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国人执厨西餐房
肯定董一锅糊辣汤
话说我每天骑自行车从西城赶到东城,到通风机公司上
班,下午又骑自行车从东城回到西城的家里;路上常常与检验工刘师傅同路,他到公司已经干了几年了,他告诉我,公司的董事长是香港人,也是从国内过去的,在国内办了好几个企业,这个通风机公司是最小的,他一年到头来公司的次数很有限;管全面工作的总经理和管财务的副总经理都是他的大学同学,管技术的总工程师是董事长通过某大学招聘来的,其工资比总经理还高,所以这三个人谁也不服谁。总经理原来是某钢铁研究所的人,后来不知为了什么事被研究所开除了的。据我观察,此人身上流氓无产者的气味很浓,善于拉帮结派,对于生产的管理并不内行,常常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但是大家都害怕他;总工程师原来是某县一个通风机场的厂长,后来企业破产了,到了某大学,后又被介绍给了这个公司,他同总经理一样都是董事长直接聘用的人,并不是总经理聘用的人。管财务的副总经理,与生产和技术部门交往很少;董事长直接聘用了这三个人,犹如三驾马车,很难拧成一股绳,这就很有点儿“中国特色”。
公司的一些规定,真是闻所未闻。
押金的规定 每月发工资的时候,要扣除职工月工资的10%作为押金,这个押金,日积月累,等你离开公司一年以后,才会返还给你。
缺勤与加班的规定 职工缺勤一天,扣除当日收入的150%,即你因事休息一天,就要扣除你一天半的工资,如果你休息一个月,不仅拿不到工资还得给公司倒贴半个月的工资。职工加班不付劳动报酬。
失误处罚的规定 职工在工作中发生了错误,比如技术人员设计图纸的失误,按造成损失的大小,即挽救损失所损失的成本赔赏。所以,每月的罚单技术部最多,干活最多的人,罚单也就最多。总工程师,技术部经理,都不可避免。所以每月一遇到罚单的事情,不是设计员与经理和总工程师吵架,就是总工程师与总经理吵架,热闹得很呢。记得八月底某日,总经理对技术部门说,九月公司接到的订单是往常的2倍,所以这个月你们技术部任务重,每天上班延长一小时,每周六都加班。结果呢,九月份共开出了20多张罚单,大多数是生产部和技术部的。
国庆节公司要招待大家吃一顿饭,在办公室等待的机会,有人拿了一副扑克牌玩,总经理走过来说教大家一个最公平的玩法,其实就是大赌城里那种赌钱的方法,即庄家给每人发三张牌,然后翻开牌比谁的牌点点大;于是总经理当庄家和几个人玩了起来,不一会儿工夫,200多块钱就进了总经理的口袋里。
公司总经理要求尽快把半自动焊接设备用起来,为此我做了一天的工艺试验,做了15组参数的试验,确定了三组最佳方案,当我把试验报告交到总工程师手上时,却以了一句‘“焊接质量超过一般焊工技术水平”的话,让总工程师几乎大动肝火,他说:“总经理对半自动焊几乎到了神精质的程度了,评价一定要留有余地,尽量保守一些,免得以后实际使用时遇到一点儿问题让总经理发难滋事。”听了他的肺腑之言,我才对总经理这几天常越级下派我“验收半自动焊机”亲自同我研究工艺试验方案等的反常行为有所理解,这两个“老总”,该热的不热,该冷的不冷,夹在其中的办事人,真的要审慎才是呢。
一天,总工程师一走进办公室就火气十足的质问技术部经理,席战军的图出来了没?得到否定回答后,更是气愤地说,为什么他给总经理说昨天就完了,总经理问我为什么不下发。于是把席本人狠狠的训了一顿,说他不该给总经理提供不真实的情况。席战军自己对总工程师的震怒很吃惊,事后私下问我,我向他说明了一些背景情况,他才明白了自己的问题。
技术部的人员像走马灯似的流动着,平均每月进来出去一人次以上,有自动辞职的也有被辞的,其基本规律是,年龄大的进不来,年轻的进来待不住,不是能力差就是嫌工资低。高学历的年轻人根本不会到这里来,凡来这里的年轻人学历经验都强差人意。
公司的质量方针是:“质量靠认真来保证。”这个方针本身就不符合市场的要求,公司的人员素质本身就差,光认真怎么行;还不如用“用户的需求,就是我们的目标。”来代替之,因为所谓的质量,有符合性质量和适用性质量两个概念,符合性质量是指符合图纸复合工艺,但是解决不了是否符合用户明显的潜在的需要,而适用性质量是把用户的需要放第一位,从事产品制造的直接间接当事人心里都必须装着用户,不仅为用户的目前需要着想,也要为用户的将来需要着想,既考虑用户的现在需要,也要考虑用户的潜在需要。
以上这些情况,对人说是发生在一家“外资企业”的事情,绝对没有人相信的。但事实就是如此。
人们常常爱说:“凡是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我想这句话也太片面了吧,至少是有其局限性的,现实中也有不少的不合理的“存在”,不能笼而统之的说,凡是存在的就是合理的。
这真是让国人做西餐,必然给你董成一锅胡辣汤。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
技术部来了一朵花
有个小伙子想摘她
话说这个名义上是个“外资企业”,实际上比内资企业还复杂还混乱的公司里,也有许多鲜活的生活浪花。
公司总部和销售部在公路边上装饰得很好的房子里办公,技术部生产部计划部在生产车间顶头的两层楼里办公,技术部在二楼,生产部和计划部在一楼。
总工程师的办公室在技术部办公室里面的套间里,所以他出进都得经过技术部的办公室。技术部的隔壁就是公司的会议室。
一天,来了三个女孩应聘技术部的技术资料员,她们坐在会议室里等着总工程师一个一个地叫进去面试。她们刚进来的时候我抬头扫了一眼,有一个女子人高体壮胸丰。
等她们面试结束,总工程师从里间出来笑眯眯地说:“女人,在同等的条件下竞争,人长得漂亮就具有压倒的优势。”我听了,心里就猜想他一定是选上我扫了一眼的那个谁了。
过了几天,新聘用的资料员来上班,我一看,果然不出所料。那个女子叫杨某,与中央电视台的一个男主持人同名同姓,只是不同性别。
听说技术部里来了一枝花,生产部、计划部、销售部甚至生产车间的青年工人,来技术部办事的人立刻多了起来,嘴里表面上是同经理、总工、设计员谈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可眼神却不时地朝资料员的座位上瞟。其中计划部的经理郑先生来的次数最多,三十几岁的大小伙子了,还是单身呀。
技术部里有了这朵花,枯糙乏味的日常生活里就多了不少生活的浪花。吃午饭的时候,总工程师经常借口忙,懒得下去买饭吃,就让杨资料员帮她买了带回来,生性活泼的杨就趁机会放他的血,把买过饭剩下的钱买些小零食回来分给大家吃,总工程师嘴里喊冤心里却特高兴。
一天,公司有饭局,大家都在前面公司总部等着聚齐呢,可计划部的经理还没到,有人就给他打电话催促,说杨女士都来了,于是他也就急匆匆地赶来了,让众人嬉闹逗笑了一阵子。
一天杨女士在办公室聊天的时候对大家说,总经理问她在外面租房住一月花多少钱,她说120元;总经理告诉她公司有一套房子空着,问让她和另一位女孩合伙住,每人每月各出100元,行不?她答应考虑后再说。技术部经理笑着说,你为什么不问总经理,不出钱行不?大家哈哈大笑。
公司的质量验证工作在紧张地进行中,几乎每天下班后有关的领导都要开会议事,总经理要求杨女士必须到会当会议的记录员,她天天到快下班时就叫苦连天。
一个周末快下班的时候,总经理打电话邀请杨女士明天一块儿去太白山森林公园玩,杨女士问他,我可以带上一个同学吗?对方很爽快地答应了。周一上班的时候,我问杨女士,昨天去玩美了吗?她说没去,因为她的同学有事,她一个人不想和他们去。
一天,总经理又和总工程师在技术部办公室斗嘴。总工程师说,你说话从来不兑现的;总经理说,不就是答应带你们出去玩的事,是你不去还是我不答应;总工程师说,那你得找个大家都方便的时间么。总经理就顺势说,我和杨女士都是快乐的单身汉(总经理的妻子也在外地干事情,他一个人在这里干事情。),时间由你定。
杨女士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干过营销的,所以再尴尬的场面也能自如地应付过去。她心里很清楚不少人包括总经理都在帮着计划部经理来套她呢,但是当这张纸没有捅破以前,她无法表示什么。一天她悄声告诉我,她在他们那里(外县)已经有了男朋友了。我问她心里有没有动摇过,她说没。我笑着说,你如果动摇了,想到西安来发展,也可以考虑来我家作我的儿媳妇,我大儿子人可忠厚呢。她笑着说,你家小儿子可油了。那天她和乔宝旺来我家串门子的时候见过了我的小儿子。
一天我正要上楼回办公室,抬头瞧见杨女士在计划部里哭得很厉害,我进去一问,原来她下楼梯时歪了脚脖子,疼得厉害,计划部经理正求之不得地殷勤帮着找医生;看过医生后又把她送到楼上,坐到隔壁的会议室里去,帮着抹药水;总工程师回来见着了问怎么了,杨含泪带笑地说,还不是那天你说想把我推下去的那个臭话惹的祸;原来上楼的梯子很狭窄,只能容一人上下,那天总工程师想下楼时,杨女士正穿着一双高跟鞋,小心谨慎地慢慢往上走,平时不苟言笑的总工程师就与她说了那句开玩笑的话。人常说:“西安地方邪,说个王八来个鳖。”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说曹操,曹操到”的意思。
杨女士终于要辞职回家了,她父亲托人在自己的单位里给她谋了个会计的职位,这正是她所学的专业,她如意地去了,那个一心想把她弄到手的经理,只有暗自伤神,仰天长叹了。
这真是俗话说的: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现在我们还得加上一句:
“杨女士一去,寂寞几十倍”啊。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来来往往上班路
总有不幸倒霉事
话说技术部的一枝花杨女士走了,留给人们最多的就是遗憾;好在不久公司又招聘进来一个比杨还年轻还漂亮的小女子黄女孩,她也是高挑个儿苗条身材漂亮脸蛋,是个天真幼稚的小丫头,她天真没娇饰,幼稚露真情,胸部亦平平,是个含苞未放的花骨朵,正当花不堪折的豆蔻年华,所以没有了杨女士所引起的浪花,生活仍然像过去那么寂寞和平淡。
工作上的事情不会让人费心和担心,虽然公司的人事复杂管理混乱;每天让人提心吊胆的事情是在往返的路上,天不要来突然袭击,自行车不要出故障,更不要被发酒疯的汽车挂着了。
这天(2000年7月8日)是星期六,公司要求加班,可一觉醒来已经七点多了,来不及吃饭就出发了;为了车子骑起来轻快,给前后轮都打足了气;行车至长安路立交桥时发现,后带没气了,推着车子走到长安大学虹桥下,才见有修自行车的等生意,他补带时说车子的气打得太足的缘故;这天天也不争气,先是细雨霏霏,接着越下越大,行至西影路时,路面已经全部淹没在洪水中,如山洪暴发的洪水,从高处奔流而下,一齐汇集到公路上,汽车经过时就会给骑车人溅一身泥水,但谁也怨不得谁,谁让天下这么大的雨呢!上班真是赴汤蹈火呀!下班回家的路上,突然后带“爆”的一声炸响,下车一看,内外带全爆破了!42元买的车子,刚骑了一个月(按乘车费计算,本钱已经赚回来了),又得花钱换内外带。
今天(2000年8月7日)早晨出门,天下着蒙蒙细雨,衣不湿,挺凉快。快到下班时,雨又下大了,雨点儿拍打着树叶,沙沙沙,声音十分悦耳,也让人担心;到了下班时,雨的确下大了,中雨转为大雨了,将裤腿挽至膝盖以上,仍然避不开雨水的漂淋;行至西影路,路面上全是从高处奔流而下的洪水,路中央只有窄窄的一小绺路面,来往的汽车一经过,溅起几尺高的水龙射向路两边的行人;骑着自行车在洪水中前进,两只脚常常会浸进洪水中;空中风雨交加,迎面扑来,噎得人抬不起头睁不开眼,汽车依然是迎着风雨呼啸而过,路边的房檐下站满了不堪风雨袭击的人们;天阴得很重,云压得很低,黑沉沉的,给人一种前途未卜的恐怖感;进家门一看,裤子的大腿以下全湿透了,鞋和袜子像被泥水浆了一般。
这天(2000年11月29日星期三)清晨,天空阴得平平静静的,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天空飘洒着细细的雨丝,虽有小风,但并不感觉寒冷。走着走着感觉到自行车后轮一颠一颠的,感觉着不好,后带撒气了,下车一看,果不其然是后带瘪了;看看周围,天还黑呼呼的,哪里会有修车子呢?正发愁间,猛然想起前面某处每天这时似乎有个修车子的,但还须往前走两站路,先想凑合着骑骑车子走,试了,不行;步行吧,太慢;推着车子跑吧,但脚下穿的皮鞋很累赘,跑不动;慢慢地走吧,心想,等走到了再修车子,肯定要迟到;心一横,打的,到了公司,花了七元钱;杨女士听说我怕迟到打的的事,笑着说,你还不如迟到哩,迟到才扣五元钱,你打的花了七元!我想也是的,如果坚持走到修车处修了车子,也未必就会迟到呢,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2001年1月6日昨天的天气预报真准,早晨开门,见地上除了路面以外,已经落了一层白雪。上班的路上,看到小雪飘洒,而且越下越大,在过路的汽车的光柱里,看得见小雪变成了中雪,漫天飘洒,阴沉沉的天像个巨大的罗网,黑沉沉的大地像一只巨大的笸篮,大雪像洁白的粉面,从罗网中漂下来把大地覆盖成一片洁白,只有车水马龙的公路上落雪全融化了。
2001年1月17日清晨,唉,城市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清晨”了,上班的途中正赶上清道夫打扫道路,一路灰尘飞扬,高处的路灯投下的锥形光柱中,尘埃狂舞,真不敢想象人就处在这种污秽得让人恶心的富含病毒的尘埃的重重包围之中,看不见蓝天,看不见远山,看不见青翠的绿色,到处是灰蒙蒙雾沉沉的一个浑沌世界,噎的人气难得舒吸。
今天(2001年4月10日)真倒霉!早晨出门骑着心爱的飞利浦车,刚走了两站路,发现后带没气了,这怎么办?无奈之下将车放在一家属院的墙根下,乘车去上班,可身上只有一张百元大票,售票员找不开,我只好说那只有下次乘车时补上;车刚过长安路,我却误以为是雁塔路就下了车,结果提前两站路下了车,离倒车的地方还有两站地,只好快跑;遇到一家小卖部去兑换钱,非要买他的东西才给兑,于是只好买了一瓶啤酒;急赶到乘车站,车却迟迟不来,急死人,等乘上车,不断地看时间,下得车时已经7:55了,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公司,一打卡,8:00,好悬呀!晚上下班乘车赶到我放自行车的墙根,哪里还有车,永别了我的飞利浦!悔不该当初好糊涂呀,当时真应当“打的”去上班,把车子放在汽车的后备箱里!
这真是:
来来往往上班路,总有不幸倒霉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总经理下了辞退令
总工程师也拗不过
2001年4月30日星期一。是五一国际劳动节前的最后一天,也是我在通风机公司的最后一天。因为这一天发生了一件令正常人很难预料的是:我被公司辞退了。
技术部经理找我谈话时说,不知你怎么把总经理得罪了,他总是和你过不去,我和总工程师再说好话想挽留你都不行。据说总经理说你不尊重他。根据我的印象是他几次企图在工作中寻我的事情没有成功,心怀不满吧,也就是说我当时把他问我的事情解释得他无从发作,我也就以为事情过去了。另一个消息说他的一个熟人给他介绍了个工艺员要来公司上班,所以必须解雇我。
技术部经理和总工程师认为我熟悉本公司的产品,更适合在这个岗位上工作。但他们“胳膊扭不过大腿”。当然这个理由也不是能永远站得住脚的,只要有能力,谁都会熟悉公司的产品的,我也不是一开始就熟悉这些产品的。只是我可能工作起来很卖力,处理问题很到位,帮技术部经理和总工程师解决了不少问题,我做工艺的时候,甚至发现和纠正了设计中的不少问题,让他们觉得“你办事,我放心”罢了。
说到我到通风及公司以来的工作,那是有目共睹的:一天总工程师从里间出来坐到我的对面斜着身子对经理说,能不能把罗工的工作分一些给方工,我看方工搞设计不行的。再说罗工老这么紧张也不行,万一有个伤风感冒的,谁可以来顶替?说着面带歉意的笑容看着我说,罗工这一段时间身体也顶得不错,一直没打绊子。同一个办公室的张工也曾经说过,就罗工的工作量,来两个人也顶不住的。更何况我还是公司里唯一的高级工程师呢。
问题是我一个最基层的工艺员与掌管全面工作的总经理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事,我们之间怎么会有“尊重谁与不尊重谁”的事情呢。真是欲加之罪何须有!
我的态度是,在市场经济的大好环境下,我走到哪里都会找到一碗饭吃,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公司辞退我,损失的是公司。这只要看看公司这一年来走马灯似的来人走人的事实就明白了,以往招聘的人员中没一个人能抵上我!固然应聘者想找到一个好工作不容易,而招聘者想找到一个顶用的人也很不容易呢。就我来说,每天骑自行车跑两个小时已经感到力不从心了,我也考虑换个地方呢。
一个替人“当腿子”的总经理,自以为自己很聪明,但在我看来,他其实是很蠢的,前面说过,他身上沾满了流氓无产者的气味,我也不肖多看他一眼呢;也可能正是我心底里的这种感觉,在我看他的眼神里不自觉地流露出来了,让他感觉到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更好。
这正是: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老板炒你千般是,甩手走人正当时。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文中插图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