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一生是勤劳的一生,她把毕生的精力都用在了儿女们的身上,她有六个儿女,哪个都是她的心头肉,顾完这个顾那个,哪里需要哪里到,为儿女付出的太多太多,尽心尽力地为儿女们辛勤操劳。大姐是这六个孩子中的老大,出生时就是个早产婴儿,非常弱小,母亲付出很多辛苦,才勉强把她养活。大姐长大以后心灵手巧,特别能干活。做衣服、做鞋她会,洗衣服、做饭她行,地里的农活也样样在行。因为她能干,十七岁就有人相中了托人说媒,那个男人叫徐永臣,是个外来人,从热河投奔他哥哥来到这个村的。因为对他不了解,所以开始没有答应。后来徐永臣死磨硬泡,甚至采取威胁的手段逼婚。他找人气势凶凶地说,大姐如果不嫁给他,嫁到外村,那么“前面是监狱,后面是墓地”。意思是说,大姐如果不答应嫁给他,就是进监狱、进墓地也要报复。在他的威逼下,大姐害怕连累父母受到伤害,就被迫答应了,草率地嫁给了他,酿成了这次不幸婚姻。婚后这个徐永臣原形毕露,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对大姐蛮横无理、非打既骂,常常把大姐打得遍体鳞伤。婚后第二年大姐生了个女孩,那个男人更是变本加厉,对大姐进行百般摧残。如此看来,大姐如果继续跟他在一起,迟早会被打死。母亲和大姐都意识到,要想逃离苦海必须与他离婚。大姐离婚后带着孩子回到母亲身边,由母亲帮助照看孩子。后来经人介绍,大姐又与刘殿全结婚,开始了幸福美满的婚姻生活,大姐再婚后又生了四个孩子,共两男三女,五个孩子。母亲还是经常帮助大姐照顾孩子,有一次,母亲在大姐家住了两个月,那时候我还小,也需要母亲的照顾,我想妈妈,每天都盼着妈妈回来,我自己在家太孤独了,象野孩子一样没人管没人问,渴了喝碗凉水,饿了找点剩饭。没有剩饭只能饿着。姐姐上学,父亲种地,谁也顾不上我。冷了、热了、病了没人关心,有一天,我突然病了,发高烧起不来炕了,在小北炕上盖着被,默默的忍耐着,一连躺了三天也没人管我。我在心里默默的叫着:“妈妈,我好难受啊,你怎么还不回来呀!我想你呀妈妈”!正在我无依无靠的时候,妈妈突然回来了,出现在我的面前,当时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以为是在做梦。当妈妈把带回来的小鹅放出来,我才猛然醒悟,真的是妈妈回来了,我喜出望外,翻身趴起来,哭喊着扑向母亲的怀抱。啊!母亲回来的太及时了,不知是母子连心还是有心灵感应?母亲在大姐家早就想走,而大姐总是哭着挽留,近几天来母亲总是心神不宁,惦念家里的孩子,晚上就做了一个梦,梦到一只小羊掉到一个大水缸里,危在旦夕。母亲惊醒后立刻想到我是属羊的,一定是我在家出了危险,于是母亲就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到家一看,果然是我生病了,躺在炕上发高烧,身上象火炭儿一般,母亲急忙把父亲找回来,立即把我背到林场卫生所,医生检查后说:“孩子得了肺炎,多亏及时送来,不然会有生命危险的。”经过一个星期的治疗才痊愈回家。大哥小学毕业后,就在家里帮助父亲干农活,有一天他去放牛割草。回来的时候,他把镰刀插在草捆里放在牛背上,当他骑牛的时候,不小心被镰刀刺进了大腿,口子又深又长,鲜血直流,疼痛难忍。这时天已经快黑了,山野里连个人影都没有,这可怎么办啊?他心想,“决不能倒下去,如果倒下去流血过多,可能再也回不去家了”。想到这,他咬紧牙关,用手压住伤口,趴在牛背上一步一步地往家走,幸亏路上遇到了村里人,把他送回了家。到家已经是点灯时分了,母亲和家人把他从牛背上抬下来,进屋一看,啊!好大的口子,足有十厘米长,血还在汩汩的流。如果是现在说什么也要上医院治疗,进行必要的处置。而当时的小山村,无医无药。乡卫生所离得远,晚上又恐怕找不到人。母亲心疼极了,情急之下自己动手,也没清洗,找来点红伤药涂上,就包扎起来。第二天打开一看,伤口又红又肿,已经发炎化脓了,父母迅速把他送到乡卫生所治疗,在母亲的精心护理下,过了两个月伤口才长好。在大哥的腿上留下了很大的伤疤。大哥在大姐夫的帮助下,考上了林业局的营林员,走出了农村当上了职员。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到了谈婚论家嫁的时候了,通过别人介绍他与同在林场工作的杨树琴结了婚,那时侯结婚很简单,也没有什么仪式,母亲给他们做了两套行李,买了两套新衣服,搬到一起就算结婚了,婚后住在我家的小北炕上,他们上班离家较远,单位有宿舍,也不经常在家住。后来生了女孩儿小玲就常住在家里了,那时侯我家的生活很困难,只靠大哥每月给的三十元的生活费。而我这位大嫂的娘家更困难,大嫂常常惦记着她的父母,人在这里心却飞回了家,夫妻感情上也出现了问题,正在这个时候,林场又实行减员下放,大嫂又不幸地被编在了下放的名单里,她实在不想在这儿呆下去了,于是他们就离了婚,抱着刚刚三岁的孩子毅然离去,回到了她的娘家。孩子抱走以后,母亲非常想念孙女儿,经常晚上睡不着觉,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一晃十几年过去了,祖母对孙女儿的思念始终没有停止过,后来母亲让三姐去找,三姐几经周折才找到了小玲,给母亲拿回了小玲的照片,母亲左看右看爱不释手。虽然联系上了小玲,但她也没有离开养育她的父母,而回到我母亲的身边来,现在小玲都已做外婆了,母亲还是想念她,常常提起她。大哥经别人介绍又与张清雅结婚,这个大嫂是失去原来的丈夫后,带着两个女儿改嫁的,他们婚后生个男孩儿大志,大哥大嫂都上班,没有时间照顾孩子,又是母亲帮助他们把孩子看大。二哥在伊春得病住院,经过几个月的治疗,病情基本稳定了,只需慢慢恢复。虽然不能独立行走,但借助双拐也能自理了。出院后由单位的同志把他送回了家,回到只有一间半小草房的家里养病,每天由母亲照顾起居吃饭。因为他是病号,所以母亲特别关照他。有一天,母亲给二哥烙饼吃,只给了我一块儿尝尝,二哥吃完后还剩两张,被母亲锁在箱子里,给二哥留着下顿吃。我很生气,向母亲要也不给,我急了,到外面找个斧子就要把箱子劈开,二哥见状急忙喊妈妈打开箱子,给了我一张饼,我才肯罢休。二哥的身体实在是不好,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那些年他经常有病住院,肠梗阻手术后遗症,肠粘连。经常犯病,严重了就要手术,作了多少次手术我都记不请了,只记得后两次手术是在原来的刀疤上做的。真可以称得上,满身伤疤、九死一生。母亲为他操的心实在太多了。二哥最大的愿望就是不能走在母亲的前面。决不能再让老人伤心。二哥结婚较晚,婚后生了两个男孩儿,都是母亲看大的,大明是在父母家里生的,满月后就抱回去了,过了几个月又送了回来,他们从伊春往家邮奶粉和炼乳,由母亲喂养。一年以后当二哥二嫂来接孩子的时候,孩子长的白白胖胖,十分可爱。二姐、三姐和我年龄差距不大,我们三个是一起长大的,都在小的时候经历了三年自然灾害、文化大革命、上山下乡、推荐上大学的历史时期,母亲对我们三个的前途也不抱太大希望,但不管前途怎样也要把书念好,二姐由二哥供养读完初中,三姐由大哥负责读完高中,我相对幸运些,赶上了恢复高考制度,考上了师范学校,在哥哥姐姐的资助下,完成了学业,参加了工作。我们的孩子也都是在我母亲的细心呵护下成长起来的,尤其是我的女儿佳佳,更是她奶奶一手带大的,孩子六个月大的时候,她妈妈得了急性肝炎,被迫忌奶。都是她奶奶用奶粉把孩子喂大。就是上初中、高中,都是她奶奶做饭、洗衣服照顾她、陪伴她。能考上大学、考上研究生,都是她奶奶的功劳。阶级斗争是特定历史时期的产物,从那时候走过来的人,哪一个不是身有感触、感慨万千?那时侯受害越重,他的感触就越深。我们这个家庭,就是千万个感触颇深的家庭之一。从“三反”、“五反”“四清”运动,到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无时无刻不把阶级斗争放在首位。所谓阶级斗争,就是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斗争,贫下中农是无产阶级,地、富、反、坏、右是资产阶级。我的父母是地主分子,是资产阶级,是被斗争、被专政的对象。在那个年月里“只许老老实实,不许乱说乱动”。而他们的孩子是地主的狗崽子,虽然说“有成分论,不唯成份论,重在政治表现”。实际上还是把成分放在首位。如果开始就是地主,也就适应了,而后改的地主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尤其又给加了个头衔,叫隐瞒成分的逃亡地主。大人们知道是怎么回事,而我们几个儿童少年,一夜之间从贫农变成地主,简直是奇耻大辱,没脸见人。一生的命运也将随之改变。那是“文革”之前,大哥、二哥都已参加了工作,而且工作努力,积极要求进步,写申请要求入党。入党需要外调,审查家庭历史,组织调查后,就把错划的贫农改成了地主。这样哥哥成了地主子弟,入党的事也随之搁浅了,再想入党,不但要有特别好的政治表现,还要经受组织的反复考验。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阶级斗争的弦更紧了,父母是地主分子,是被专政、被监督改造的对象。为了防止他们搞“复辟”,必须经常参加学习班接受教育,还要经常向组织汇报思想,稍有不慎,轻者写检查,重则开你的批斗会。由于父亲总是“老老实实”,从不“乱说乱动”,想凑材料也难,所以父亲也没有挨批斗。对父母实行专政,他们可以忍受,而对他们的孩子百般刁难和歧视,却令人难以承受,母亲为孩子们的不幸遭遇而感到痛苦和自责。那时侯二姐三姐和我都是小学的学生。我们刚上学的时候,户口簿上的成分是贫农,和别的小朋友没什么两样,一样的学习,一样的进步,一样的参加各种活动,鲜艳的红领巾也一样的飘荡在胸前。可到了文化大革命,别人家的孩子还是孩子,而我们却变成了地主的狗崽子。被侮辱、被嘲笑、被歧视、被打击,政治活动不让我们参加,传达“最新指示”不让我们听。同学都鄙视我们,不理我们,见了我们饶着走。红卫兵、红小兵组织的大门对我们敞开着,可就是进不去。有一次,一个同学刚刚加入红卫兵组织,他的袖标是用黑色的线缝制的,我发现和别人的不一样,就问他为什么用黑线?他就报告了老师说,我说他是“黑帮”,污蔑红卫兵,结果我被老师狠狠的批评了一顿。在那样的年月里,好事儿都是贫下中农的,哪有你地主的份儿,升学、就业、入团、入党都是这样,当兵更不例外,地富子弟的我更是连想都不敢想。我从小就喜欢当兵,凡是有人问我长大做什么?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当解放军”。没有当上兵是我一生最大的遗憾。那时虽然是好事轮不到我们,但两个姐姐和我都非常努力,学习上努力,政治上也积极要求进步,“三忠于”“四无限”样样走在前,熟练背诵很多毛主席语录和老三篇,学跳忠字舞,批判走资派都不甘落后,后期居然也当上了红卫兵。当我戴上红卫兵袖标的时候,心情无比激动,有说不出的兴奋和自豪。就是照毕业像的时候,我都尽可能的让红袖标多露一些。二姐初中毕业就上山下乡了,当上了知识青年,到生产第一线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三姐幸运的升上了高中,而我却被拒决于高中大门之外,当时林场学校条件差,升高中有名额限制,虽经过了考试,但并不按成绩录取。我的成绩超过录取分数线很多,就因为成分不好而未被录取,惨遭失学的磨难。母亲得到消息后为我着急上火,寝食不安,孩子小小年纪不上学怎么行呢?本来就成分不好,再不多念点儿书,更没指望了。不行,必须想办法让孩子继续读书。于是联系二哥,让二哥想办法把我转到他们那儿继续读书,二哥十分为难,可是为了实现母亲的愿望,为了弟弟能够受到良好的教育,为了弟弟的前途,就是再难也要努力去办。上学容易,落户口难,要上学必须把户口迁过去。二哥知难而进,三番五次地找公安局、派出所,历尽艰辛,好话说尽。用他的顽强意志和坚韧不拔的精神,感动了派出所的民警。在派出所民警的帮助下,办成了户口迁移手续。把父母和我的户口迁到了伊春友好,我便得以继续读书,获得了读高中的机会。我那两个姐姐却由于超龄不能随父母迁移,只好继续留在原地接受再教育。当时也有转正和推荐上大学的事儿,可是再多的雨点也落不到他们的头上。后来二姐结了婚嫁到县城,三姐应招去大庆做了工人。我高中毕业以后,当了两年知青后,政治形势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粉碎了“四人帮”,邓小平出来主持工作,取消了“成分论”,七七年恢复了高考制度。经过紧张的考前复习,我幸运的考上了鹤岗矿务局师范学校,走出了人生的关键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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