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 水 芋头爹站在他老娘的坟前,放眼望去,心情特别的舒坦。这杨半仙瞄风水确实不错,细究这周遭的地形,看来真如他所说。背后一领高峰,逐渐向左右两厢蜿蜒而下,这不活像一顶大官帽?右手前方突兀着一小山头,园园的就一方大印。正前方一条新修的高速公路,刚开始时他还有些忐忑,怕那来往不断的车辆碾压掉这一方的脉相。后经杨半仙一解说: 哎呀!高速,高速,这是好兆啊!高升速达啊!芋头爹一闻此言,自是高兴异常。 近来政府又要在紧邻高速前修高铁了,这不,墩子都浇筑好了。这双高迎头,不发才怪呢!芋头爹心里那个喜呀,真是快把个小心脏都蹦嘴里了呢。他赶忙伏下身向老娘叩几个响头,默默地许着愿。 要说芋头爹也算个苦命人,周身没得一丁点手艺,一生就靠土里刨食过日子。女人也是本份人,只晓得喂鸡唤鸭的。他人又长得矮,敦敦实实就象那土里翻出的大芋头,所以从小就落得这个诨号。然而有些事情就是怪,尽管他夫妻二人不怎地,一双子女却出脱得有模有样。更让人诧异的是两个孩子特聪慧,读书那个上进劲儿,让十里八村的家长们都咂舌称道。俗话说: 时来铁也生辉。叫化子也能走三年懵懂运。芋头爹前半生日子过得象苦瓜,一溜儿的累下来真个是顶门的毛都没剩的几根了。打自老娘落葬官帽岭,这日子就像翻了个,一下子水灵滋润起来。儿女双双考上名牌大学,不但不要他掏咕一分钱,光那奖学金还有盈余养爹娘。芋头爹那佝偻的脊背也挺直了。平时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他,居然偶尔还哼起了小调调。儿子大学毕业后分在机关单位,女儿则进了银行,那可是滚到钱窝里去了啊!以前他抽的是旱烟锅,现在抽个“大中华”也不是稀罕事儿。芋头嫂也风光了,手上的镯子,耳上的坠子,脖子上的项链儿怕有牛绳粗。虽与她那黝黑的肌肤不协调,但那实实在在都是些金疙瘩。随着儿子一步步升迁,芋头爹的小院别墅也建起来了。望着那红墙碧瓦罗马柱;兰桂修竹绿草坪。他是做梦也想不到能过上这般的神仙日子。他一日一日的悠游着没事干,却常有一些小官儿到他家来串串门。现在,连他那个难听的诨号都没人敢叫了。人前人后大家伙都尊他为老爷子,这称呼乍听起来虽觉有些显老,但望着那叫的人堆起的笑,消受下来也还满舒坦。近闻儿子又得到了提升,芋头爹又备办了三牲祭品。他要告诉老娘去,这孙崽子今儿个出息了呢! 老娘的墓也在年前整修好了,大理石筑的围,高大的墓碑窜出地面比他还要高两头。他环视周遭那些零落的荒冢,心里自是增添无数的喜悦。前方高铁已近尾声,听说在最近几天就剪彩通车了。他想象着那高速列车从眼前呼啸而过时,又会给这一方风水带来多少吉祥呢? 高铁剪彩通车的那天,十里八乡的人都赶过来看稀奇。那是个好天气,阳光暖暖的照着初夏的大地。芋头爹换了件白衬衣,“大中华”香烟装在上衣口袋里,见到熟人就散一支。芋头爹自个儿倒不觉得那烟啥特别,但看到别人那稀罕的眼神儿,他就打心底里爽。 日近中午,在大伙的热盼中,一列高速列车呼啸而来,一眨眼又消失在远方。望着那让人震撼的列车,惊讶的芋头爹许久才合拢嘴。 夜里,芋头爹作了个梦,梦见一列高速列车对着老娘的坟头冲过来。这可把他吓出一声冷汗来。第二天清早,他跑到坟头去查看,好好的什么都没有。官帽岭还是那样端庄地屹立着,微风吹过来,那些摇晃的树枝儿就如帽子上飘动的纱。下午,难得回乡的儿媳妇带着小孙子回来了。芋头爹兴冲冲迎过去接着,没想儿媳妇两眼红红的,哽咽着说儿子被双规了。芋头爹一屁股跌倒在躺椅上,半天没回过气儿来。 夜里,芋头爹一夜没合眼。儿子在外干的什么事他一点儿也不懂,他只希望儿女们能发达。可万万没想到儿子在这一路升迁的过程中会犯下这天大的错。这难道是坟地出了问题?芋头爹百思不得其解。必须得找杨半仙问一下,不然,他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第二天清早,芋头爹便一脸忧戚地赶到杨半仙家。说明原委,杨半仙便揣着罗盘和他赶到他老娘的坟头。一列高速列车正风驰电掣地开过去。杨半仙四周望了望,无奈地摇了摇头。“咋啦?”芋头爹不解地问。“哎!破啦!破啦!多好的风水呀!全破啦!”杨半仙一脸惊讶又无奈的表情。他拉过芋头爹,指着前面的高铁说:“你看到前面那高铁的墩子儿没有?那一根一根的立着,不跟牢房的铁栅儿一般样吗?”芋头爹点了点头,听他继续说:“再说这高铁的名儿应着祖坟也不顺呀!你別看这一字之差,这高铁可是高墙铁窗啊!”芋头爹一听这解释,两眼登时翻了白,老半天才问杨半仙:“那咋办?那咋办啊!” 杨半仙摊摊手:“也没得好法子了,多好的一块风水地呀!看来只有迁坟了。” “迁坟?”芋头爹有些疑虑地问。 “是的,除非迁坟。” “迁!赶明儿就迁。”芋头爹斩铁截铁地说。 2017.5.29 近期作品回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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