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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逗比同学孙文斌

 察右中旗人故事 2020-12-10

本文作者:霍来根


“文化不高,同学不少”,用这话来形容我是再恰当不过的了。尽管不少,终究抵挡不住似水流年对记忆的不断冲刷,渐渐暗淡了他们的身影,甚至姓名。可总有那么一些人,“不思量,自难忘”,其中之一便是我的逗比同学——孙文斌。每每想起他嶙峋于天地间的样子时总会哑然失笑,就连空气也会立刻氤氲出一股开心的味道来。

初三下学期开学没几天,我就读的果园学校突然撤销,一时间同学们作鸟兽散,我投奔到了本乡广昌隆中学,新同桌正是孙文斌。一照面,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瘦”,瘦到能让我立马联想起奥斯维辛集中营里的囚徒;再一个就是满嘴大黄牙,不过勉强算得整齐。当时我就想,如果长得歪一些儿的话,那可真就妙不可言了。

毕业照,最后排左二,戴帽子的是我,最前排右二,孙文斌。

这厮既好动又能说,那张嘴少见消停,操着一口在那个年龄段罕有的童音,分贝不高,穿透力却不弱,内容大多离奇古怪、荒诞不经,倘若周围有人再附和个一半声,那更是汪洋恣肆、眉飞色舞,好不销魂。

记得有一次是给同学们宣讲原子弹和氢弹的知识,说原子弹爆炸时会释放出巨量的热能,近处的全部烧死,稍远的烫死,再远的热死;而氢弹恰好相反,爆炸时会释放出巨量的冷气,不管远近全部冻死。故此,原子弹也叫“热弹”,而氢弹自然就能叫做“冷弹”了。我倒不是不堪聒噪,纯粹是出于对真理的捍卫,忍不住怼了他一句:“那如果原子弹氢弹同时爆炸是不是人们不冷不热还会很舒服呢?!”周围的同学们笑声一片。随后,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在他的脸上,等着他回答。意外的是,文斌沉默了片刻后勃然变色,跳起来一只脚踏在凳子上,一只手指着我的脑袋,一字一顿地说:“雀儿大个人,你是不是不想混了?!”真要动起手来,就他那样儿的,三个都不是我的对手。尽管那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可我分明从他凶恶的目光中捕捉到了一丝游离的神色,那正是他底慌的自然流露。一则是初来乍到,再则也胜之不武,于是我强压怒火选择了忍让,但各自心里怒气难消,都默不作声,直到放学,我们周围出现了难得的安静。

毕竟是些儿孩子,第二天早上我俩一见面就像压根儿没那场事儿似的,依旧和好如初,心情早变得就像外面的天气一般风和日暖。课间操刚结束我来到他跟前笑着问他:“文斌,昨天我要真动了手,你咋呀?”“三十六计,逃是妙计。”“你个羔子,我叫你逃!”没等我举起的手落下,文斌竟比鲁迅先生笔下的“猹”还麻利,早“嗤溜”一下窜出老远,身边围墙上几只呆头呆脑的麻雀儿也跟着一哄而散……

臭味相投,感情自然迅速升温。别人都在紧张备战中考,我们俩却变着法儿地“作”。文斌提议:眼看毕业,我们以后各奔前途也许再难相见,应该找个机会痛饮一顿,也不枉咱们弟兄一场。我深受感动,真是“情到至深处,非酒不能言”。

酒倒是真喝上了,可后果很严重。原计划两个人速战速决,也就是一中午的事,哪曾想当中又掺和进来两个混帐,四个人忘乎所以,一直喝到误了两节课才作罢。

四个醉鬼从村西麦子地头的那株大杨树下开始,一路上踉踉跄跄、跌跌撞撞穿村而过,进了校园,回到了教室。更出奇的是不知道文斌什么时候脱掉了裤子,又什么时候围在脖子上,幸亏里面还穿着一条颜色鲜艳的红秋裤。可以想象得到,那该是一道多么美妙的风景呵。

班主任是我的姨姐夫,自然少不了一顿结结实实的胖揍,但有了文斌在酒精作用下那句豪气干云的“必富贵,不忘记”的承诺,心灵与肉体的伤痛便感觉到轻松了许多。直到现在我也确信文斌在承诺时是真情实意的,只不过这个真情实意的承诺的保质期实在是太过短暂。

文斌有次问我:“你说一个人怎样穿衣打扮才能显得有文化、有品味,更像个读书人呢?”我看在他态度虔诚的份上便是一通胡侃:“穿一袭蓝色长袍,套一件黑色马褂,再手持一把洒金折扇。噢!对了,一副金丝边眼镜那更是必不可少的。”“眼镜?”文斌面露喜色随后追问道。“对,眼镜。任何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戴眼镜,给人的感觉立马就不一样了。”见他问得蹊跷,笑得诡异,我隐隐感觉到这厮这几天不定又会整出些儿什么不一样的响动来。

果不其然,第二天上学时人们惊奇地看到文斌的鼻梁上傲然架着一副眼镜,而且是近视镜。从他不稳的步履中可以猜出,这副眼镜的度数应该不低。我央求再三,拿过来眼前一试,好家伙,镜片外面的世界严重扭曲变形,让人晕得难受,难怪他走起路来就像喝了二两似的。

为了尽量引起人们的关注,文斌总是在人多的时候站在显眼的地方,慢条斯理地摘下那副本来就明亮洁净的眼镜,再摸出一方叠得方方正正的白手帕反复擦拭,那神态好不销魂。

不知多少天过去了,当人们关注的热情慢慢褪去以后,文斌的那副近视镜想不戴都不成了,他已经把自己一双好端端的眼晴硬生生地“作”成了真正的近视眼。

毫不意外,几年后的高考我和文斌双双落榜,话说回来,我俩要是考中的话那才叫天理不容呢。我们真成了难兄难弟。各自成家后,我兜兜转转,总算在鄂尔多斯安定下来。文斌一直在呼市打拼,通过自学考取了工程监理资格证书,现在受聘于一家监理公司,还投资入股了一家酒店,独生儿子考入了重点大学,小日子过得相当滋润。我能想象得到,将来有一天我们兄弟相逢时的情景,必定是一番“但见夕阳摇老树,秋风早改旧时容”的感慨,随后便是一番大吹大擂:战胜了无数艰难险阻,不断取得了一个又一个新的更大的胜利。


图片有作者提供

该文作者为内蒙古察右中旗人,毕业于中旗一中,现居鄂尔多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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