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曹有钱 9 四兴庄村的水井 在四兴庄新村建设之前,村子里大大小小的水井有二十多眼,但最古老的只有三眼。 最西边的一眼水井位于现在的四兴庄小学院子的西南角,是四兴庄村建村四姓之一的贾姓打下的,这眼井的井龄应该有几百年了。前一段时间祖籍三乡洼村的贾焕文先生说他的祖上贾元庆就是从四兴庄迁到三乡洼子村的。这一信息是千真万确的,听老辈们讲过,贾元庆确实是四兴庄建村时的贾姓后人。 我记忆中的这眼井的北面有一个乱房圐圙子,大约有五六十平米。井的四周是农业社的菜地,估计有两亩左右。因为菜地在村子的西头,所以叫“西园子”。西园子种的有蔓菁、白菜、黄萝卜、葫芦,还有葱和韭菜,浇这些菜的水就是这眼井里的。管园子的园头是丰三和,在村子里我们好多小孩叫他三和大爷,因为他的岁数比我们的父亲还大一些。他头上戴一顶破了的毡帽子,穿着大裆裤和有大襟的夹袄,手里经常提着个旱烟布口袋,嘴里叼着一杆尺把长的烟锅子,好像烟锅子头是铜的,烟嘴子是玉的。他一天到晚盯着园子里的菜,一刻也不离开。我那个时候还是小孩,想和小伙伴们偷拔个萝卜蔓菁还真没机会下手,因此我们都很恨这个老头。 菜长起来后要间苗,妈妈把间起来的苗填了满满一箩筐,收工后带回家喂猪。我从这里面拣一些有指头大小的蔓菁吃,嫩嫩的甜甜的,挺好吃的。 当菜长成的时候,农业社派人把菜拔起来,把菜按每家的人口的多少分开,当时把这叫做“开园子”。每到这时我们小孩子结伴去菜园子里,可以放开肚子吃,咬几口这个不好吃就扔了再拿一个吃。这个时候三和大爷叼着烟锅笑着看我们吃,我们又觉得这老头很可爱。 家家户户把分下的菜腌在瓮子里,有的把白菜揉一揉挂在阴凉处晾干,这些菜要算计着吃,一直要吃到第二年开园子。 村子东头有个菜园子叫“东园子”,位置在田二子、郭全海、曲四、李龙娃他们房后面,孟旺、李有才、胡四娃、胡万福院子的前面,大约有四五亩大。园子中间也有一眼井,这眼井里的水浇这片菜地不太够用,后来在东边胡万良门前又打了一眼井,东园子的菜主要靠新井里的水浇。 东园子比较大,有两个园头,董恭和王安胜两个老汉。衣着穿戴和西园子的园头丰三和差不多,也是大裆裤子和大襟袄,就是袄的颜色有时不一样。董恭老汉和丰三和一样也拿着大烟袋,抽的是自己在菜园子的一个小角落里种的兰花烟。王安仓老汉抽的是水烟,羊腿做成的水烟锅子由于日久天长用手摸得油光闪亮。他用两只手指捻一点水烟捻一捻按在水烟嘴子上,靠近火苗只有黄豆大的小油灯深深地吸一口然后噗地一吹,吸过的烟灰就从烟嘴子里飞了出去。就这样一锅又一锅地吸着,吞云吐雾十分悠然自得。 这两个老汉性格比较随和,特别是董恭老汉,他的老伴曹银钟是我的远房姑姑,我们到了菜园子里,他就拔几个蔓菁或者胡萝卜扔给我们说:“姑父给你们个蔓菁,拿着吃个哇。”因此我们这些厚脸皮的灰孩子经常光顾东菜园子。 我的父亲老得不能干重体力活了,就在东园子赶水车子。拉水车子的也是一匹干不了重活的老马,头上戴着掩眼的,拉着水车子的拉杆一步又一步一圈又一圈地转。井水从水井的筒子里被井链子带上来慢慢地顺着垅道流进了菜地。时间长了马累了站住了,父亲就让它歇歇再走。 菜园子里的菜在井水的浇灌下长得一天一个样,不到一个月白菜就能吃了,园头把白菜从根子上用锹铲起来,人少的人家一苗二苗,人多的人家三苗四苗分着吃。记得那时一苗白菜队里只收几分钱,1999年我在呼市打工,买一苗白菜二块多钱,想起队里的白菜价格我都有点舍不得买了。 村子里的吃水井有三眼,村东胡万福大门东边有一眼,供村东头人们吃水。当村李二毛大门前面二三十米处有一眼,这一眼井是后来打的。有一年察右中旗防疫站刘振国、一个叫乌登的蒙古族女青年等三四个人在四兴庄村下乡。那个时候在哪里下乡就住在哪里,他们住在当时的大队党支部书记曹金元家。他们看到原来的吃水井四周没有个拦堵,一刮大风柴草粪蛋蛋就刮到井里把水弄脏了。他们向防疫站领导申请给四兴庄打了这眼井,给井围了围墙 。后来村子里的大部分人都吃这眼井里的水。 图片来源于网络 村子西头的人们吃水的那眼井在我们家门前四五十米的地方,是村子里最古老的一眼井。井口比地面高尺把左右,用五六块颜色酷似皮肤的大石板围成圆形的井口。看样子这几块大石板是从外地弄来的,因为我生在长在四兴庄村从来也没刨出来过这种品样的石头。井口东边有一个大石槽,是冬天人们饮牲口用的,夏天不需要这个石糟饮牲口,因为这眼井里的泉水日夜不停地从井南边的石缝子里流出来,牲口渴了自己走过去就能喝到水。这眼井的井水离井口只有十来厘米,我们小时候玩得口渴了,就爬在井口低下头直接喝井里的水。担水的人也不需要放下担杖,左右两只水桶用手一个个按在井里往上一提水桶就盛满了。 井里的水流向南边的草滩,草滩里的草长得特别茂盛;流向再往南面的洼地处形成了一个好几亩大的海子,海水里有青蛙和各种小的水生动物,海面上飞着野鸭和其它一些水鸟。这些鸟儿在水面的草丛中产卵孵化后代,从水中捕捉食物滋养生命。 我们小时候一群疯小子在炎热的夏天中午,身上脱得一丝不挂在海子里耍水,有时还拣几颗野鸭蛋拿回家煮着吃。 小时候父亲出远门时,我和母亲提一只水桶去井上舁水,水桶盛满水,我在前面母亲在后面,母亲尽量把水桶拉到靠近她的那一边,怕把我压得不往高长,也可能就是这个原因,使我的个子长得将近一米八。再大了我就半担半担地担水,直到担满一担水也不觉得累了,井里的水看着我渐渐地成长。 大跃进时代,在我们吃水的这眼井西边,也就是相距十来米的地方打了一眼大井。这个井和以前的井不一样,井打成后光水面就有一亩多大,后来人们都叫“它大井卜子”。打这个井时可费了大劲,光土就挖出五六千立方米,砌井用的石头有将近二千方子。当时没有任何机械设备,完全是靠人力做了这么大的一个工程,其艰巨和困难程度是可想而知的。我记得熬水头时熬不下去,察右中旗领导给配了一台锅拖机带着水泵子熬水头抽水,这才帮着把工程做完。我还记得开锅拖机的师傅是一个名字叫张贵的青年人,他后来娶的媳妇是我的同班同学,三道沟村的张秀枝。 这眼大井打成后村里就买回柴油机和四寸水泵子,盖了抽水房子,修了直通地里的大垅道,村民姚全喜发动了柴油机把井里的水抽出来,水顺着垅道流向南边一片又一片的庄稼地。 过了一年多,大井卜子里面不知哪里来了好多好多泥鳅,大的有二十厘米左右。村里的人不知道这个东西还能吃,有的人把抽水管子里冒出来的泥鳅用竹筛子接一些拿回家喂鸡喂猪。当抽水停下的时候,大井卜子里的水很快就升起来了,升到井口就从井的东南处的低处流出来了,和旁边的吃水井流出的水汇成一股水流向南边的草滩流去,日久天长水流还把草滩冲开了一条小沟。小沟里的水清澈见底,可清楚地看到蝌蚪在水里面摆着小尾巴悠闲地游动。 每当夏天村子里的女人们拿着要洗的衣服和被套来大井卜子边清洗。她们自己或者让自己的孩子从南边的水沟里挖一些娃娃泥,把它抹在要洗的衣服或被套上,而后把这些放在一块平平的石头上,用一根圆圆的木棍慢慢地轻轻地捶打,这样反复多次就把要洗的东西洗得干干净净了,然后把水拧干平展展地铺在草滩上让太阳慢慢地晒干。 图片来源于网络 村子里还有一些井,都是搞大兴水利建设时打的,其中一眼的位置在现在郭虎维房的西北角处。这眼井比村子里的吃水井大,井里的水主要是浇井周围种的庄稼 。王守信住房西北不远处的另一眼井是浇侯贵恒西边的庄稼。 包产到户把井周围的土地你家一条条他家一条条地分开了,这个地就没办法浇了,浇地的水井因年长日久无人维护整修全部塌陷荒废了。 这个时候村子里建起了不少新房,人们为了吃水方便,好多人家在自己院子里打了井。家家的院子都挺大,用铁锹挖开一块地种上蔬菜,一家人吃不了还送给隔壁邻友。记得好像个人在院子里打井的人家有我,还有胡万成、李根才、郭有富、曹旺子、王成喜等。 国家为了百姓的健康投资给四兴庄村上了自来水,自来水的水井就打在原来的东菜园子里,大约有七八十米深,来水很快,不但供四兴庄村的村民饮水,而且还供高山村全村村民的饮水。 近十来年村子里的好几千亩耕地被种粮大户承包了,他们在地里钻了差不多百米多深的井,地下的水位急剧下降,因此村子里靠人工打下的井渐渐地没水了。 前五六年山路光伏企业给四兴庄村建了新的房子,村民全部搬迁到新房子里,旧房子全部用铲车拆掉推平,村子里所有的大大小小的水井都被掩埋掉了。如果现在让找找每个井的准确位置,恐怕谁也找不到了,只能说个大概的位置。 曾经伴随我们前辈和我们的几百年的水井,曾经我们用全力一锹一镐打成的年轻的水井,就这样没有了踪影。我们再也听不到那从井中溢出的涓涓细流悦耳动听的流水声,我们再也看不见清澈的井水中我们飘忽不定的影子,我们再也喝不上一口凉彻心窝的井拔冷水了。 滋养了我们祖祖辈辈的水井,它们的灵魂应该还在,我觉得它们好像正向我们娓娓倾诉着灿烂的昨天,又好像为我们光辉的未来送出深深的祝福。 我们和我们的子孙后代,不要忘记了多少年来像母亲一样朝夕陪伴着我们的这些水井;不要因为喝上了自来水就忘记了为我们无私奉献的这些水井。我们要像记得我们祖先那样永远记住这些水井,我们要像年年祭奠祖先那样年年祭奠这些水井。 文中未注明图片由作者提供 本文作者为内蒙古察右中旗四兴庄村人,退休教师,现居东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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