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西北野战军司令部驻地。在彭德怀住的窑里。 彭德怀在窑内走动着，自言自语道："清涧战役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牺牲了那么多的同志，真叫人心里难受呀！"又埋怨地说："这个廖昂不投降，硬在抵抗，嘿。"一拳砸在桌子上。 这时政治部主任甘泗淇，把廖昂领进彭德怀住的窑洞，他向廖介绍说："这是彭德怀副总司令。" 廖昂看了彭一眼，只见他光着头，把帽子拿在手里，脚上的布鞋很破烂，和普通战士没什么区别，心内甚是敬佩，他带着崇敬的心情，上前给彭递了一支烟。 彭德怀正在气头上，阴沉着脸，嘴紧绷着，气愤地把烟扔到地上。 廖昂见到如此威严的彭德怀，低头颤栗。  彭德怀仍满腔怒火地问道："廖昂，叫你投降，你为什么不投降？" 廖昂无言回答。 彭德怀又说："你看看，清涧城内外死了多少人！" 廖昂更感到内疚，仍低头不语。 彭德怀声色俱厉的申斥："死的有一个外国人吗？嗯？" 甘泗淇给解劝说："你要是早投降，就不会有这么大的伤亡。死了你的兵你心疼，牺牲了我们的战士，彭总能不生气吗？" 廖昂百感交集，像个娃娃似地哭了。 甘泗淇给安慰说："你总算活下来，就是大幸，我们会优待的。"  廖昂这才说："我的黄埔同窗许光达，已向我讲了你们的政策，我坚信不疑。不过这次的失败，是你们人多，国军人少……" 彭德怀仍怒气未消，说："你们的人呢？进攻陕北时不是二十来万部队嘛！刚进延安，看你们神气的样子，又是授勋、庆功，又是宣扬、慰劳。"他背着手转了一下，轻蔑地问："刘欲率五个半旅，人不少吧？距你才二十公里，为什么不救你？" 廖昂咳了一声，低头不语。 彭德怀态度变得温和，给解释说："廖师长，胜败不在人多少，在士气。我们起初只两万多人，你们二十多万，我们打了一个又一个胜仗。现在国民党军仍比我们多，我们还要打胜仗。我告诉你，从现在起，我们要打到西安去，进军大西北。我们中国人民解放军，要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 廖昂听了后，深有感触地说："蒋介石政府是没有希望了，国军也不行了，我愿接受教育。"  彭德怀："这就好。我们打算把你们送到后方去，办个'高研班'，学习后可分配工作。" 廖昂对彭德怀说了声："谢谢。" 廖昂后来对被俘的同事说："我看到彭德怀处处以身作则，身先士卒，生活简朴，想起康熙皇帝说过一段话，他说吏不畏吾言，而畏吾廉；民不畏吾能，而畏吾公；公则民不敢慢，廉则吏不敢贪，公生廉，廉生威。"他长叹了一声，绝望地说："完了，国民党完了！非彻底失败不可！共产党的干部这样廉洁，而国民党那样腐败，哪有我们立足之地呀！" 甘泗淇和廖昂刚走，张宗逊和张文舟走了进来，彭德怀取出一份电报对他们说："中央军委向各军区、各野战军，通报了西北战场的情况和作战经验，这是对我们所取得的胜利，给予了充分肯定和热情鼓励。我军虽在数量上少于敌人几倍，但在战斗力上优于敌人，尤其是在精神上压倒敌人。敌人极怕我们，我们不怕敌人。" 张宗逊和张文舟听了这段话，为之鼓舞，精神振奋。张宗逊说："中央军委替我们作了总结，我们也应很好地总结一下，以利再战。"  彭德怀："是呀。应该好好总结。从3月开战以来，我们打了10多仗，歼敌4万余，我军由25000余人发展到4万余人。我们所取得的胜利，都离不开边区人民的支援和配合。这期间，边区人民支前担架队就198653人，支前牲畜1478707头，妇女做军鞋929000双，还有许多人参加修工事、搞后勤。边区的游击队也参战930余次，歼敌4779人。从土地革命到现在，群众养活我们，支持我们，恩德如同父母。没有他们，哪有我们今天？哪有么子胜利？" 张文舟也说："是呀。我们应感恩人民群众，特别是边区的老乡。不过我们也有失误，教训不少。部队需要补充，也需要整休。" 彭德怀："《通报》还指出：目前，我军主力准备在内线留一个短时期，即打到敌后去。这么说，我们出击的时机还不到，我们应抓紧时间进行总结和整休，准备再战斗。" 张宗逊和张文舟都表示赞同。 （二）延安。边区银行。天阴沉沉，秋风微寒，将临傍晚，烟雾满山沟。  胡宗南披着大衣，独自在楼前转来转去，心事重重，心神不安，眉宇间拧成一疙瘩。陕北的战事使他伤神，现在陕东危机，关中危机，他仰天长叹，也无良策。彭德怀大军又是大战陕北，又是出击关中，到处风声鹤吹，草木皆兵。思前想后，肝胆俱裂，不是跺脚，便是长叹。 这时"前指"主任裴昌会拄着文明拐杖迎面走来，见胡心事重重，甚是不安，便说："胡长官，外边风冷，你不觉得身寒？" 胡宗南摇头说："不。裴主任，我想和你谈谈。" 裴昌会："我也正想和你一叙。" 这一矮一高的将军，走进胡的住处。室内电灯明亮，二人刚坐下，胡宗南便说："裴主任，你说，我们到陕北怎么尽吃败仗，青化砭、羊马河和蟠龙丢了三个旅，沙家店和清涧又丧两个师，你说……"  裴昌会老练、深谋，他知道胡宗南的心病在彭德怀身上，便说："不是彭德怀有三头六臂，是共产党太厉害了。" 胡宗南："是呀。彭德怀是个土豹子，没进过军校，没多少文化，我看没有啥了不起。" 裴昌会又转了个弯说："可就是他会打仗，打硬仗。" 胡宗南觉得裴的话云里雾气，神秘莫测，便问："你说如何对付彭德怀？" 裴昌会一笑说："他是人不是神。" 胡还没问出个名堂，又急又气地说："难道我们真的打不过彭德怀？国军打不过共匪？！" 裴昌会仍不慌不忙地说："共军的阵势你该看出来了吧，已发起全国攻势，西北亦然。彭德怀敢出击关中，说明羽翼已丰，大有进攻之势。" 胡宗南急切地问："那你说怎么办？" 裴昌会也叹了声说："陕北是没指望了，当然保关中当紧。"  胡宗南马上站起说："是呀。陈谢兵团南渡黄河，逼近撞关。彭德怀的二、四纵队进入黄龙山，连夺白水、黄龙、韩城、宜川，危及关中。你说对了，保关中当紧。" 裴昌会好似耍弄孩子似的，反问："那你说怎么办？" 胡宗南摸了摸头说："全力保关中。我已调第一军回关中，现在我决定令整编第十七师何文鼎部防守延安，刘戡二十九军到洛川、黄陵机动，可北顾延安、东顾宜川、南顾关中。" 裴昌会："这也是个办法。但要知道彭德怀比你的办法还多。" 胡宗南好像接受教诲似地说："知道。"又无可奈何地说："咳，用在陕北的部队只有这些了。" 裴昌会仍在给指点说："你记不记得刘戡说过两句话，他说彭德怀有实践经验，指挥相当谨慎又非常灵活。"  胡宗南仍不以为然地说："我见过彭德怀，土里土气很拙，看不出有多大本事。" 裴昌会：我们就吃了这位没多大本事人的亏。"起身要走。 胡宗南挽留说："裴主任，陕北兵力部署，就按我刚才说的办。眼看到了冬季，再不宜打了，部队略作休整，明年再战。我先走一步，明天回西安。" 裴昌会听胡宗南要走，心好悲凉，又问："延安守得住吗？" 胡宗南给安慰说："从目下看，延安还不会有多大危险。到快过春节时，你也回西安。" 胡宗南10月20日慌忙溜回西安，从此与延安永别了。不久，'前指'撤销，裴昌会也回了西安。 （三）绥德清水沟。西北野战军司令部驻地。  彭德怀走出司令部，站在村中的崖畔上，举目观看，只见田野里军民秋收忙，村子里的妇女，有的碾米缴公粮、有的做军鞋，到处喜气洋洋。忽然看见山坡上走来一行赶毛驴的老乡，给解放军送粮，一路欢唱：
彭德怀看到这些情景，激动得几乎掉下眼泪，深有感触地对身旁的人说："边区人民好啊！边区是刘志丹、谢子长创建的老根据地，边区人民是经过长期的革命教育，政治觉悟高，为革命做了很大的牺牲啊！他们送公粮、做军鞋、抬担架，几乎平均一户有一个烈士！我们打不好仗，怎么能对得起他们啊！"他说罢，转身回到司令部，面对墙上挂的作战地图，在反复思考，不时画来画去。这时新成立的第六纵队司令员罗元发和政委徐立清走了进来，向彭敬礼，彭迎上前，握着他们的手问；"罗司令，战士们的生活改善了吗？"  罗元发："群众送来不少猪肉、羊肉，还有鸡，把新打下的谷子、糜子加工后，都给我们送来了。" 徐立清也说："群众对我们太好了，宁愿自己吃糠吃菜，也要让我们吃好，还送来许多军鞋。" 彭德怀："这就好。让战士们吃上几顿好饭，准备继续战斗。" 罗元发："我们来请示个问题，陕北人民这么苦，肉我们再不要了。" 彭德怀严肃地说："这不行。从打仗以来，我们在生活上从来没提出过要求，既然要求了，这是战斗的需要，只要能搞到，我们还是需要改善战士们的生活。" 徐立清："彭总，你几个月连肉都不吃，我们怎能吃得下去。" 彭德怀笑着说："大家吃我也吃，你们也该吃。不说这了，我正在考虑一个问题……" 罗元发忙问："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彭德怀："在战争时期，军人日日夜夜都应考虑打仗的问题。我总觉得榆林对我们后方是个威胁，为了中央的安全，我总想打榆林。" 罗元发和徐立清摇头说："这个我们还没考虑。" 彭德怀："这怎么能行？你们现在是纵队司令和政委，责任重了，要考虑得多一些。现在交给你们一道题，明天就送来答卷。这道题就是：打哪里？怎么打？" 罗元发和徐立清齐说："保证完成。" 彭德怀把罗、徐送出门，又回到地图前，在继续思考。 张宗逊和王政柱走了进来。 彭德怀说："你们来得及时，中央向全国发出'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的战斗号令，大反攻的时刻来到了，现在咱们研究一下我军再如何行动。" 王政柱："清涧战役后，胡宗南慌忙把守备绥德的一六五旅和守备瓦窑堡的第二十四旅七十二团仓皇接走，现在他的部署是：第一军南调关中，榆林的二十四旅空运西安，第二十二军及保安第五团防守榆林，第十七师防守延安，整编第二十九军分散守备甘泉、富县、黄陵等地区，敌军完全处于守势。" 张宗逊："我第四纵队南下攻克白水县，王震率二纵队已连克黄龙、韩城、宜川三县，歼敌3000余，打开了开辟黄龙新区的局面。" 彭德怀："形势对我们越来越有利，我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张宗逊："那就抓紧打。" 彭德怀："中央军委提出三条方案：一、现地寻找打刘敬，如能歼一二个旅意义很大，但不知能寻得机会否，粮食有办法否；二、以两个纵队打榆、神、府，一个纵队南下会合二王(王震、王世泰)开辟渭北；三、不打现地之敌，也不打榆林，全军南出洛(川)、中(黄陵)、宜(君)、同(官)。到底采用哪个方案，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张宗逊："我看第二、第三个方案都可以考虑。" 王政柱："我看执行第二个方案较实际。我认为南下歼敌和打延安，条件都不成熟。现在榆林兵力薄弱，我们北上夺取榆林、神府，扫清北线障碍，巩固后方，以造成南下有利形势。" 彭德怀："我也是这么想的，还是采用第二个方案好。我军北上榆林，消灭二十二军，扫清北线障碍，巩固后方，这样才能确保中央和毛主席的安全。" 张宗逊说："确保中央和毛主席的安全是大事。我们同意这个意见。" 彭德怀说："那就速报中央批准。" 王政柱说："现在我西北野战军已发展到5个纵队、10个旅、4万余人。可以说是军威大振，士气高扬。" 彭德怀："但不能骄傲和满足，更要加强纪律，提高战斗力。《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关于重新颁布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训令》就是这个意思，要在全军贯彻《宣言》和《训令》，夺取新胜利！" 张宗逊："这是打好仗的精神武器，有了这个武器定能打好仗。" 彭德怀又说："我们打榆林，也是为了减轻边区人民的负担，也就是毛主席说的去吃敌人的粮。" 张宗逊也笑着说："这也是用中正枪打蒋中正。" 大家都笑了。 10月26日，风寒天冷，西北野战军指战员，不畏地冻天寒，高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斗志昂扬，向榆林挺进。 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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