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语朗读:徐慧丽 作者:林建明 沪语改编:荣梅 推荐、指导:丁迪蒙 春天一到,写荠菜个文字也从冰封个泥土里向冒出来了,交关。会得烧菜个女士边捡边勒勒写;会得吃、勿会得烧个男士也勒勒写,写仔写仔就开出了一丛一丛个碎花。撩得我心里向痒痒个,就写下来搿个题目。心里向勒盘算,等几日太阳出来外头暖热点,我也拎只竹篮去后头个空地浪铲点菜,就算勒装装样子,寻寻感觉,然后再写。 但老天勿理会我个心情,一直落雨。勿落雨个辰光也是阴阴个面孔,冷风从空地伊边吹过来,轧到我屋里搭仔邻舍屋里当中个老窄个弄堂里,形成一股气流。北面像煞安装了一台工厂里向“轰轰”响个大马力鼓风机,我个头刚刚从院墙边浪伸出去,立刻就拨吹得退回来了。 阿拉屋里老里八早就呒没竹篮了,到菜场去买菜侪是空仔双手,买好以后,手里向拎仔交关马甲袋,黑个、红个、白个唠啥,马甲袋比篮头密实,水豆腐侪可以装个。我想,惊蛰过脱,春风也快马加鞭个要来了,总归暂时还是要宅勒屋里向,索性就等几日天好唻。 晓得屋里房子后头有荠菜是勒勒过年前头。伊个辰光,水杉个羽叶还呒没落尽,勒撒满铁绣颜色树叶子个泥地浪向有一眼野菜秧苗趴勒嗨,也有荠菜个,稀疏一块,密集一块。好像刚刚出土个样子,铜板大小,有个青绿色,有个有眼锈红颜色,稍许带眼锯齿个叶片摊开来,无力个贴勒地浪。 还好,冬天里呒没啥个狂风暴雨,否则我真担心伊拉好勿容易探出来个头又要拨因落雨而溅起来个泥土盖脱了,白白里到人间一趟,邪气亏!亏得来竟然连得春天个影子也呒没看见。 小个辰光阿拉勿晓得伊叫荠菜,也勿叫野菜,还有啥个猫耳朵、蒿子草、马兰头、筛子眼唠啥,统统叫伊拉猪菜。伊眼侪是拨猪猡吃个,人难得捡眼嫩个尝尝鲜味。去弄菜个辰光勿讲挖或者铲,而是美其名讲“讨”——“讨猪菜。”常庄是五六个小囡一道到村外地头个沟边去,江滩边浪有树林,还有插仔密密麻麻个像匕首一样个芦柴场。出门就可以讨到满满一篮头,假使阿里天白相昏头了,回来辰光篮头呒没装满,葛么就钻进菜地里向偷眼菜叶子,摆勒篮头底层。再到村口口头个大河边去汏清爽,迭个就是猪猡个点心啦,吃了点心个猪猡再勿会得吼叫,再勿会得惹人讨厌。所以勿容易呀!用迭个“讨”字还真个是恰如其分个。菜少人多,还要跑介远个路,搭“讨”呒没啥区别。 但我呒没吃过野菜,因为搿眼野菜从来勿入阿拉娘个眼睛。在伊看来,只有伊自家服侍个菜园里向,再能长出来最美味个菜蔬。尽管过仔年以后,菜地里向个菜并勿是老丰盈,但有脆生生个白菜、甜丝丝个萝卜,还有香喷喷个大蒜。野菜?勿可以吃个,睏仔一个冬天个蛇可能从伊个身浪爬过,野鼠可能勒伊个身浪撒过尿,老牛还有可能吃过伊个叶子,细瘦细瘦个像煞嚼牛筋,啥地方有阿拉地里向个菜有肉感呀!” 据说,阿拉隔壁邻舍生产队个柏家吃过野菜,而且每年年夜饭浪板定要吃个,好像已经形成了习惯。柏家个伯伯比阿拉爷大两岁,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期,伊拉以书记搭仔场长个身份,拨区里选派到普济圩农场搞围垦造田建设,曾经盛传“讲勿过柏××,写勿过林××”个美誉。后首来,农场移交拨铜陵市管辖(以前归安庆市管辖),柏拨安排到区卫生院当院长,阿拉爷因冤错案拨贬回程家墩,当了大半辈子个生产队队长。 当然,我呒没出生辰光个事体也是听人家讲个。小学三年级辰光到先进、双墩几个生产队去白相,总归听到有老年人搭我讲,是阿拉爷勒伊个几年里向救过伊拉屋里人个命,所以伊拉也拿我当作客人。听到搿闲话,虽然勿晓得是哪能回事体,但心里还是为父亲感到自豪。 柏家人侪是吃皇粮拿工佃个,吃野菜是为了“忆苦思甜”,搿一习惯沿袭了几十年,直到前几年柏老爷子去世。 阿拉屋里侪是挖泥种田个,爷娘用伊拉个双手辛勤个劳作,呒没让阿拉挨冻受饿,呒没尝到啥个甜头,但也呒没吃到啥个苦,日脚一直过得平平常常,一直也呒没吃过野菜。 旧年小年夜,我勒老洲菜场买菜,看见摊位浪有一把把个一拃长个蒿子。一问价佃,要十七块一斤,我并勿还价,转身跑开了,买搿种野菜值得伐?转回屋里个路浪向经过北埂之渠,碰到隔壁个大奶奶正勒勒低头挖荠菜。原本想就搿能悄悄叫溜过去,刚刚走到边浪,伊齐巧抬起头,我快点搭伊打招呼,问伊勒勒做啥?伊讲:“孙囡儿要吃荠菜馄饨,挖点送过去。”我讲:“伊勿是勒勒铜陵伐,伊面搭买勿到啊?”大奶奶讲:“伊要吃野生个,还要老家个,讲伊面个荠菜像白菜,勿好吃”。大奶奶八十三岁了,身体还勿错。四十岁勿到辰光大爹爹就去逝了,辛辛苦苦拿七个小囡养大,侪成了家,确实勿容易。阿拉曾经是邻居,大爹爹去逝头几年里向,夜到睏觉个辰光常庄听到伊面传来大奶奶低低个、嘤嘤个哭声,听得我心里总是酸酸个。伊天风大,过小桥个辰光听见大奶奶勒后头喊,问我要勿要带眼荠菜回去。我装作呒没听见,快点朝前走去。 今天天气勿错。我到屋里房子后头去,白花花个阳光从东边个屋顶浪倾泄下来,地浪向有树个影子,也有我个影子。很久呒没出门了,眼睛好像有眼勿适应,还好,慢慢叫风变得温柔起来。伊眼趴勒地浪向个荠菜整整齐齐个竖起来,好像一夜之间就长高了,细细个杆子浪,挑着团团细碎个白花,勒风中一颤一颤个摇动。勒迭个等了很久个春天里,我终究呒没尝到荠菜个味道,但呒没啥个可惜个,生活中还有交交关关味道,等待阿拉去品尝呢。 朗读者 往期回顾: 图:网络 / 编辑:渺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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