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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预报说冷空气过境，果然，中午过后，朔风渐起，天空中开始飘起了雨夹雪，气温骤降。批完作业，我舒展一下身子，望望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风像怪兽一样“呜呜”地扑向窗户。其实天气突变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毕竟一年将尽,严寒即至。就是这样的天气，也是这个时间，我一下子想起了老温。 一晃，老温离开这个世界两年整了。我清晰地记得在2016年12月初的一天，那年的冬天来得早，一场雨雪刚过去，冷空气正在黄淮大地肆虐。我冒着风寒赶到学校上班，在校大门口碰见老温正扛着工具准备焊接学校新综合楼的防盗窗，还笑着和他打招呼。但到了上午十点多，我从教学楼的窗户看见学校大门口围了一群人，还有一辆警车停在旁边，隐隐地还有妇人的哀号传来，我意识到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故。果然，有消息传来：老温死了，哀号的是老温的妻子。警察接到报警后前来调查死因。 乍听到这个消息的师生都在疑惑：老温死了？怎么可能?不是一大早上还好好的吗？但老温妻子悲痛欲绝的哀号，老温临时居住的杂物间门前燃烧的黄纸钱，警方的通报都证明老温是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据警方的调查通报和目击者说：老温正在学校干活时，他在附近煤矿承包工程的哥哥急需要一些材料，让老温从仓库中取出送去。老温马上放下手中的活，开电动车带媳妇去取货。他们两口子都有仓库的钥匙，但那天事情有些诡异蹊跷，两把钥匙居然反复都打不开门锁，是连天雨雪使锁孔变涩还是天冷使钥匙不灵敏，答案是什么我们已经无从得知。急躁的老温（也许就是这个性格害了他）很快找来梯子，翻墙进了院子。他扛着几根钢管之类的材料先走上院中厨房上的平顶，准备放下去后继续搬运。但一心忙活的他忽视了平房上方三米多高有几根高压电线。老温本身就是接近一米八的高个子，几根钢材也都三四米长，当老温从肩上往下放钢材的时候，不幸发生了：竖起的钢材碰到了高压电线，一团火花迅疾冒出，老温一头栽下房顶，当场身亡。法医宣布死因系高压电击。让人诧异的是，前来帮忙的人们再用钥匙开门，只一下便打开了锁头。 在惊愕之余，我为老温之死而伤感难过。与老温相识交往的经过一一浮现在眼前。我于2008年1月调入现在的学校，到校不久，因为生活的原因，首先认识了几位学校的后勤师傅,这里面就有老温。老温来给我安装床铺、修理门窗，在打下手的过程中我们闲谈，我对老温的情况逐渐熟悉。 老温是安徽肥东县人，二十多岁时投奔在淮北做包工头的哥哥，开始在工地做木工活，老温人勤劳能干又聪明好学，又学会了瓦工、电工等技术。当时有学校暑期需要修理课桌椅，有人推荐了老温来做这活。结果验收时，学校方面对质量很满意，尤其是工钱价格合理，一句话：老温做活，物美价廉。名声迅速传开，周边七八所学校类似的活计都找老温来干，就这样，老温凭借自己的技术和汗水在淮北立下足，在这里一直干到52岁。老温只在附近租房住，家还在肥东，一子一女也都在老家上学生活。两个子女都上完了大学，一个做了医生，一个进了江淮汽车制造厂。老温不仅供养孩子上完大学，还帮他们在合肥买了房。他说孩子都让他两口子回家养老，但他考虑身体还好，坚持再干几年，帮孩子们成了家，就回家带孙子啦！老温和我说起这些的时候，语气里满满的自豪、幸福和对未来的期待。 也许因为心中有梦吧，老温在我的印象中一直能干能吃苦，老温整修桌椅大部分时间只能利用暑假期间，这是一年中最炎热的季节。学校看老温两口子带着工具来回奔波辛苦，就临时腾出一间平房供他盛放工具和中午休息。我去那屋子找过他，一进门便有热浪扑面而来，但老温两口子在里面却安之若素，甚至为赶工晚上也不走。后来学校一位领导看不下去，把自家的电扇拿来给他们用。老温本人常年穿一身学生军训淘汰的老式迷彩服，几乎没换过样。 我见识过老温做工的精细。他修理过的桌椅，修旧如新，板面和边角打磨光滑，坚固结实。他安装防盗窗时，靠墙壁的一边是没有人在意的，但老温一定也用砂纸打磨完铁锈，涂好防锈漆才安装上去。有人劝他不要这样费心，里边根本没人能看到。老温认真地回答：“我自己能看到，这样做防锈好看，做活要对得起自个的良心才心安！”他给教师临时宿舍铺瓷砖时，干完后不仅地面干净整洁，连墙壁屋顶也打扫一新，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如果硬说老温有什么不足的话，和他相处过的人都知道：老温性子急躁，虽然五十多岁了，说话仍然语速极快，像打机关枪，干活依然风风火火，不能有一些松缓。大家劝过他年龄大了，不必这样急躁。他也不分辨，只是嘿嘿一笑。老温对别人都是笑脸相迎，对老婆却是大声呼来唤去，有时哪点不满意了，还怒吼两句。好在他老婆性格温驯善良，不和他计较，大多数时间默默地给老温打下手，洗衣做饭，有时急了，也大声反驳老温几句。遇到老婆这样，老温也是嘿嘿一笑，反而不做声了。在校园里，大家见到更多的是两人“秤不离砣，公不离婆”的样子。老温的突然离去使他老婆异常悲伤，在他们临时居住的小屋前放声悲号，让人闻之叹息伤感。虽然老温不是为学校做活而死，但学校还是出钱出人帮他家人处理好了后事。 老温虽然离开这个世界两年了，但学校的师生仍不时有人提起他。大家感慨生命的无常，要珍惜在世的每一天；有人怀念老温做活所体现出的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实在难得；有人叹息老温死的很是不值……其实老温就是一个靠汗水和技术生存的普通人，他们终其一生也做不出什么丰功伟绩，但他们不会给社会增添一点麻烦，他们只是实实在在地做事做人，社会上这样的人多些，我们就会感到温暖和踏实。就因为这点，我愿意两年后写下纪念老温的文字，表达对逝去的老温的敬意和怀念。 作者简介： 朱良启，男，现年47岁，毕业于安师大中文本科，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现任教于烈山区淮北七中。淮北市作协会员，烈山区作协常务理事。《行参菩提》新媒体十大金牌作家。2014年开始散文随笔写作。先后有二十多篇作品在省市区获奖。在省市报刊、网络媒体发表文章一百七十余篇，四十万余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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