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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深更时分，挂在我工作室的那串风铃突然响了，我机械性地醒来，本能地披衣而起，疾步跑过去，望着似乎依稀而闪的父亲的背影，嘴里脱口而出，喊了一声：爹，是你叫我吗？ 恍惚间，迷蒙中看到爹转过身来，依旧慈祥地微笑着说，妮儿，去睡吧，别冻住了！我有些惊悚，却也不敢打开室内的灯，因为，灯一亮，父亲就走了。我憋住呼吸，垫着脚尖，在黑暗中摸索着去摘那串风铃。它，依旧在响，一阵风从窗外呼啸而来，扫过我的全身，又呼啸而去。拂过我的脸庞。身上，冷飕飕的，我颤抖着抓住那串风铃，自言自语说，自己的父亲，怕什么？当我摘下风铃在室内来回地晃悠，希望真是父亲的呼唤和再现。好吧，许久，许久，听不到父亲的声音，我才打开了灯，除了一片寂静之外，我看到办公桌上镜子中的我，一脸的泪水，一脸的悲伤。手中握着这串风铃，我陷入了沉思中，如果父亲还活着，今年应该七十有余了吧。 于是，追忆，从风铃的铃声开始！ 父亲走那年，六十八岁。父亲病重时，我把父亲接到了我的身边，从离开家乡的几十年，没有太多的机会为父亲尽孝，而当得知父亲病重时，才猛然感觉愧歉父亲的太多。抱着一种深深的内疚和自责，我陪父亲走完了他生命中最后一程。父亲住在我这里，到了生命攸关的时候，他依然觉着给我添了不少麻烦，我带他到各处去看病、游玩，说内心话，勤俭了一辈子的父亲他心理是不安的。他怕花钱，怕耽搁我的事，怕给我添太多的负担。我就在想，父亲越不安，我就越谴责，越心痛。到了这个时候，生养自己的亲爹老子还跟你客客气气，那，只能证明我作为儿女的疏忽和不孝！ 看着父亲整天盯着门子上挂着的风铃发呆，不吃不喝，不说不笑！我突然想，父亲也许真的快走了。我内心一阵悲哀，一阵钻心的疼痛与抽搐，我不能就这样让父亲离开，就是走，也要走的安然。于是，我把风铃摘下来，走到父亲身边说，爹，你喜欢这风铃吗？喜欢！爹竟然笑了，并且还有些羞涩。我说，爹，那好，这串风铃就挂在你床头，你触手可及，我就睡在沙发上，你有事叫我时 一摇这串风铃，我就听见了，就不容易睡着了。父亲居然爽快地答应了，中，中。于是，父亲，我，风铃，便在我的家庭里荡起了生命的呼唤。父亲的童心，也是在这时被唤醒与激起的。不论白天与黑夜，父亲没事就晃那串风铃，我就没事就不停地跑来跑去，父亲就呵呵地笑，我就乐颠颠地跑。父亲喝的水多了，吃的饭多了，就连拒绝吃的中药也开始吃了。没药的时候，我就拖北京的师兄找北京302医院的兄长们一次一次的开，一次一次的邮寄，父亲也就一盒一盒地吃。父亲起夜、吐痰、翻身、转背，都会叫我。 那时，忙碌的我，不停地昼夜陪伴父亲的我，内心才稍稍踏实一些。 后来，父亲对我说，大半年了，别睡沙发了，你把风铃挂在门子上，拴个绳子，我一拉，你就能听见的。我拗不过父亲，同意了。但，每当深夜，我听不到风铃的铃声，由于困顿，我一连几天睡得好沉。后来，我经常从噩梦惊醒，急忙跑到父亲房间，看到父亲一个人在黑暗中坐着发呆落泪，父亲看我起来急忙擦掉脸上的老泪，说，妮儿，我没事，你去睡吧。我一听，心都碎了！爹，你真是，你不舒服，为啥不叫我？爹说，你一天到晚那么累，把你再累病了咋办？爹，你，唉！这，这风铃咋不响了？问几遍，父亲不吭声。我仔细一看，父亲把绳子解了。我一下发火了，爹，你把绳子解掉了，我在那个房间会听到吗？万一你有个啥事，你让我……爹说，反正我是活不久了，再折腾你们干啥呢？我更气急，爹，那你就打算让我一辈子不安心一辈子难过吗惭愧吗？爹哽咽着，妮儿，你已经满对得起爹对得起这个家了。唉，我无语，我沉默。我知道父亲心理比我难过。我强忍着泪水，把父亲重新喂药，喂水，安顿他睡下。我默默地走出去，再次回到客厅的沙发上睡，把沙发靠在父亲的门边，把风铃重新挂在父亲的床头。父亲的笑容，渐渐又有了些。 后来，父亲就真的不再客客气气了，父亲开始频繁地用风铃叫我，拿药，倒水，热了，冷了，饿了，疼了，起了，睡了，躺了，坐了，甚至，父亲还开玩笑地说，妮儿，每五分钟叫我一声，我看看我还活着没有。哈哈！一辈子了，寡言少语的父亲就给我开了一次这么个玩笑。然而，看到父亲在笑，我却转脸哭了。 后来，父亲真的走了，这一走，竟是生死离别。每次再回到家看望母亲，却再也看不到父亲的笑脸，听不到父亲的声音，我的心空荡荡的。唯有这串风铃，是父亲留给我最难忘的念想。我把它挂在我的工作室，窗外的风轻轻一吹，我就本能地站起来，跑过去，会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爹，是你在喊我吗？我就能感觉到是父亲回来了，父亲，风铃，和我，还在这个家的每个角落存在、走动、飘荡、延续…… 父亲，在天堂，一切安好啊…… 作 者 简 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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