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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继兴丨 袅 袅 炊 烟

 读在现场 2020-11-17



火的化身,水的倩影,像云一样轻,像雾一样浓,时而灰白,时而烟岚,从农家那宽敞的宅院里,从那简陋的灶屋旁,一缕缕,一串串,袅袅地升腾、蔓延,霎时间便溢满了整个村寨。紧接着就会闻到一股柴草燃烧后的灰香和饭菜烧熟后的馨香。

每当这时我和我的伙伴们总能听到一声亲切的呼唤:“小强子——吃饭咧!”那呼唤夹着温柔,裹着希冀,就如同大海召唤小奚,在那空寂凝重的夜幕下久久回荡------

一晃20多年过去了,如今我已有当初的孩童步入了壮年,并远离了故乡,告别了炊烟,但孩提时代的那一桩桩往事仍历历在目,令我激动,让我不安。于是我渴望再聚一聚那简陋的厨屋,再见一见那久别了炊烟,再闻一闻那饭熟的香味儿,再听一听母亲那真切的呼唤。

 令人难忘的是1996年那个春节,在外奔波了多年的我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回到了那个梦寐已久浸润着温馨与安详的村寨。在与家人团聚的日子里,我如愿以偿,又见了炊烟,又进了厨房,又找到了我童年时代的那个金色梦幻。

那是除夕的傍晚,家家都在忙着做年夜饭,听说我要回家过年,母亲便早早地包好了饺子。看到我回来,仍像小时候那样喊着我的乳名,问我在城里吃得好不好,觉睡的香不香,当发现我的身子骨有点消瘦时,问我是不是还像小时候那样吃饭爱挑食,完了便不顾我的阻拦,一头扎进了厨房里。

那厨房仍是过去厨房,灶台也还是先前的灶台,所不同的是由于过分操劳岁月过早地爬上了母亲的脸。母亲一生都这样,把对子女们的爱全都倾注在干活上,从不叫苦,不说累。眼下虽说上了年纪,但看上去仍心劲儿十足。她先利索地刷好了锅,又往锅里添了些水,放上箅子,摆上饭菜,盖好锅盖,然后顺手掂个小板凳稳稳地朝灶前一坐,熟练地点着了火。于是那袅袅炊烟顺着灶口锅沿很快满溢开来。那炊烟翻着身,打着旋,就像一朵彩云在灶屋间飘荡。当整个屋子快要被炊烟占满时,我发现烟雾里的母亲有些隐隐约约,但神态仍像过去那般安详。她习惯地抓起头巾不停擦拭着那被炊烟呛疼了的双眼。而这时的炊烟像故意和母亲作对似的,仍翻着身打着旋迟迟不肯离去。直到母亲的双眼噙满了泪水才翻过厨屋和宅院径直奔向了蓝天漫向了旷野。

小时候每当这时,坐在母亲身边等待吃饭的我总是饥肠辘辘。那时农村还不像现在这般富足,一年到头全靠大豆、玉米、红薯片等粗粮打发日子,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偶尔吃上一次细米白面。记得那时最常吃的是红薯片面馍和红薯片茶,吃得我和弟弟看见红薯就想吐。为此母亲常为我们的一日三餐而发愁。那时候我最喜欢吃的是烧红薯和油饼子。烧红薯只有到了每年深秋的收红薯季节才能吃到。那时母亲每次做饭总忘不了先在灶膛里放上几块生红薯,等饭做熟了红薯也烧好了。那味道香香的、甜甜的,觉得比什么都好。所谓油饼子就是用大豆和红薯片面和起来做出的一种像饼一样的面食,里面放有盐、油、葱花之类,吃起来一层一层的筋道香口,煞是好吃。只有油饼子吃多了也不会感觉腻。但油饼子并不是顺便就能吃到的,只有当家里来了客人或我和弟弟妹妹们过生日的时候,才偶尔吃上几顿。

小时候的桩桩往事让我记忆犹新,特别是母亲那一声亲切的呼唤给我幼小的心灵打下了深深的烙印,那呼唤令我神往,令我心醉,催我尽责,促我奋进。以致后来每当我看到那袅袅炊烟便有一股暖流在心间弥漫。

柴草在静静的燃烧,火光在母亲脸上闪闪跳跃,当整个灶台被一团白色的烟雾包围时,一股淡淡地饭香很快在厨屋飘逸开来。这时我发现母亲送进灶膛里的柴草已不像先前那样多,烧火的动作也不像先前那样快。用母亲的话讲这个时候叫给锅“圆气”。圆气后就标志着锅里的食物已基本熟了,此时已不需大火,只需要微火慢慢维持一会就行了。那样不仅省事,而且省柴。母亲微闭着双眼疲惫的坐在那里,似乎在想什么心事。小时候每当这个时候我总会饥饿难耐,总是不顾一切地冲进屋里,猴急地跺着两只冻僵了的脚催母亲快快掀锅,说我饿了。这时候母亲便强打起精神,说看把你急的,洗脸没有?一边说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埃从灶台前吃力地站起来,脸上涌动着慈祥的笑。我知道,那笑里隐藏着辛劳、辛酸,也隐藏着慰藉和希冀。而我往往不等母亲把锅盖放好,就把小手伸进了锅里。这是便听到母亲一声呵护:小心烫着!此时的母亲仍像过去那样安详的坐在那里,两眼不住地审视着灶台。像似在寻找往日的梦幻,也像似在期待美好的未来。柴草燎皱了她的脸,炊烟熏白了她的发。此刻,望着母亲那慈祥的面容和屡屡炊烟,我不尽潸然泪下。我觉得那灶膛里正在燃烧的仿佛不是干枯的柴草,而是母亲的滴滴血汗;那正在袅袅升腾的也并非炊烟,而是母亲温馨的情怀!

当袅袅炊烟快要散尽时饭菜便熟了。此刻,望着那雪白的馒头和美味菜肴我并没有像小时候那样急于伸手,似有一种情愫凝在心头。母亲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关切地问:想吃啥?我说有油饼子吗,母亲显得有些怅然,说想吃也没有了,如今家家都是细米白面,哪儿去寻五谷杂粮?我发现母亲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已不像过去那般黯然,似有一种微笑在脸颊上浮现------

我爱炊烟,更爱灶膛;炊烟是我生活的向导,灶膛是我生命的摇篮。因为这炊烟使我懂得了阳光的温暖,灶膛使我知道了雨露的圣洁。灶膛燃烧了母亲的情,炊烟聚满了母亲的爱。我多么渴望再过一次那童年的生活,多么想再听一听那亲切的召唤。愿炊烟永远与我相随,母爱永远与我相伴。

作 者 简 介

刘继兴,(笔名即兴)男,汉族,1956年生,河南淮阳县人。周口市作协会员,离任前在淮阳县办公室任职。自1983年以来,先后在《基建工程兵报》、《周口日报》、《龙湖报》、《河南新闻出版报》、《萌芽》、《新绿》《周口宣传战线》等报刊杂志发表小说、诗歌、散文、随笔20余篇,主要作品有《毛叔》、《海生》、《好人》、《三婶和她的石榴树》、《厕所的故事》、《又见炊烟》、《寻觅妖妈坟》、《那里盛产哈密瓜》、《献给秋天的歌》、《望月》、《枯木》、《春到槐花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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