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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原上有炊烟 / 胡艳

 初夏矢车菊111 2021-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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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美文》
︱第505期
审稿|谭长征
中国 ● 西部文学微刊
Chinese Western literary journal





白鹿原上有炊烟


           文 / 胡艳
我有关乡间生活的记忆是美好的、鲜活的,也是深刻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亦不喜欢热闹嘈杂的城市生活,常常以省亲、参加同学聚会、参加文学笔会等形式频繁回家乡白鹿原。后来在镇上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能种树种草种花养鱼的院子,更多一些时间在乡下,享受无为和清静,过起了闲适的乡居生活。  

春天时候,我会在水缸里种下几粒睡莲,在地里撒一些格桑花和波斯菊花种子,并把其中一小块整理成菜园子,用心做成垄堤,依照“清明前后,种瓜点豆”的谚语,在镇上买来了蔬菜种子和菜苗,在夕阳洒满东墙之际,在菜地里忙活,挖坑、放菜苗、点种、覆土、浇水,然后扶着酸疼的腰满足地看着平整的菜地。每到周末我便会回去看菜苗长势,欣喜着生命的萌发、拔节和生长,长久地享受着劳动带来的期待和喜悦。

暑假回到乡下度假,接来独居的母亲,开始母女相伴生活,虽然两人没有多少话说,但却尽享在厨房料理一日三餐,一起侍弄院子的花草菜园的幸福相处。母亲勤快,每天早起在院子修草剪花,浇水锄地,经母亲打理的院子更整齐漂亮舒服;傍晚我们坐在院子纳凉,任凉风拂面,赏鱼儿在睡莲中游弋,听母亲唠叨从前的生活。

播下了种子,便有了收获的喜悦,每天早上或傍晚,去菜地摘一把豆角、几个西红柿,蒸一锅豆角包子,炒一盘西红柿鸡蛋,熬一锅稀饭,晚上辣椒西红柿炒土豆片,特别下饭。简单的饭菜让生活更具体,身心也愉悦,幸福感满满的。

不知啥时候院子里来了一只黄猫:黄白相间的毛油亮亮的,身子肥胖,都说它怀了猫仔。黄猫应该年龄不小了,有一双浑浊的眼睛,它总夹着尾巴“喵喵喵”地撵着我。我不是很喜欢猫,可对黄猫却心生怜惜之情,有意把吃剩的骨头扔给它,有时也嚼油饼、馒头喂它。黄猫嘴很叼,看见骨头目不转睛地就扑上去啃个没完没了,看见油饼、馒头了懒洋洋地上前嗅嗅,不屑地走开。黄猫和我一天天熟稔了,它便从院子中移到了家门口,隔纱门看见我就“喵喵”叫,它喜欢追着我跑,便喂它香肠吃。炎热的暑假,我和黄猫相互陪伴,日子过的清浅,离开家总会牵挂着黄猫。  

与母亲相伴,常想起从前的事。我小时候,母亲体弱多病,时常胃痛得满床打滚,记得母亲把炒熟的鸡蛋皮碾面冲着喝,她把馒头掰成小块晒干了嚼着吃。分家前,母亲和奶奶一起下厨做饭、洗衣、扫地、带孩子,从早到晚总有干不完的活计。家庭遭变故后,家里的日子过的很艰难,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母亲不想让爷爷奶奶为难,可怜弟弟们小,便拿着面盆求东家借西家,借来一碗包谷糁子、一盆面,四合院方才升起炊烟袅袅,家人皱着的眉头方能舒展开。

忆起母亲蒸馍的情景,心里也是甜甜的。夕阳落在西厦房木格窗楞上,母亲便在东厦房厨房窗户下开始揉面蒸馒头,我呢就怀抱着收音机在灶间烧火,麦秸把炉膛映得红堂堂的,我的脸也热乎乎的,锅里发出滋滋的响声,白色的蒸汽从锅中升腾,萦绕在黑黑的房梁屋顶。收音机播放着路遥的小说《人生》,高加林的命运紧紧牵动着我,刘巧珍的悲剧使我黯然。

母亲是个过日子精打细算的人,说重些就是有点吝啬,我家的饭菜总比别人家差。别人家吃白馍,我家吃黑馍;别人家吃燃面(干面),我家吃包谷糁子面;别人家吃干饺子,我家稀饭锅里下饺子。想到这些我心里觉得委屈,便重重地拉起了风箱,“扑挞、扑挞”麦秸灰满屋子飞舞,落在锅台上、案板上和我两的头发上。母亲一边揉面做馒头,一边头也不回地说:娃,甭嫌弃馍黑,你忘了以前没馍吃的日子,要不是你舅、你姨妈照顾,不知道咋养大你呢?娃呀,过日子要细水长流的,不要今儿吃饱了不顾明儿。母亲语重心长的教诲让我哑然,气也消了。

我的小学位于沟西,和我们村子隔着一道浅浅的鲸鱼沟,去学校要途径村子的涝池。涝池边上有一颗老柿子树,黑色的树干上长满了鱼鳞般粗糙的皮,博大的树冠向涝池一边倾斜着,我想是被涝池的湿气吸引的缘故吧,每天贪恋地大口吸着湿气,汲取营养,日久便倒向了一边。收麦子的时候,柿子还是青蛋子的时候,我们就会在树下觊觎那一个个柿子,趁无人赶紧用砖头瓦块往树身上撂,好不容易打中一两个结果咕噜噜滚进涝池中,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满怀的希望成了水漂。涝池的边总有婶婶、婆婆三五个女人叽叽喳喳一边说笑一边搓洗衣服每次看到这情景我不由得就身心松弛,随之会产生倦意如虫子在身上爬行,顿生饥渴感。这时我多么渴望能够依靠在母亲身上,嗅闻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在她温暖的怀抱中化解掉我的忧愁。可母亲总有干不完的活,她只能管我吃饱穿暖,无暇顾及我心里所思所想。我只好把想法藏起来,一个人默默地走向田野,让风消除我的困惑和疲劳。更多地是自我消化,自我救赎,自然成了孤独内向敏感的人。

时间如白驹过隙,四十年后,同样的情境,不同的时空,我和母亲在厨房中忙碌着一日三餐,她变着花样做拿手的面食:擀面条、摊煎饼、蒸凉皮……我去过很多地方,无论当地的美食多好吃,回家前总要给母亲打电话要她提前把面擀好,我到家就能端上热腾腾的面,母亲做的饭之于我就是人间珍馐。母亲看着我吃面总是高兴地笑,我从面里吃出了幸福的味道。

农历七月十五日晚上,月亮明镜一般高悬天空,天空布满羽毛状、雪花片一样的云,气象恢弘景观奇特。我和母亲在乡间小路上散步,母亲腿脚不好走路慢,为了躲让迎面而来的自行车,我拉起母亲的手,骑车人从我们身边经过,伴着叮叮铛铛的铃声消失在远处。我们继续往前走着,我没有松开母亲的手,我们十指交错感受彼此的温暖。

今夜,月光如洗。母亲的手传递的温暖遍及全身,如月晕般在我身心绽开,晕染了我的思绪和我的少年梦。在如水的月下,我感怀母亲这双手,是它辛勤劳作抚养了三个儿女,让我们的童年清新干净;是这双手,侍奉中风的父亲七年,用瘦弱的肩膀扛起了责任,书写了人间大爱……月夜里,我拉着母亲的手,漫步在田间小路,听母亲讲岁月的故事。我问母亲累不,母亲回答不累,母亲如我一样,我俩悠然闲适地在月下走着说着,享受着月下的温暖。

我是乡下长大的,乡村生活浸润在我的骨血之中,广阔的田野、浩荡的东风、淳朴的民风赋予我质朴的品德。我热爱故乡,即使年轻时想逃离它,但我的灵魂却不曾离开。后来我总做梦乡下的人和事,知天命之后更喜欢在故乡在田野里游荡。对我来说何以解忧,唯有白鹿原!

乘着国家乡村振兴战略的东风,家乡提出了建设生态慢城,发展全域旅游经济,为更多的都市人打造一个休闲度假的圣地,吸引大家走出城市,走向乡村,寄情于大自然,于蓝天白云、高山流水之中身心合一。借用韩愈的名句:云横秦岭家何在?我骄傲地喊出:白鹿原上有炊烟。




关于作者


胡艳白鹿原人,为人率性朴实,喜欢读书,喜欢写作,喜欢旅游。在“舒写平台”“幸福蓝田”“西部作家网”新浪博客发表文章100多篇。有《麦子总有在黄》、《我爷我爸的白鹿》《白鹿原上我爷的那些事》等记录白鹿原生活的系列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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