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五台人忆 | 烧山药(马铃薯)

 五台人 2021-01-15

作者简介:老农民(网名),五台豆村大石岭村 人。受过苦,教过书,做过饭,修过路,架过桥,背过窑,经历颇丰,终无所成。曾任职于忻州师院,现已退休。

烧山药(马铃薯)

——青年纪事之十

        退休之后,闲来无事,为防老年痴呆,不时读读写写。几篇短文发出之后,有学生出于爱敬之心,誉我为“山药蛋派"。自己心想,出身农家,长在农村,当过农民,干过农活,对于山药蛋真是再熟悉不过了,只是实在不敢去有辱山西文学大家,随便去狗尾续貂,滥竽充数。倒是"山药蛋"三字引动联想,想起了村里受苦时,队里大伙儿山坡地里烧山药一事。

        有正式工作之前,曾在社会上混生十几年,其中有整整四年,就在村里受苦。从春季担粪点种,夏天割蒿挽麦,秋里打场背秸,冬月垒坝修地。除了摇耧耕地不敢承担之外,凡农村受苦营生都不在话下。

        刨山药就是秋收农活中的一项。仗着自己身高马大,年青有劲儿,常常兜揽的是送山药。一口袋百斤左右山药蛋,说起就起,瞬间就可以放到驴背上。送完山药,再往地里,还可以骑在骡背上,悠悠慢慢,唱个"亲圪蛋河里洗衣裳",好不自在潇洒。但心心念念的还是每遇这个时候,还能吃上烧山药。想起那皮焦芯白,沙软馨香的烧山药,真是涎水大长长(五台方言意为垂涎三尺)。

        烧山药好吃,想要烧好却颇费点事。请你耐心,待我慢慢讲来。

        第一步,备柴。大家一上地,就会议论纷纷:有人说自从刨上山药,还没吃上个烧山药,(也不是次次可以烧,刨山药期间,也就不过那么三两次),实在有些亏。

        也有人说今儿离家这么远,担饭送饭太费事儿。队长,今儿烧山药哇。

        还有人说大伙同意不?同意的说个话吧。

        这时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群情激奋,表示同意。

        队长一看这架势,实在不好意思扫大家的兴。便说,行。看谁去打柴。我们几个送山药的年青人看见还没有山药蛋可送,便自告奋勇去备柴。边走边自言自语道:狼打柴,狗烧火,毛毛炕上揑干粮(五台儿歌)。备的柴最好要两种:一种软柴,比如说干草干蒿子之类,好接火。一种硬柴,比如说干圪针(大名为沙辣树)、干树枝,燎过之后,炽热的木炭正好煨熟山药蛋。因为地靠山上,也就一会儿,这些所需软硬之柴就备了一堆,单等献身人类,作出牺牲。

        第二步,选蛋。当然就是选那些不大不小正正好的山药蛋,大了难熟,小了不值。在我们打柴的时候,大伙已经干了起来,也就不大功夫,刨下的山药蛋遍地都是。这时烧山药的师傅提个箩头选那合适的往一块堆,也已经差不多了。烧山药还要看人数多少来决定,人多多烧,人少少烧。不过,最起码每人也得平均两至三个,再少了,恐怕连馋也解不了。那个时候,吃的东西,万分金贵。流行的话叫"够不够,二百六"(分的口粮),吃糠咽菜瓜菜代。你想不愁吃穿的现在,吃个烧山药尚且当作改善生活。我们那时半饱半饥中度日,能额外吃上个香塌脑瓜的烧山药,还不是敲上鞋帮子念佛。

        第三步,烧烤。备好了柴,选好了料(指山药蛋),第三步当然就是烧。看看临近中午,师傅先选一块较平的地踩平踏实了,霎时,青烟骤起,先烧些柴禾温暖了这地。坦平热灰,再把山药蛋放上去。放好了,架上柴禾开始烧。等到炽热的木炭全部覆盖了所烧的山药蛋,就算大功告成。这样,上下夹攻,左右包裹,山药蛋们在四面火热的柴火包围中焖着,用不了多少时候,傻傻(沙沙)的山药蛋就等我们享用了。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师傅还会不时的往上添柴,不时的用一根大木棍搅动火堆,目的就是要下面的山药蛋均匀受热,不至于焦的焦,生的生。这一招就看师傅的修为水平。可见,一个最简单烧山药,也能看出一个人的手法高低,水平高下。

        第四步,分享。不是说烧好了,就立马可以吃,还有不少的准备工作要做。一不能光吃山药蛋,还得有些配般(五台方言意为配料),比如说大葱、咸菜之类,这不就吃起来更香了。上了年纪的,还想吃口窝窝,肚里才比较慰贴。二不能只吃不喝,还需要家里拿些红豆稀饭、热水之类。年青人好解决,山涧里的控山水就是绝好的饮料。虽然羊粪随处点缀其间,但只需把草帽一翻,满满一帽龛水,完全可以一喝了事。"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眼不见为净"吗!这些就的喝的,就由我们送驮人捎带。或担在肩上,或放在笼驮里,赶在大伙吃饭前,拿在地头。

        队长一声,"吃饭啦",人们不慌不忙聚拢过来,只见师傅从灰烬中陆陆续续拔拉出烧好的山药蛋。众人各取所需,三五成群,围坐周遭,说着吃着,就着喝着,开始了盼望已久的品尝。

        他们把烤焦的外皮,在草地上擦上几下,轻轻一吹,黄中带白的瓤肉就呈现在眼前,咬一口,沙沙的,绵绵的,软软的,甜甜的,一股泥土的清香扑鼻而来,再就一口老咸菜,喝一口稠稀适中的红稀饭,浑身的疲乏刹时全无。

        怪不得有人写诗赞扬道:

        手把一个山药蛋,皮焦里沙瓤子香。

        就上一口老咸菜,好比住在姥姥家。

        有时着急了,咬一口,要不巴在上嗓上,要不贴在牙床上,怪烫人的。咽又烧得不敢咽,唾又粘得唾不出,十分尴尬,又不得不笑,笑笑又是两眼酸泪。有意思的很呐。

        这种令人难忘的场景,现在不复有条件再有,可扑鼻的烧山药香味,尽管几十年过去了,仍然萦绕在鼻前,铭记在心间……

文/老农民 原创

编辑/五台人(sxwutairen)

原创投稿,转载请注明作者及来源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