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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育中 ‖ 运城记忆(29~31)

 倚月临风 2020-12-27

那个把学问做到村里的人

孙建君,夏县水头镇大张村插队知青。自学成才,历尽艰辛,走上了中国民间艺术的巅峰。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生院副院长,博士生导师,中国工艺美术民间工艺美术专业委员会主任。先后从师于著名民艺学家张道一、著名艺术教育家张汀、卓越艺术教育家、文艺理论家王朝闻。参与了《中国民间美术全集》的编撰,担任了中国最权威民间艺术刊物《民艺》的主编。他的研究涉猎刺绣、陶瓷、年画、剪纸、脸谱、图案艺术等多个领域。他也是一生中做了一件事,做到了极致。

夏县水头镇是有悠久历史文化积淀的地方,拥有司马温公祠、堆云洞、薛嵩墓等名胜古迹,是山西省民间文化艺术之乡。1968年底,30多名天津知青插队落户到了水头镇大张村。知青住在一个很大的院落,院里有一个古香古色的木阁楼,一排整整齐齐的窑洞式平房,还有满院的果树。七十年代末,知青陆续返城后,喧闹的院落寂落下来。房东是一个60岁的老人,知青走后,他一个人独自住在这里,院落仍保持了原貌,期待着有一天知青们能够回来。这一等就是30年。30年后,知青们回来了,把一束束鲜花捧到老人怀里。90多岁的老房东热泪盈眶,仿佛这就是他一生等待的那个时刻。大张村的知青决定把这个院落建成知青博物馆,把那个木阁楼取名“守望楼”。

这个知青博物馆的倡导人、操办人,就是孙建君。同时,他还把自己的工作室建到村里,挂上了“河东文化与民间美术研究工作室”的牌子,后来又建了图书馆,存有上万本藏书,成为当地民俗文化研究的基地。

2018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50周年之际,夏县决定举办大规模知青返乡活动,并决定扩建知青博物馆,纪念活动主会场也放在大张。孙建君重新对博物馆进行了规划,由一个院子,扩展到十几个院子,并向全县知青发出征集老物件、老照片的通知。孙建君的社会学术活动繁忙,但仍提前一个月回到村里,一个院落一个院落布展,一幅一幅老照片制作,一件一件老物件摆放。直到大会举办的头一天,筹展工作才全部落停。整个博物馆他个人先后投资几十万元。他提议,在村里建一个百亩知青林,并立一个知青纪念石。他又亲自赴采石地曲阳采购石料,并求得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刘红立的大力支持,无偿损赠了一块巨石。纪念石上刻有“情系夏都”四个大字,表达了全县老知青的心声。

开馆的头一天,他陪着县领导和知青筹备组的人对十几个展馆逐一看了一遍,如数家珍地介绍了每一件藏品。他患有严重的腰病,仍柱着拐杖,一瘸一拐陪我们走完了全程。一个著名学者,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对知青博物馆如此钟情,如此尽心,深深感动着每一个人。

我和建君是50年前的朋友,水头大张那个小院我去过。我在二厂那个简陋的家,他也来过。我的小屋里挂了一幅我自己写的字:“莫道昆明池水浅,观鱼胜过富春江。”他大有感慨,读了一首白居易的诗。“赠君一法决狐疑/不用钻龟与祝蓍/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他的意思我明白,是说要检验是真玉还是假玉,要用火烧三天三夜,要辨别是橡木还是樟木,要等它长够七年。“试玉”、“辨才”须时间的考验,须实践的磨炼。那一代知青,正是有了“试玉”、“辨才”的追求,有了“烧三日”、“待七年”的磨炼,才有了平凡而又不寻常的人生。

那个从大山里走出来的作家

刘军,中国著名作家、篆刻家、收藏家、书法家。集多“家”于一身,被《环球精英》称为“功勋奇才艺术杂家”。被《中华儿女》称为“华夏文明传承的使者”。刘军和我是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家属院的发小,后又成为师院附中的校友,又一起去夏县插队,成为“插友”。在我心中他一直是一个淘气的大男孩,谁料到几十年后,竟成了高产作家、收藏大伽、文化界名人。

1968年12月,刘军到山西夏县中条山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插队,一插就是7年。那时,山里没有电、没有灯,晚上看不了书。为了排解寂寞,他就背诗,包括《岳阳楼记》、《滕王阁序》、《阿房宫赋》,为后来创作打下了良好的古文功底。

结束知青生活回到北京,他先是进了《工人日报》当记者,撰写了模范人物《罗建夫》,获得全国好新闻奖。后来,又当了中国电影艺术研究中心创作室主任,开始了职业文学创作之路。先后发表了长篇小说《神秘大享》、《噩恋》、《审计风暴》、《黑色帝国》、《大收藏家张伯驹》等,总计900多万字。刘军早年就喜爱书法、篆刻,从师于“南陈北金”的金禹民先生,他的“左手反书”,“反字篆书”堪称一绝。后来,机缘巧合,结识了我国大收藏家张伯驹,张老对他十分赏识,又踏上了收藏之路。他的藏品上千件,以明代家具为主,价值连城的明代黄花梨官帽椅和黄花梨交椅就收藏了多把。他还以交椅的收藏故事为题写下长篇小说《十二把交椅》。

人生一世,刘军的感悟颇多。他说,以一个收藏家的身份说,要把收藏当作一种文化,一种与历史的对话;以一个作家的身份说,要感悟生活深刻的哲理;以篆刻家、书法家的身份说,要求真务实,厚积薄发。不能急功近利,唯有理性回归,身体力行。

当然,刘军还是诗人,著有多部诗集。编辑《夏都知青》时我邀他写一首诗,他欣然命笔,一挥而就。

《走过风雨》

——为赴山西夏县插队50周年而作

我们从风雨中走来,

谱写了斑驳的履历。

我们向高山走去,

高擎着丹柯的火炬。

脚踏着这块

古老而火热的沃土;

追寻着人生

神圣而崇高的叛逆。

远去了,

远去了啊,

那些激昂的口号,

那些血红的战旗。

远去了,

远去了啊,

那些躬耕的陇亩,

那些雪夜的记忆。

当无畏的年轻,

化作鬓边的白发;

当旺盛的追求,

融化在昨天的梦里。

当沉浊的风雨,

铸造了钢铁的筋骨,

当春天的号角,

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啊,

难忘的中条山,

你想让我们这一代

永远地牢记!

我们从泥泞中走来,

我们向太阳走去。

是江,

是海,

是风,

是雨,

是共和国那面

永远不倒的战旗。

是我们这一代人

史诗般的壮丽!

刘军事业上的成功,有他先天的禀赋,也有他后天的努力,更得益于在夏县祁家河大山中呆了7年。和他一个村的还有一个知青叫连绍铭,也是我的校友,也是中央工艺美院家属院的发小。后来成为我国著名古文字研究专家,听说去了国外,几十年未曾谋面。真希望哪天这些发小聚在一起,重温童真童趣,重叙插友情意,一定别有一番感慨。

那个带着农民干大事的人

在天安门广场西侧,有一个雄浑壮观的椭圆形建筑——国家大剧院。这是世界级设计大师保罗·安德鲁的鼎级力作。音乐大厅内金壁辉煌,庄重典雅,整个1300平米吊顶,材料要求之精美,技术要求之精湛,施工难度之艰巨。而且吊顶设计还有音乐厅特定要求。很难想象,承担这一工程的是一支来自山西运城临猗的农民工团队。带领这个团队的是曾在这里插队的北京知青、雕塑艺术家张宝贵。

张宝贵,中国著名雕塑艺术家,中国雕塑企业工业委员会主任,中国低碳雕塑企业工作委员会主任。被业内誉为中国“低碳雕塑第一人”。从1996年在中国美术馆首次举办个人作品展至今,他的大型作品有上百件,入驻了北京钓鱼台国宾馆、中国历史博物馆、首都机场、国家大剧院、北京奥运会、上海世博会。他设计、制作的城市雕塑遍布全国各个城市。

万事开头难。1987年,张宝贵从山西回到北京,到了昌平一个叫奤夿屯的地方,开始研究怎么用水泥做石头。用他自己的话说:“我不是为了搞什么艺术,也不是为了搞企业,我就是为了活。干好了手艺,有人买我的东西,老婆孩子就有饭吃。”他带领几个农村妇女点灯熬油,马不停蹄,先是用水泥加石粉,模仿石材质感,然后刷肥皂,拿铁爪子挠,用纱布擦。擦到十个手指头都出了血泡。一个月时间,张宝贵带着农民工做了200个仿石雕塑,风尘仆仆进了北京城,进了中国美术馆,专家们大吃一惊,用水泥做出的雕塑竟和石雕一模一样。张宝贵在雕塑事业上迈出了第一步,找到了“饭辙”,也打出了名气。

张宝贵做了十几年雕塑之后,又开始尝试作混凝土轻型板的装饰墙板。这种墙板艺术表现力更丰富,结实耐用,体量轻,市场需求量大。关键是石材没有这么大体量,大型雕塑没有可用石材,从此,张宝贵的低碳材料不仅仅应用在雕塑上,又运用在建筑领域,又向前迈了一大步。他的低碳材料还获得日内瓦发明博览会金奖。这几年,他又在北京开办了低碳雕塑艺术园,在生态、环保、绿色之路上探索出一条新路。

张宝贵事业上的成功,得益于他的百姓情结,得益于和他朝夕相伴的农民工团队,他说“匠人的精神存在于很多人身上,用自己的血汗服务于社会,推动社会进步的人,他们是这个社会真正的脊梁。他们出卖自己的劳动和智慧。哪怕看似微不足道,但这些劳动和智慧是有价值的。”

宝贵的人生,是一种社会现象,可称为“宝贵现象”。他的人生有两部曲,一是在运城插队的知青人生,一是从事雕塑事业的艺术人生。是知青人生奠定了他的艺术人生,是艺术人生升华了他的知青人生,从而构成了这一代人奋斗的一生、追求的一生、奉献的一生、有价值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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