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送给外婆的新年礼物
文/路在何方
2010年，过了腊八，就开始为送给外婆的新年礼物而发愁，今年90岁的外婆自从农历8月21跌倒，已经在床上躺了几个月了。吃的不缺，亲友买的营养品在床四周快堆成小山了，衣服也没有法穿。除了不能把自己整个人都放在那儿亲手伺候她。
70岁的舅舅一个人不能方便给她翻身，每一次换身底下的小被子缝的尿布，都要几个人帮忙，姨从三十多里外步行去，和表姐姐表妹从七八里十多里外不同的村庄赶骑电动车去，协助舅舅给外婆翻身擦洗。天又冷得零下十多度，滴水成冰，实在不便。真想给外婆设计一张床，让舅舅一个人就可以帮着外婆换洗。商店里床的品种很多，但多数是婴儿和年轻人的多，没有为老人特别是长期卧床的老人设计的。我的一个离休老同事，90多岁了，也是卧床几个月，孩子都不在身边，由比他大三岁的老伴伺候，一个人搬不动他上床，就让他放在沙发上，方便喂饭，换洗。
我仔细地研究爱人为婆婆做的两张专用床，想从中寻找灵感。
去年四五月份，麦子成熟前，近70岁的婆婆晚上洗完脚准备上床睡觉，不小心坐空了，右大腿臀部摔伤了，在医院里包扎固定吊水一周准备出院，爱人就给她设计一个专用床。把我家的条凳子四条腿锯短，条凳比床长些，但长就长吧，如果会木工，可以把长度锯短些，但是时间来不及了。把臀部那个位置的木板锯下长方形的洞，底下可以放便盆。身子底下是厚的沙发垫子和被，中间空的位置平常用小被子堵上，以防止进风受凉。这样不管大小便，都尽量不动腿，有利于骨头的愈合恢复，这张床在老家一直用着。
后来爱人的弟弟因为要上夜班，弟媳妇两周回家一次，不放心上初中的女儿，就把婆婆接过来。床不方便带。爱人和弟弟又为婆婆临时做了一张专用床。把一块床板挖成长方形的糟洞，把专用的便盆放在上面，便盆上放一块中间有孔的薄木板，盖上。上面盖上专用的棉被。公公说，他晚上从来都不脱衣服睡，这样不管婆婆什么时候喊叫他，会立刻从被里钻出来，迅速把板上的被子拿开，再把木板拿开，完毕后再帮着婆婆擦洗，热水瓶和凉水就放在床边。把便盆冲洗干净再放在上面。这样的动作公公每晚都要重复四五次，如果让子女来做，像我们这样的岁数，如果晚上都醒四五次，天长日久，必定会影响白天的工作和学习。从这一点上，如果外婆也在我家，由我一个人伺候她，我能做到每天晚上都这样起来吗？也许一周还可以，几个月下来，我就是不能坚持的。这样我更理解舅舅的辛苦。如果公公不在，婆婆每家一个月轮流着过，都不如公公照顾的方便。我们毕竟还有许多外在的事要做，公公现在是婆婆的专职保姆，白天用轮椅子推着她在外边练习走路，陪着她说话，晚上又这样时刻等待着。公公说最怕冬天从被窝里钻出来，但他一直这样做。
这样的对比，更让我给外婆设计一个床的想法提到日程上来。
爱人说，婆婆是自家人设计以实用为主，给你外婆的一定要比这两个好，但更在于实用功能。
最先的想法是在床上焊一个横柱子，利用滑轮组的力量，在身子上半部用帆布袋吊起来，但这样的结果在冬天不好，如果绳子突然断了，怎么办。又想着把臀部底下设计成抽屉式的，用轮子减少摩擦力，但是又怕抽不出来。想了几天，爱人最后才想到下落，主要的目的是把臀部的尿布自动落下。由于我的立体感不强，爱人用纸箱做模具给我演示，可是我一直想不通那靠帘怎么订。顺便让儿子也参与进来，儿子正在学习立体图形，感觉比我棒多了。
然后计算尺寸，算计用料多少。直到腊月25下午才有时间去采买原料，三角钢和方形钢（外面镀锌防锈），我选的都是最好的最厚的，其实我知道最差的铁料外婆也是睡不坏的，但是我还是不愿意选择差的铁，就像我的心不能掺假一样。每根长60厘米，爱人和我把它捆在自行车后面步行运回来。爱人说让我参与是让我知道做任何事都不容易，想容易做很难。步行六七里路，零下六七度的天气，大路南边的背阴部路上还有冰，我却热得一身都是汗水，手套围巾都解下来，放自行车篮里。
那边又得到消息，爱人弟弟的岳母去逝27那天要去烧早头纸，28爱人哥哥的新婚女儿要来看望公婆，要在家里摆宴接待，因为婆婆不方便到饭店去。我只是想着先把床做好再说，年馍都没有想到什么去蒸。
由于没有太多的时间，只得利用晚上做活，如果拉到电焊部让人家截料子，又怕出错，爱人说他们图快，不会截三角料，为了最好的效果在三角铁上用红色的彩笔画直角，用手工钢锯一点点地锯，由于忘记了洒水，才锯了一个直角的一边，那锯条就被钢铁之间摩擦起的热退了钢火，我也是第一次感觉钢铁之间摩擦的热会那么高。想起某地山多，由于长时间刹车，摩擦起热，让刹车失灵，出了许多事故，最后用水降温。只得找一个饮料瓶，盖子扎几个孔，爱人一边锯，我一边用手电筒照着（气温太低，开空调的多，电棒一点也不亮），一边洒水，看着水蒸汽在锯条边绕着。爱人额头上的汗珠晶莹地闪着，他对我说，因为你外婆是个好人，我才愿意做，别人给我钱我都不愿意干，要干就得干好）。我也因此心生感动，爱人从来不会花言巧语，但他会实实在在地爱我，爱我爱的人，宽容我恨的人，做每一顿我喜欢的饭菜，把我的冷暖温饱时刻放在心上，人世间最让人爱的是沾满烟火味道的爱情。
中间的关键部分，爱人更是仔细量好，锯好，一直做到晚上十点多。（过年后他带弟弟的孩子去医院吊水，突发灵感，可以把水挂在高处，控制水滴下的速度和大小，下端连在锯口处，这样就不用我累着洒水了。他这样想着，就把那吊水用的管子带回家里来了。）
第二天，腊月26，七点多，爱人说你先去那电焊部看看，那人有没有时间做活，然后再用平板车把料子拉去。去时那个电焊的人去吃早餐了，他老婆说有时间。
把料子拉到那儿都8点了。
爱人又用纸箱子作模具给他演示几遍，他还是不明白说这不可能的。但还是一点点从他明白的地方开始着手做。其实我也担心，跟着看，来回采买料子，比如铁用靠帘木用插销，还有我们设计过程中没有考虑周全的细节，都在做的过程中逐渐完善。
电焊工今年60多岁了，手艺不错，人也忠厚，别人都说他做活，手指头不长。因为他也有个老父亲90岁了，他是固守“父母在不远行”的传统人家。他说外出做活怎么都会比家里挣钱，但是他不放心父亲，只在家里做些零工。他被我和爱人对老人的孝心感动，从早上8点做到傍晚4点多，人累了不说，还有电费和工料，只收我们35元，我和爱人怎么也过意不去，他却说不好意思拿你们的钱。想当初我们焊一个纱门，比这还省些事，也收了我们70多元。这一次又是年关，怎么也要近百元吧。
35元，就是找一个人纯粹帮忙也要给两包烟也是这个价，还要管人家饭。我给了他50元让他不要找了，他怎么也不愿意。我和爱人都明白他让我们的钱，只权作给我们帮忙了，只收我工本钱，没有收服务的钱。
他的行动真的让我感动和温暖，我只有默默地祝福他新年好，还有他的老父亲身体安康，全家幸福，发自心底的祝福。他的老婆就在旁边开个小卖店，和我们说话声音里带着温暖和关爱。
谁都不知道自己老了什么样子。
然后在爱人千叮嘱万吩咐下去那个商店选海绵，他说一定要厚的，天气热了再上面铺上凉席子，但要竖着放，也不能选薄海绵。
我选了最好的那种15厘米厚，宽80厘米，然后让她用专用刀帮我切成三块，两块80厘米长，放在床的两头，中间是40厘米。她很惊讶地看着我，我从来没有这样卖过，怕我是神经病，你给我说是作什么用的。我说，我先付你钱，你就放心地做吧，是给老人用的，长期卧床，中间可以抽出来方便洗晒。她哦了一声，我明白了。
晚上用洗晒过的旧被罩给海绵包裹起来，缝好，我这个岁数小时候没有学过针线，小针在手里像枪一样硬，尽量让针线距小些匀称些，虽然没有人在乎这些细节，爱人对我的针钱还是挺不满意。说我缝的松了，细节也很重要。儿子安慰我，有时粗节比细节更重要，你的这份心大家都会明白的。
又把家里的丝棉被剪开，四周压边缝上，备用。又把孩子的旧丝绵袄剪缝成中间40厘米宽的尿布被。就算是尿布也要细走针地缝好，把我所有的感恩和爱心还有祝福缝在尿布被里。
晚上看不清认线，只得一次次地请儿子帮忙，我对儿子说，表面上说是为了外婆，其实是为了我自己心安，更是为了你。我希望你以后生活的路会平坦一些幸福一些，在我们传统的风俗里，只有孝敬老人才会得到上帝的青睐。人只有心怀感恩才能让良心平安生活平安幸福。我有多爱你（指儿子）就有多少孝心和爱心。
又买了两大袋“福禄寿”牌尿不湿，就冲这几个字的吉祥祝福。
腊月27，租了一个小三轮车，车厢长度2米以上。我教给舅舅使用方法。
如果时间来得及，应该先买些砂纸，把铁的表面打磨光滑，再用红色的防锈漆漆上，这样在年关特别对老人喜庆些。只是油漆味难闻几天才能散开，时间来不及了。只要在床头那边圆铁上用布条缠上也不碍大事的。
新的一年，外婆能睡在我和爱人儿子为她设计的专用床，缝制的专用海绵垫上，还有我的心，是我新年送给外婆的最适宜的礼物。
传统的春节是每个中国人的华美礼服，它的一丝一缕是用爱心和孝心编织起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