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多雨,不分季节的雨轻轻地划在我们的心头,落在每个人的记忆口袋里,落在历史的无限长河中,犹如时间的存在,没有刻意,但一直陪我们走过。 很多古镇就藏在那如烟般的雨雾中,安谧得让世界停止思考,她们与雨、与时间、与历史共处,互不打搅,仿佛与世隔绝;她们写着文化的沉淀,写着历史的深重,写着江南土地上特有的细腻与韵味,和时间一道袭来,好像是另一个永恒的存在。她们执着但不宣扬地陪那些土地上的人们走着,走过过去,走在现在,走进将来。 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发生怎样的故事,生活在古镇里的人们也不会提起,因为在时间的风尘中,那些故事属于古镇、属于记忆。而且在外人眼中的故事,放在这里都是寻常事,因此少有人关注,人们甚至连打听的情绪都没有。其实道理很简单,有谁会刻意关心身边的一些物件或者每日发生的那些琐碎的事,譬如有着青苔的石板,譬如小桥流水,譬如家家会做的古镇小吃等。在江南,在古镇,那些不事张扬的园林、小巷包括烟花故事,就如同清晨时分,消息里费力端着马桶的老人额头上的皱纹一样,都是日复一日的日子,终不过是简单的生活。 记忆中的故乡常州焦溪古镇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可能她没有青石板、没有小巷深处的青苔,也没有了穿着手工旗袍手执油纸伞的豆蔻女子,但我想在那烟雨的深处,小桥流水肯定是有的,仍然流淌着源远流长的故事。而且和所有的江南古镇一样,那份精致与品位,那份安逸与随意,那份从容与自信,那份雍容与富足,是一致的,任由外人评价,但亘古不变。 或许是因为过于安宁,有很多古镇不为人知。我想焦溪古镇就是其中的一个。其实不为外人道,并没有什么不好,安静就是一致心境与态度,是一种自信与积累,安静给了人民思考的足够空间。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很多古镇的人不喜周庄、同里等地方的张扬,人们在偶尔提起这些地方时,都淡然一笑。我从那眼神中能读出人们的态度,很多人想说:历史不是用来展示给别人看的,历史就属于历史;环境不是用来张扬的,环境是用来生活的。 我还相信这些不为人知的小镇,有着很大比周庄和同里更深重的历史以及文化的沉淀。他们是如此地宁静与从容,如此地与自然相处得水乳交融,以致于战乱中的枭雄都不忍伤害。有一种解释江南在历史的长河中很少被破坏的观点是:江南是富足的地方,无论朝代怎样变换,但天下总归要衣食的,所以战争各方在这块土地上,默契地少动干戈。这固然不乏道理。但我更认为江南包括一个个古镇的隐忍,以及她们与自然的融合,甚至那些由人与环境剪裁起来的性格,是她们置身事外的主要原由。或者唯心地讲,是自然与人的平衡之道,留下了这一个个让人怜惜的古镇,留下了一个个令人动容的记忆。 有个儿时的朋友,担心故乡已在我的记忆中消失,她用心告诉我焦溪是位于武进与江阴、无锡三地交界处的一个小镇,还用江南人一贯的低调讲小镇经济总量不大,2008年村镇合并前仅为37亿元人民币。其实这个古镇有着怎样经济发展或者处于何种位置已不那么重要,江南向来藏富于民,而且37亿已是很多地方县级地区的经济总量,所以足够富饶了。我想重要的是小镇唤起了我们心中那份宁静的感觉。在这个秋雨飘零的季节,当我们闭上双眼冥想或凝望窗外的秋雨时,我们会自然想起那个藏在烟雨中的朦胧古镇,会有一种念想,念想那些建筑,那些人和事。我们会获得一种置身佛前的静谧,不再窘于或穷于那些世事的纷争,会生发一种解脱和超然。我想能有这样的心境也是人生的一种莫大快慰吧? 很羡慕那些能一直生活在江南古镇上的儿时伙伴们,但人生的很多片段不是我们所能选择的。所以我们也不用遗憾。其实在我们每个人的心灵深处总有这样的一个古镇,总有不大的园林、不长的小巷以及褪色的古铜色扉门,总有些心中美好的记忆能不时打动我们,在忆起时让我们会心一笑,这些记忆说大了能让我们坚强地活着,说小了可以给予我们慰藉的理由,至少不至于万念俱灰、郁郁寡欢,至少让我们能有一些欢娱,哪怕是片刻的时光。 在离开二十余年后,当时弱冠的我已近中年了。这个假日,又逢雨天,作为一名独行者,我跨上布包,走入古镇焦溪,走在青石板的小巷中、走进朦胧的烟雨中,走在晨钟暮鼓中。我没有打搅任何人,没有打搅古镇的平静,我纯粹享受那份属于古镇的安宁。我只是短暂的领略与景仰,我不会张扬,而且在雨水的洗刷下,我也不会留下一个脚印。 我终究是一个过客,悄悄地来,静静地离开。我不会带着小镇任何的物件,但或许能带走关于古镇的留念与记忆,能带走些浓浓的故乡气息,能带走些亲切的音容笑貌......人生无常,世事多变,我希望我能。 作者简介 缪锦春,在上海银行系统工作的江苏常州人。一个假文学爱好者,因为读别人的文字多,自己却动笔少。 延伸悦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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