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到腊月二十八才得以清闲,头轻轻靠在公交车窗的玻璃上眯眼小憩。头好晕,生活节奏太快,工作琐事太多。哎,车继续前进,头继续晕着…… “砰”一声响让我清醒,似曾相识的响声。目光不禁向窗外搜寻。啊,这声音真的是我记忆深处的声音:一位暮年老者正悠闲地将手中长长的布袋子拎起来抖一抖,再抖一抖,便将爆米花从袋子的最前端抖到了袋口,再从容地抖进盆里。香味随风飘了过来,我深深呼吸——这的确是我心灵深处的味道——过年的味道!童年的味道!故乡的味道!车越行越远,记忆也远了起来…… 童年生活在无为县的一个小村里,那里虽然谈不上山清水秀,却是宁静淳朴。孩子们的生活乐趣无穷,除了自己发明的各种不知名的疯玩游戏,剩下的就是吃了。讲到吃东西,我们最盼望的便是过年了。年前年后,村里时不时地会来一个卖烧饼的,给他两角钱,他就会递给你一个黄黄的、扁扁的烧饼,咬一口,有点硬,有点甜,还有微微的馊味,总之是好吃的味道。有时会来一个卖欢团的,挑着一担箩筐吆喝着,箩筐里装着白白的、圆溜溜的欢团,有的上面还印着“囍”字。听到声音,我们便三五成群地围拢来,瞪着眼瞧着,砸吧着嘴,似乎看就能把它看到嘴里、吞到肚里。当然,经常情况下是禁不住卖的人上下左右地忽悠,一阵风似的跑回了家,话也不说,扯着妈妈的衣角便往摊子前跑,却见已来了不少的妈妈。我们只管用眼睛盯着欢团,双手却不歇,扯着妈妈的衣角来回地晃,嘴里时不时地哼哼,最后妈妈们终于被晃急了,哼烦了,几句骂后,我们的“诡计”也得逞了:一人手里拿着一个香甜的欢团,笑嘻嘻地边看边舔,谁舍得咬呢? 当然,我最开心的还是年底炸米泡的来我们村。往往在腊月初八之后的晌午,炸米泡的老人会挑着他的一套工具来到村里的一棵大树下开始工作。只要听到那声熟悉的爆炸声,不管我在干什么,都会一溜烟地跑到树下,看老人将炸米泡的一套家什拿出来:一个像“小老鼠”一样的锅,肚子圆滚滚的,一台简易的炉子,一个很长的袋子。老人娴熟地支起炉子,将炉灶里的炭火拨了拨,就见火“腾”地旺起来。他把“小老鼠”头部的盖子拧开,将米放进“小老鼠”的肚子里,将盖子拧紧后便把这黑不溜秋的“小老鼠”架在炉子上烧。炉火不停地舔着“小老鼠”的肚子,老人左手不停地摇着“小老鼠”的尾巴(锅的手柄),右手不时地往炉灶里添些炭。大约七八分钟后,老人将围在周围的我们赶到远点的地方,然后他将“小老鼠”移至旁边的空地上,让“小老鼠”的头对着袋子口,右脚猛地一踩“小老鼠”的头,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一阵烟雾中,浓浓的香味扑面而来,那是粮食的甜香。有人笑嘻嘻地拿着盆去接了,接着轮到下一家。老人如此反复几十次,拎着米泡回家的人欢欢喜喜,排队的人家也少了。我们是绝对舍不得先离开的,即使是吃午饭也是匆匆忙忙跑回家端着饭碗再跑来,就这么蹲在旁边边看边吃,直至太阳落山,老人收拾东西离去,我们才一步三回头地回家去。不太明白自己到底看了什么,只觉得那个“小老鼠”很神奇,只觉得那声响很亲切,只觉得那股甜香很让人依赖,只觉得听到这声响便离过年很近了…… 后来,家搬到了镇上,一年里偶然也会看到一次,但总觉得不似在乡村那般看得过瘾。再后来,搬到了城里,几年里更是难得看到一回。有时,记忆深处的湖水轻轻搅动,会有个声音温柔地说:“那个“小老鼠”逃走了,那个老人不会再出现了!” 于是那股记忆中的味道便永远留在了记忆的深处,偶尔想起,也会被我有意地忘记。有时会在超市看到松软、香甜的面包,看到雪白、圆圆的欢团,我都不会去买。因为我怕超市里的这些东西没有童年的味道,没有故乡的味道,没有年的味道。然而今天,在狗年到来的前夕,在忙碌的闲暇,居然让我听到了这声久违的、熟悉的爆炸声,这声音很响,也很轻…… 作 者 简 介 行参菩提·“春节的味道”散文有奖征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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