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1986年开始评聘职称以来,一些教师,为了职称屡败屡战,过一级盼高级,似乎总有一个坎儿在前面堵着,一直是心中的痛。 今天小磊哥给大家分享一位老教师为了评职称的真实经历,相信文中能看到很多老师的影子。(本文由真实故事改编) 我,四十三岁,一所县城小学的女教师,教书二十三年。今年的十月份,我终于如愿以偿,由中小学二级职称评上中小学一级。晋级名单公布的那一天,我自己在家炒了四个菜,喝了整整八两白酒,吐得一塌糊涂。我哭着对老公说,我终于熬出头了! 说来也许我是幸运的,1998年从中师毕业,大部分同学都分回到了乡村教小学,只有我和几个同学因为英语比较突出(上师范时参加过几次英语故事比赛,没想到居然成了我的加分项),留在了县城教初中。那时候初中的英语老师比较稀缺,我们就成了幸运儿。 只是三年后,一批本科大学生分配了回来,我们几个因为学历不够,专业又不符合,又被打回了原形,分到了县城小学教书。 我所在的学校是当地最大的一所小学,学生五千多人,教职工将近两百人。每次开会,都黑压压一片,但校长只要在话筒里咳嗽一声,会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基层的校长一般都是山大王,盘桓在一个山头,只要不出差子,都会干到退休。什么岗位轮流制,末位淘汰制,对他们形同摆设,这些政策只是用来规矩一线教师的。 我们校长是个女的,比我大十岁,长着一张董明珠似的脸,不说话就叫人心惊胆战。所以进到这所学校整整十年,我和校长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这十年,我只知道兢兢业业地上课、批改作业,我教学水平一般,但是工作态度好,不管哪个领导交代给我的事情,我都全力以赴。 我知道自己的短板,所以每学期的评优评先没有我,我也从来没有过怨言。荣誉,本来就应该给那些教学能力强的老师,不是吗? 可是,后来我才发现,自己太傻了,这个世界真的并不是完全看能力的。 学校有几位老师,教学成绩也不突出,甚至比我还差,每次都是垫底,学校的演出、检查、参赛等活动也几乎没有出过力,可是居然连续几年都被评优评先。更叫我无法接受的是,几年内,他们都晋上了高一级职称。 深感不公的同时,我开始观察,这一观察,我才如梦初醒。 其中一位女教师,和我同岁,平时比较自私,凡是集体活动或者同事们的请求,她几乎都是推诿,不肯出力,看见同事们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可只要看见校长,她的脸就跟开了光似的,笑得叫你睁不开眼。 有几次,我还看到她和校长从教学楼里出来,校长走在前面,她佝偻着腰跟在后面,亦步亦趋,整个一条“哈巴狗”模样。 另外一个男教师,平时见谁都是一副掏心掏肺的样子,在办公室里吐槽学校太小气,连饮水机都没有,喝水还得自己买水票,复印文件还得自掏腰包。我一听,就跟着忿忿不平起来,也吐槽了几句。和我要好的一个老师赶紧给我使眼色,示意我住口。 等这个男教师走后,好友悄悄对我说,以后在XX面前说话一定要注意,他说啥你别搭腔,你要是也顺着他骂领导,前脚刚走,后脚他就跑到校长那里打小报告了。他是校长的眼线,就是靠着打小报告才评优晋级的。 我这才知道,表面平静、纯洁的学校原来也深不可测,也有这么多的漩涡、污泥,我简直就是一只两眼抹黑的熊瞎子。 我突然醒悟了。原来,并不是业务精湛就可以进步,并不是认真负责就可以评优,只要会拍会舔,接近领导,你也能进步啊。 我为什么不呢? 思想转变只是第一步,行动转变才至关重要,可是,让一个只知道埋头拉车的老牛突然抬起头来看天,真的好难。 再难,也得改变,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别人都晋了级,不想在退休时还拿着最低一级的职称,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我和老公商量了半夜,根据他的建议,几天后的中秋节前夕,我就买了一盒高级茶叶去看校长。 校长住在一个老式的家属院里,两上两下的格局,看起来很简朴。 在家里的校长多了几分亲和,她笑着给我倒茶。尽管如此,我还是紧张得要命,往茶几上放礼品盒子的手都在发抖。我接过校长递过来的茶杯,如坐针毡。 校长的眼睛看都没看礼盒,只是和我拉了几句家常。我在心里暗暗嘲笑自己的胆怯,人家收礼物的都不紧张,你紧张个什么呀? 这样一想,我的心里就平静了许多,我把之前在肚子里翻来覆去背了几十遍的话说了出来。 “这不是快中秋了吗?就过来看看您,学校事那么多,您每天那么忙,可得注意身体。” 其实还有一句,“没啥给您拿的,就带了一盒茶叶,您尝尝。”但我没说。为什么没说呢?是因为我看校长眼睛就没看茶叶,心想人家肯定对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了,就没敢说,说出来就显得自己小气了。 校长客套了几句。 我的手心潮潮的,开始出汗了。又坚持着说了几句自己都嫌害臊都觉得假得要命的话,再看看校长也在应付的笑,就匆匆说“那我不打扰您了,校长,您多休息”,逃了出来。 校长把我送到她家的楼门后面,就止住了脚步。我拐过巷子口,停下来,拍了拍胸口,长长喘了一口气。 第一次送礼大功告成,比我想象的顺利多了,接下来就熟练了。我决定,以后的每个节日——春节、中秋、端午,都要上门送礼。 与此同时,我的内心也发生了变化。我开始暗暗觉得,我和校长已经是自己人了,再看其它同事的时候,就有了一种冷眼旁观的窃喜感。 送了一年,又到了期末评优,我想,这一次的镇级模范肯定是我。结果却很打脸,我连一个荣誉都没得到。 生气、纳闷的同时,我和老公分析:要么是送的礼不重,要么是光送礼不行。我们反复推测,最终决定,走一条曲线救国的路线。因为拼实力,我们不行,我家的财力不允许我用钱砸。那么就只能走这一条路了:当癞皮狗。 我开始有事没事就往校长家里跑。她家地板脏了,我就拿起拖把拖;衣服脏了,我就给她洗,包括她们全家人的内衣内裤。我还专门买来一本食谱,照着上面的做法,隔三岔五给校长全家做饭。 校长和她的老母亲同住,我每次去,都要先给这个老太太揉肩、捶腿,比伺候我亲妈还尽心。老太太每次都拉着我的手,说我是个贴心闺女。 去的次数多了,校长渐渐也从内心里接纳了我,上街买衣服,喜欢叫上我。我知道,她开始真正把我当自己人了。 我和校长一起逛街,给她做参谋。有时她会给我讲一些家里的琐事,我就安慰她,“大哥人不错,就是爱喝酒,不算啥大毛病。” 有一次冬夜两点,我突然接到校长的电话。我套上衣服就跑过去,原来她男人又喝多了,像死猪一样睡在卫生间,一米八的大个子,她怎么也弄不起来,又害怕出事,就给我打电话。 我又打电话喊来我老公。我们两口子把校长男人拖到床上,我让校长去休息,让我老公和她男人睡在一起招呼着。我把卫生间里的秽物打扫干净,又烧了姜茶,让我老公端给她男人喝。 这次之后,校长明显更依赖我了。她会给我透露一些学校的内幕,告诉我谁是“自己人”,当然,校长不会明着说,她会用“XX不错,你以后要多向他学习,有啥事可以和他多商量商量”来暗示我。 这样过了一年,我得到了一张晋级必需的证书之一。根据我的“经验”,我知道,我已经是晋级的“候选人员”了。 我虽然如此巴结校长,但我从来不在学校内和她走得近。表面上看去,我和她的关系还和以前一样,我不能让同事们看出来。 有一天晚上,我给校长送去几个创可贴。因为白天我看到她在校园里走路时不太对劲,再一看她脚上的鞋,就知道是被新鞋子磨的。 到她家后,她坐在沙发上,正在揉脚。我赶紧用碘酒、棉签(我已经能准确地找到她家的小物什了)擦她的脚后跟,又凑近嘴唇吹了吹。把带来的创可贴贴上去,然后给她套上袜子。 “好了,这样再穿,就不疼了。” 校长说:“这双鞋是真好看,要不我也不会忍着疼穿它了。哎,你还别说,这创可贴一粘上去,就不疼了。” 我笑着说:“明天你接着穿,一点都不影响。” 校长让我坐下来,伸手给我拿了一个苹果。她没说感谢我的话,但是从她的动作里,我看出她感动了。 就这样,我整整伺候了校长五年,不,是伺候他们全家五年。 这五年,我老公包揽了我们全家的家务。这五年,只要校长一个电话,我就可以抛下准备团聚的父母,抛下准备辅导作业的孩子,飞奔而去。 有一次,我和老公正要送孩子去医院,校长打来电话,要我陪她去逛街,我二话不说,放下电话就过去。逛到一半,老公打来电话,我故意当着校长的面接听。她听到我儿子在住院,不好意思起来。我说,没事,他爸一个人就行。 天可怜见,我们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今年,全校仅有三个晋级名额,我就占了一个。 在教学二十三年后,业务能力平平的我终于晋上了级。 前几天,我正在吃饭,接到了校长的电话:“没事来玩啊,这么长时间没来我家玩了。” 我说:“最近身体不太舒服,一下班哪儿都不想去。” 校长“哦”了一声。 我挂断了电话,继续吃饭。 老公说:“你这样,她会不会给你穿小鞋?” 我呵呵一笑。 第一,我不怕她给我穿小鞋,因为她有很多秘密我都知道。 第二,她能给我穿什么小鞋?我的职称也晋上了,我也没什么追求了,又不想评优评先,我的工资又不是她发的,我怕什么? 第三,最重要的一点,我再也不想当癞皮狗了。 我不否认有很多凭着真本事晋级的教师,但概率小得可怜。我知道自己的做法很无耻,但是,在这个世上,无耻的人才能过得好。 文章作者:金小贝,一个教学十九年、勇敢走出体制的中年少女,想要追寻理想的文艺教育王国,执笔走天涯。偶尔犀利,偶尔文艺,写教育,写历史,写两性,她都有两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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