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董明吉：【偷瓜往事】(散文）

三秦文学 2021-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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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董明吉

董明吉，1957年出生，家住夏朝大禹建都的地方——山西省运城市夏县禹王乡禹王城村。早期从事电影放映工作，现打工于夏县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爱好美术、摄影、写作，曾在省市县报刊杂志上发表作品，2015年在运城市文化局、《运城日报》社举办的“我读书我快乐”征文活动中《我与书的故事》获得二等奖。2015年10月，《中国梦，疾控情》篆刻作品，全省疾控系统文化展示活动中荣获三等奖。现为中国卫生摄影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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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瓜往事

后左1张黎明、后左2张高吉、前左1本人董明吉

“拔出金佩刀，斫破苍玉瓶，千点红樱桃，一团黄水晶。下咽顿除烟火气，入齿便作冰雪声。”在家里一边吃着西瓜，一边在电脑上欣赏民族英雄文天祥《西瓜吟》中赞美西瓜色、香、味俱佳的诗句。“卖西瓜喽！”门外小电喇叭悠长的叫卖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西瓜便宜卖喽，15元一大袋！”出门一看，一位五六十岁的农妇开着电动三轮车叫卖着。“今年西瓜滞销，十斤左右的大西瓜，一斤才卖两毛钱还是不好卖，真没办法！”农妇嘟囔着。

正好家里西瓜就要吃完了，说要买两袋，农妇高兴得合不拢嘴：“一看你的稍门楼就知道是个富贵之家，你先尝一个，不甜不鲜不要钱，好吃你就多买点！你看瓜蒂巴还绿着呢。”农妇为了卖瓜热情地奉承着，又是切瓜让品尝又是帮着搬西瓜。咬一口沙甜流蜜的大西瓜，回想着小时候偷瓜时心惊胆颤的惊险，以及吃瓜时透彻心脾的蜜甜，至今记忆犹新，回味无穷。

那个年月，西瓜、甜瓜，是农村夏季独有的消暑佳品，也是愉悦、慰藉味蕾神经的唯一最佳零食。每当此时，感觉世界上再也没有如此好吃的味道了。那时候手头都紧张，即便有钱也没有市场去买。每当生产队分瓜的时候，大蒫小筐排成长蛇阵等待称瓜的时候，那可是孩子们最幸福、最开心、最欢乐的时刻。

在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也就是十岁左右，一天上完早操，汗流夹背的董满顺拉着同桌董武祥的手兴高采烈地跑着：“快点，我今天从家里带来了几个大甜瓜咱们一起分享吧！”我的座位就在他们两个前面，同样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董满顺满怀信心地一只手伸进书包里，然后，皱着眉头将手退了出来，当他双手把书包底部捏住一倒，“咣咣当当”倒出一大堆砖头来。董满顺叫嚣着：“那一外坏怂偷吃了我的瓜，还塞了这么多砖头！”我也很纳闷：这是谁干的呀？此时，董满顺春风得意准备吃瓜的前后过程，偷吃瓜的几个在教室后面尽收眼底，他们刚刚享受完美味，捂着粘满甜瓜籽的嘴巴不出声地大笑呢。最后在班主任史有贵的追查下，原来是高平立、张黎明、董清稳三人所为。

放学的路上，我把董满顺吃瓜的笑话讲给朋友董有年时，董有年说：“现在正是吃饭时间，咱队瓜地肯定没人看瓜，想吃瓜，咱们也偷瓜去解解馋！”一拍即合直奔坡地瓜园。前后左右看看没人，瓜庵里空空如也，那时候还不认识甜瓜生熟只捡大个头的摘。在摘第三个甜瓜的时候，我俩的小手被一双大手死死抓住了，原来看瓜人张金钟大叔刚从瓜地回家准备吃饭，在家门口就看见我俩放学后没有回家，而是绕过家门继续往村口走，他感到情况异常和我们行为可疑，便悄悄隐藏在我俩后面跟踪，气喘吁吁地直到人赃俱获。“我就看见你们俩的行动不正常，今晚在生产队里的批斗会上彻底交代吧！”张金钟大叔怒不可遏地从脖子上取下手巾包起甜瓜，愤怒地抓着我俩往回拖，一直拽到生产队部门口的高台上大声叫喊着：“近几天地里甜瓜被偷了很多，就是抓不住偷瓜贼，今天终于逮住了！”说着把“赃物”倒在我俩脚下。在那个年代，小小的事情都要上纲上线进行批斗，何况偷了生产队里的甜瓜！慢慢街道上陆陆续续来了好多看热闹的人，我俩浑身发抖地站在那里既丢人又现眼，地下要是有一个缝，我俩就会立即钻下去！最后看在我大伯是生产队长，我妈妈是妇女队长的面子上，几个生产队干部研究决定：俩小孩家庭成分是贫农和下中农成，不是地富反坏右子弟故意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嫌疑，免去晚上全体社员大会上检讨的程序，但是，在放假期间和星期天给队里干活所挣的工分，每天5分中必须扣去2分的处理。2分在当时，一年下来那可不是一笔小数字！

第二次偷瓜是在1974年，也就是我上高中的时候，一天上完晚自习回家的路上，张高吉和张黎明正在密谋实施一项大行动：去大侯苹果园里偷十八天红的西瓜，瓜虽然不大可味道不错，准备偷瓜解解馋，问我敢不敢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想起前几年偷瓜被抓的事还心有余悸，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不去，我可不敢了！”“没事，现在我们这么大了，就是万一被发现了，看瓜的都是老头子他能追得上我们？就是追上了我们三个这块头在那里一站，他又能奈我何？大不了给他来一个百米跨栏，溜之大吉也，放你二十四条心吧！”张黎明无所畏惧地说着。我说：“前几天咱们上一级同学晋福禄偷瓜被抓，学校里给他记一大过的处分不知道吗？校长崔志忠亲自宣读的记过报告，晋福禄低着头站在全校师生面前多狼狈呀？”张高吉说：“那是他没经验，我们要汲取教训，周密部署，看风使帆，随机应变，只有成功不会失败！万一被抓解决不可泄露真实地址，不能当叛徒出卖同志！我俩偷过几次了还没失过手。一次偷西瓜时，在弹西瓜熟不熟的时候，差一点弹到看瓜人的光头上了，看瓜人还没有醒来呢。”我终于抵挡不住馋虫的诱惑，战战兢兢地跟在他俩后面左顾右盼地追赶着。

夜，死一般的静谧，只能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张高吉说：“晚上偷瓜不能穿袄，光着身子不容易被发现，就是有人追赶，我们上身油光细滑，不好被抓容易摆脱！”我们走了四五里路，来到目的地土墙相对较低、离瓜庵比较远的地方，爬树上到三米左右的墙上，爬树那是小菜一碟，三下五除二不用吹灰之力爬到树上，然后，坐在墙上细细观察没有异常情况后，又爬着土墙里面的大杨树往下溜。“汪汪汪！”大狗开始叫唤了，“咔嚓”一声不知道是谁压断了一个杨树枝，在宁静的夜晚感觉震耳欲聋，震天动地。把我吓得浑身颤抖，心神不定。这一下瓜庵里的大狗的狂吠声越厉害了，震天动地，不绝于耳。此时，看瓜人开口了：“偷瓜的，我看见你们了，快走，不然我要开抢啦！”“砰！”说着朝天放了一枪，那时候瓜庵里都有土枪。我们只好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咚咚咚！”我的心跳急速加快，似乎把地面也敲得“嗵嗵嗵”响，好长时间不敢动弹，就害怕大狗瞬间窜过来咬上一口。“别怕，吓唬小孩呢，狗都是用铁链子拴着的，这样更安全了，要是看瓜人真来，手里肯定提着马灯或手电，没事别紧张！”张黎明低声安慰着。过了一会儿狗叫停止了，我们开始行动了，在没有月光的情况下蹑手蹑脚“暗度陈仓”。判断西瓜的成熟要看西瓜巴上的缠丝发黄了没有，晚上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顺藤摸瓜找到大个的西瓜就用手摸或指头弹西瓜表皮，感觉瓜皮光滑不涩巴的，声音沉闷的就是成熟瓜，不然就会徒劳无功，生瓜猪都不好好吃。我们把裤子脱下来，那时候还没有穿内裤的习惯和条件，只能自编自演“赤身裸体大闹西瓜园！”裤子都是妈妈用土布做的宽大、长腰的直筒裤，如果把裤子绾一个结虽然结实，相对容积变小了，因而，裤脚用树皮扎紧就成了非常实用便捷的西瓜袋子，两条裤腿装先装小瓜，裤腰部装大瓜，装满西瓜后用裤带收口（那时候很少有人买得起皮带），两条裤腿挂在脖子上再爬树翻墙。

我个子低力气小，加上胆战心惊，脖子加上负荷以后，怎么也爬不上树，他们俩把我的裤子接上去以后，我再爬树上墙。我以为下树相对容易一点，哪知道下树的时候更困难，尝试了几次就是抓不住树，加上我没有经验，我的手还没有抓稳，脚还没有离墙，几十斤西瓜的负荷给我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回转。只听：“哧溜——嗵”一声响，西瓜与人一起从树上一下坠落到底，我被西瓜重重的砸在杨树下，感觉天旋地转，晕晕乎乎，好长时间才缓过神来。绑裤脚口的树皮撑断了，西瓜洒落一地，好几个西瓜摔碎了，脖子、屁股、大腿、小腿和肚皮火辣辣地疼，毋容置疑，肯定被树摩擦得没一处好皮，不知道是血水还是西瓜汁搅和着黄土混合成泥水，反正黏黏糊糊流了一身，活脱脱一只泥猴子。管他呢，大半夜的谁看得见呀？此时，狗的叫声再大，反正出了瓜园随你怎么高声唱去吧！重新扎好裤脚口搭在脖子上，就像一匹脖子上带上一个套行的小毛驴，一瘸一拐一边走一边啃着摔碎的西瓜，嘴里哼唱着前几天刚放映的新电影《侦察兵》的主题歌：“翻高山跨险峰，我们是人民的侦察兵，越平原穿密林，我们是人民的侦察兵……”忘乎所以地发泄着心灵深处的紧张情绪。谁说强扭的瓜不甜？错！错、错！强扭的瓜甜极了！

那时候村里虽然没有路灯，要是碰上夜巡的治安员拿个手电什么的那可怎么办？再抓几个裸体偷瓜贼那就既尴尬又丢人了，我们放下“战利品”，在路边柳树上掰些枝条系在腰间，又弄一捆树枝伪装成拾柴禾的样子，专门选择很少有人走的偏僻的小巷道，活生生几个原始部落里面被追赶的落难者。当一个脚步跨入自家门槛的时刻，才能真正感受到，经过艰难险阻的拿破仑胜利迈进了凯旋门幸福时刻的喜悦之情！

现在的西瓜、甜瓜以及琳琅满目的水果，丰富多彩，应有尽有。但是，不知道瓜果是被农药、化肥、激素给伤害了，还是我们的味蕾神经被麻痹了，或是我们的体内营养严重过剩！就是吃不出当年“偷”出来原生态的味道，以及耐人寻味，终生难忘的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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