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的夏天,烈日炎炎,我踏进生命旅途的一个重要关口。年少的我们不知道,时代给我们烙上“最后一届师范生”的身份,这个烙印深刻而疼痛。
15岁的我一脸稚气,还没有完全学会独立地生活与思考,便被安排在指定的人生位置上,沿着既定的方向,缓缓前行。我迷茫过,不甘心过。我以为人生还有很多个分岔口,我应该有勇气和权力做出另外的选择。教师这一职业,并不是我自己想要的。
中等师范的毕业证,捏在手中轻飘飘的毫无份量。思量再三,我打电话回家告诉父母,我决定留在学校参加成人高考。我拉着同学到市区的书店寻找高考复习的书。可是到了书店,我傻眼了,书店里的各类书籍应有尽有,就是找不到任何关于中师生的教材与学习资料。那一瞬间我彻底失望了。我终于明白,我们这个“最后一届中师生”的身份,注定了我们是被时代遗忘的一批人。
我放弃了高考的准备,背起行囊,踌躇着回到了那个大山脚下的小乡镇。
回家不久后的一天,早上我还坐在客厅里发呆,思索着自己到底该干些什么。父亲却早已把摩托车推出家门口,戴好了头盔,站在家门口等着我。当时父亲是一所乡村小学的校长,前一天晚上父亲跟我说过,让我到他的学校去实习,我没有答应他,但也没有拒绝他。可是我没想到,父亲如此执着。他一声也不吭地等着我。我与父亲僵持了很久,最终,我还是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带着一百个不甘心,坐上了父亲的摩托车后座,从此执起了手中的教鞭。
那一年,我才18岁。
当别人的18岁还在象牙塔里做着美好的梦,我们这些师范毕业生的18岁却背负着一群孩子的梦。我们用汗水铺就孩子们成长的道路,用粉笔涂染自己单调的青春。每一座偏僻的乡村小学,都有我们年轻坚定的身影;每一个亮灯的寂静夜晚,都有我们努力拼搏的态度。
讲台下那一双双求知的眼睛,清澈的目光深深地融化我们的心。我们即使有过迷茫,有过不甘心,但当我们站在一群孩子的面前时,我们就被迫成为心中有坚定方向的大人。我们必须带领着他们走向更宽广的人生之路,让他们从此走出大山,在更广大的天地里自由奔跑。
我们守住满山的寂静,也守住一生的清贫。刚毕业那几年,当我拿到微薄的工资时,我未尝不曾羡慕过那些初中毕业就到深圳下海捞金的同学赚取的丰厚收入。可是,我们心里却清楚地知道,我们手中的粉笔写下的是一群孩子一生的希望。我们站在时间的端口,连接的是一代一代生命之间最重要最坚固的精神枢纽。
蓦然回首,我们这最后一代中师生,从二十世纪之末起航,也已走过匆匆的十几年。我们把青春献给乡村,献给孩子,献给教育。一路走来,我们始终咬紧牙关催促自己快速成长,顺从生活的安排,并努力追寻内心的诗和远方。
时代的变迁,带走了我们的母校,淡化了我们的烙印,但我们的青春与拼搏,永远与时光同在,不曾褪色。
转自:汕尾日报2018.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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