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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山杯“有奖征文|师长振臂高呼道“战士万岁!人民万岁!”

 红色老山 2020-12-29

“老山杯”有奖征文

与狂风暴雨和山洪泥石流的搏斗

416团工兵连连长|余光权

随着夜幕的降临,远近的枪炮声渐渐地稀疏起来,曝热了多天的老山静静地沉睡了。

猫耳洞里一丝风也没有,热得像蒸笼。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汗水直往外冒。全身中毒浮肿已经好长时间了就是不见好转。奇痒疼痛使我难受极了。

轰轰……叭叭……滴嗒……一种怪怪而奇特的声音越来越大,巨大的霹雳声随着强烈的闪电光划破长空,撕碎了老山的宁静。伴随着特大暴雨砸地的声音,远近的枪炮声、地雷的爆炸声又在不断的响起来。老山被震怒了,颤抖着发狂了,猫耳洞也震动起来,支撑洞体的波纹钢吱吱的响个不停。

我急忙穿好衣服 ,蹬上雨靴,取下在床头挂着的雨衣往身上一披冲出了猫耳洞。洞外一片漆黑,瓢泼大雨形成巨大的雨布,铺天盖地的压着整个老山地区。雨点子扎在身上感觉沉闷闷的。我打着手电,对各个猫耳洞都做了细致的检查。一排长黄炳文也跑出来了。我们叫醒所有的战士,要求大家都做到武器不离身,时刻准备着与洪水泥石流战斗。如果发现那里有异常情况大家就立即处理。

雨越来越大,黑云压下的巨大的雨布冲洗着老山各阵地。

大暴雨不知疲倦地下了一整个晚上。我指挥战士们赶快加固工事,疏通水道,展开自救等。我们和暴雨搏斗了一整个晚上。

早上六点刚过,被雨水浸透的山体抖动起来了。在电闪雷鸣中,一种奇怪的轰鸣声由远而近,满山的竹子都在被撕裂般爆炸响成一片。红黄色的泥浆大浪刮洗着山体从上汹涌而下。我阵地右侧山间的草木和猫耳洞都瞬间不见了。那两棵怀抱大的古树还剩下一颗倒挂在了我阵地旁的山脊石头上。

真是惊心动魄呀!战士们屏住呼吸,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连部正下方几个团首长和通信员的猫耳洞一字排开,瞬间就被滑坡的山体裹挟着消失得无影无踪。透过雨布,远远地看见副团长木头似的站在瓢泼大雨中的一块大石头上静默着。

“铃铃......”连部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通信员王宏彬急忙抓起电话:“喂,我是工兵连。”

“找连长!”耳机里的声音很响也很急。

我急忙跑过去抓起电话,喂了几声没有反应,电话中断了。

“连长快撤!”连部外面传来了二班长菅青急切的呼喊声,话音刚落,我还没来得急回话,随着一种奇怪的轰轰声,连部旁边的山体滑坡了,竹子草木古树,一串串猫耳洞,夹杂着战友们的衣物一泻而下,全都不知去向了。大家的心一下子都悬到嗓子眼上去了,大家都不由自主的全身颤抖起来。那才真是惊心动魄啊!

我连阵地的猫耳洞全都修建在山脊梁上的,去老山主峰的通路要经过我连阵地,战士们都在加固阵地,加固和修复猫耳洞。

前沿阵地因塌方而受伤的伤员和牺牲的烈士被接连不断的往下送,抬着担架的战士们有的只穿着裤衩,极个别的连裤衩都没有穿,光着屁股,泥人似的在暴雨和泥泞中一步一步艰难地往下挪动。

司令部召开了紧急会议,指出了当前的危机和困难,明确了工兵连的任务,我发现好几个猫耳洞都有塌方的迹象,就命令战士们带好武器快撤。

因为指导员和副连长带领二排全部人员到大坪参加出击拔点训练,留在山上的只有一班、二班和连部,全部人员加起来只有二十来个人,要保障全团,任务十分艰巨,困难可想而知。

我安排一排长黄炳文带两个作业手到司令部去完成扫雷任务。邸殿玺排长带两个作业手去前沿阵地配合他们完成修复阵地,重建猫耳洞的任务。叶火平排长和班长菅青带一个作业手去炮阵地完成扫雷任务。

老山被暴雨撕下的道道肌肤随雨水咆哮而下,战士们拖着湿漉漉的身躯,冒着狂风暴雨向各个抗洪抢险战场奔去了。雨瓢泼似的下着,连队的人几乎都走光了,我带着连部的两个战士正密切的注视着我们这块还没有塌方的阵地。

暴雨中一位湿淋淋的战士往我连部的电话机处奔跑过去,我问他有什么事,他说:“我是工兵团的,在主峰上面施工,有四名战士在塌方时牺牲了,还有六名战士被困在洪水泥石流中,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想借这电话向团里呼救。”当他知道电话线早已断了时,很失望的哭了。

他个子不高,衣裤上的水顺着光脚流下,脚白白的。脸被雨水泡得肿胀胀的,嘴唇发紫,上牙和下牙不停的打颤颤。我立即将连部的两箱罐头递给他,并安排通信员王宏彬抱了一大箱水送他上去。

两天过去了,雨好像下疲惫了时下时停的。从前线下来的两位老乡路过连队,说他们已弹尽粮绝饿了两天了,想在我这儿吃饭。通信员王宏彬有点难为情的看着我,我也知道连部的粮食就剩下两把面条了,且一点菜也没有。就安排王宏彬白开水煮面条,在猫耳洞外扯了把折耳根野菜,取下我洞壁上挂着的几个红辣椒,用点盐拌起算是菜了。

各班的粮食都差不多没有了,米、面、面条大多被雨水打湿泡涨发霉了不能吃,就连平时最难吃的压缩饼干也是被雨打湿后发霉了。战士们要执行战斗任务,没有吃的怎么行呢,我非常着急。

出去执行任务的战士陆续回来了,个个都跟落汤鸡似的,一身水,一身泥,头顶上都是泥巴。他们向我汇报了前沿阵地的情况:大部分猫耳洞都垮了,东西冲的冲,埋的埋,什么也没有了,有的地方泥浆半人深。我的一个老乡王莹祥被塌方埋在里面一天多了,是菅青他们上去后才把他挖出来的。

几天来,每天都安排作业组到各个阵地排雷抢险,连部只有王宏彬、李继明、崔振图几个人。这天师里来人要到前沿查看灾情,团里点名要我亲自带人保障。我们刚刚走到老山主峰,越军像知道什么似的,开始炮击,一发炮弹在我们身边爆炸,我们立即就势卧倒,炮弹爆炸声和冲击波震得人头痛,昏沉沉的直想吐,前天在前沿阵地执行任务回来时,把右脚崴了肿得厉害,加之全身中毒红肿溃烂过的地方,在雨水的浸泡下开始溃烂了,疼痛难忍。

阵地上已断粮几天了,战士们在极度的饥饿中要完成抢险开路的任务,又要与自身的病苦抗争,真是难为他们了。首长要去前沿视察,侦察兵,步兵执行任务,基本都是工兵在前面探路,他们再踩着工兵的脚窝前行,伤亡随时都可能发生。

“连长我们来了!”听到声音,我立即跑到洞外,是刘清松和陈明理从磨刀石送给养来了,他们背着沉甸甸的粮食、罐头爬山涉水,在道路已冲坏,到处都是地雷的泥石流泥浆中跋涉了整整一天,一到连部就瘫坐在地上。

团指挥所的重要文件被山洪冲跑了,黄炳文带人顺着山谷往下走了十多公里,猫耳洞波纹钢被洪水扭成了麻花,哪里还有文件的痕迹。

连部就剩下我们几个人了,团里的弹药仓库被雨水冲得一塌糊涂,团里命令我连新修一个弹药仓库,我立即带着在家的所有人员去平整场地,有邸殿玺、李继明、王宏斌、崔振图、叶火平等。我们正干得起劲的时候,我的锄头突然从一坨像石头样的硬东西上弹了起来,仔细一看,是一个重型手榴弹,幸好没有爆炸……

雨小了,停了,路,塌了,抢修。雷排了,还有。我们这一群工兵,还正在不知疲倦的,忘我的战斗着。

     与临上战场战士父亲的一次特殊会面

        416团工兵连指导员曹明刚

1986年的“蓝剑-B行动”“10.14”战斗中,我们连是破障队,主要任务是攻击发起前,在我前沿1072阵地到敌604阵地间,为突击队开辟一条通路。从19867月份开始,所有直接参战人员开始集中在大坪进行临战训练。我和副连长王争寅带领连队二排随参战的五连等配属分队人员参加了训练。

1012日上午,所有参战人员在驻地召开了出征誓师大会,下午,接到指挥部严格控制人员外出通知,意思很明显,部队马上就要上阵地打仗了,要严格管理,防止个别人开小差。就在这个时候,战士胡立强的父亲来到了部队驻地。他的到来,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使我暗自叫苦。因为他的儿子马上就要上阵地了,如何把这一情况告诉于他,再说,胡立强又是独子,他知道情况后,精神上能否接受得了,部队都上阵地了,没有人照料他,他一个人住在麻栗坡县城,万一儿子在战斗中牺牲了,他的安全问题谁负责。总之,他无论无何来得很不是时候。

等安排好他和儿子胡立强见面后,我只能对他实话实说了。我说:“胡叔,你是党员,又是国家干部,我只能给你说实话了,胡立强马上就要上阵地打仗了,希望你能正确对待。”他很镇定地说:“你放心,这个大道理我懂,我不会在这个时候拖儿子的后腿,我马上就走”。吃过饭后,我和他照了一张合影,送他坐上了去麻栗坡县城的车。

胡立强是我连战士中很有性格的一个人。在家里,上有三个姐姐,他排行最小,又是独子,考虑到他的实际情况,我曾和连长商量,调他到连部当通信员,被他拒绝。在平坝临战训练时,他和后来的排雷英雄骆牧渊结成挑战对子,双方都表示要在战场上不怕困难,英勇杀敌,最低也要立二等功。上阵地后,他曾背着连队,给师长、军长写信,要求到最艰苦最危险的那拉口守阵地,可能这种情况在当时部队中很普遍,首长并没有答复他的请求。我连接受出击拔点任务后,他又是第一个报名请战。在大坪模拟实战训练期间,我们连担负最危险的扫除敌前沿残存障碍任务,指挥部决定只编两个扫残组。考虑到他的实际情况,开始没有将他编入,他给我写了一封长长的信,信中,这个一向对我尊敬的战士“痛斥”了我,并放出硬话,如果不将他编组参加战斗,他会死在我面前。无奈之下,只得尊重他的意愿,将他编入破障队第二扫残组。战斗中,他冒着敌人的炮火和枪弹,往返多次投送引爆扫障器材,在右脚炸断,身体多处负伤情况下,匍匐前进数十米,最终完成了任务。战后,荣立一等功。

“10.14”战斗结束后的当天晚上,部队撤回到大坪驻地进行战评休整。第二天,天气十分晴朗,因为部队回到驻地已经是15日的凌晨,加之经过一天的战斗,人员十分疲劳,因此,推迟到10点钟才起床吃饭,整理内务。此次战斗中,我连有6人负伤,5人重伤,1人轻伤。我们将负伤人员的被褥打成背包,物品整理好,放在床上。中午时分,胡立强的父亲又来到了驻地,他急冲冲地走进帐蓬,来到儿子的床前,当看到别的战士被褥都是铺开的,他儿子的却打成了背包,又看不见胡立强本人,一种不安的表情立即浮到脸上。我赶忙上前握住他的手,告诉他胡立强负伤了,已经转到后方医院治疗,不过没有生命危险。他却问道:“那任务完成得怎样?”当他知道儿子在战场上表现勇敢,任务完成得很出色后,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我将这一情况报告给指挥部,在不久召开的“10.14”战斗总结表彰大会上,黄俊杰师长在讲话中讲了两件事,一件是五连战士顾金海在生命最后关头,大喊一声“先救队长”,把生的希望留给战友,自己壮烈牺牲。讲到这儿,黄师长振臂高呼道“战士万岁!”;另一件就是胡立强的父亲胡志超,深明大义,支持儿子上阵杀敌,当知道儿子负伤后,首先关心的是他有没有完成任务,讲到这里,黄师长再次振臂高呼道“人民万岁!”

后来,胡志超给我讲,他离开驻地独身一人回到麻栗坡县城后,住在了一家小旅馆里。两个晚上没有睡觉,一个人坐在旅馆屋顶上,面朝南方,抬头看着天空的星星,希望儿子和你们既能完成任务,又能平平安安地回来。

多少年过去了,每当我回忆起这件事,特别是我也娶妻生子,为人父后,深深体会到了一个年过半百之人,亲眼看着唯一的儿子走上战场,那两天两夜心里所受的煎熬,都禁不住鼻子发酸,热泪盈眶。(本组稿件编辑|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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