
  京剧界也开始学习,有些人以此为风尚,有些人则觉得生搬硬套这一理论对京剧不利。师父说:“咱们也得派一个人去学,不然,咱们不知道,将来就落后了。”
  有一天,我们好多人都在师父家。程玉菁大师哥也在,他向师父汇报自己听su联戏剧专家列斯理的课去了,现在整个京剧界都号召学习su联。我师父问程师哥今天上的什么课,让他也给我们上上课。程师哥就说,列斯理给大家分析京剧《汾河湾》。
  哪一段呢?就是薛仁贵误将一位打雁的少年(其实是他的儿子)射死。在舞台上,柳迎春问:“你把他怎么样了?”薛仁贵答:“我一箭把他射死了。”这时,柳迎春惊呼:“哎呀!”然后晕厥。这是京剧舞台上的表演。
  程师哥说,列斯理给他们分析柳迎春的表演,说不能这样演,不能晕厥。柳迎春应该说:“你走了以后,我给你生了一个儿子。这18年,我给人家浆浆洗洗,一个人抚养他不容易。如今,都是他打渔、打雁来照顾我。现在,你把他打死了,今后我的生活怎么办?我的日子怎么过?哎呀,我活不了啦……”
  我师父打断程师哥说:“那这柳迎春还气闭不气闭啊?”程师哥说:“还得气晕过去啊!”师父紧接着说:“气不死了,她头脑这么清楚。你们上的这是什么课啊?!”“学的斯坦尼。”师父一乐,说:“嘿,他叫斯坦尼,你们管我叫王坦尼得了。”我们满屋子的人全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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