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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菜的困局

 李雨航的图书馆 2021-01-16

烂菜有一个表叔当时是部队的领导。临退休就给组织提了一个要求,把烂菜这个远房的侄子留在乌鲁木齐。所以,烂菜毕业后就留在了乌鲁木齐。这让阿涛之流羡慕、嫉妒、恨了很长时间,阿涛并不是不能留下来,当年他家老爷子是公安厅的处长,打个电话就能解决问题,只是阿涛他爹与伟哥他爹是同一时代的官。视“托关系、走后门”为大忌。

在毕业之后的十来年间,烂菜一直是同学中的驻乌办事处主任,南来北往的同学在乌鲁木齐相聚都由烂菜来安排,直到烂菜调到南疆工作。

我在总队当处长时陪首长去南疆检查奥运火炬传递的安保工作,那时烂菜在南疆那个支队当副支队长,在一个很偏的传递点,烂菜带着三台消防车隐蔽在角落里,我陪首长检查到这个执勤点时。看到烂菜全副武装,穿着防弹衣,挂着手枪,两手标准的握着一支81式自动步枪向我们行注目礼。

我当时看着烂菜专注的样子想笑,但现在回想烂菜当时的样子,想哭,烂菜那会已快四十了,脸上的表情刚毅,而在刚毅的背后有过很多心酸。

烂菜是我们同学中结婚最早的,他媳妇小邓是从四川老家带来的。小邓和烂菜是中学的同学,烂菜当兵离家后,烂菜的母亲一直重病卧床,小邓就在老家一直侍候着烂菜的母亲,只到母亲去世。

军校毕业后,烂菜探家回到四川,几年过去了,家乡一点没变,屋还是那个老屋,只是母亲已不在人世了,烂菜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烂菜在母亲的坟上哭了一场,回新疆时就把小邓和妹妹一起带到了乌鲁木齐。

烂菜带小邓回到乌鲁木齐时,据说已在老家办过酒席。按玉清的话说,我们这些战友结婚他能去都去了,就是烂菜结婚没有请客。其实我知道,那时的烂菜想请客,也没有钱,加上当年的职务太低,在乌鲁木齐也没有几个朋友凑场子。

当年烂菜分配到乌鲁木齐支队当中队干部,那会房子都是后勤处管。为了尽快有一套自己的住房,兰菜想尽了办法。烂菜是属于有事放在肚子里,不求人的那类。那时烂菜的工资是每月580元。这些钱除了租房,吃饭,就剩不下几个。而烂菜的职务还够不上随军带家属的规定。

我记得有一次大家一起吃饭聊天,小邓说过一件事。

那时,乌鲁木齐很少有荔枝,且贵的不得了,15元一公斤,小邓就用省下来的菜钱买了5公斤荔枝,背着烂菜悄悄的去了主管分房的领导家。领导的老婆开的门,小邓就把荔枝递进去,热情的叫“嫂子”。人家把东西看了一眼,说了声:谢谢了。门都没让进,就“嗵”的关上了门。小邓流着泪走出那个过道时,真想大哭一场。

多年后,我陪烂菜看过商品房,按烂菜的说法他家外来人口多,单位分的房子四十来平方太小,我俩从房价一千多开始就看房,那会我们的工资涨到了一千多,烂菜觉得太贵,后来我们工资涨到四千多的时候房价也涨到四千多。

终于,在很偏的地方我们看上了一套房子,一百三十平,四室两厅,烂菜很满意,符合他的所有条件,但最终也没有买。烂菜还是没钱,一直等到支队建家属楼他够了分房的条件,从一个做生意的朋友那借了十万交了首付,房子分到手烂菜又没钱装修了。那会烂菜已是支队参谋长。我和大疆给他凑了几万块。

我也才买了房,工资卡里也没钱,烂菜向我开口借钱说还缺二万,大疆已给他打了五万。我问他够不够,他说基本够了,我就把自己收藏的几十台消防车模型卖了二万二让对方把钱直接都打给了小邓,这事过去很久,小邓都不知道是谁打的钱,小邓给我打电话问我时,我说是我打的,小邓还特纳闷说,问你借二万,你怎多打了二千,是不是不用还了。

那钱,我根本没想让烂菜还,烂菜说,等我儿子结婚时一并还,那时我儿子才两岁。几年后,小邓给我还钱,拖了一年多,我才告诉了小邓我的卡号。

毕业后第一次见到烂菜时,烂菜的女儿刚满月,烂菜请我们几人吃饭,就在支队边上一家川菜馆。我记得有玉清、阿涛、文杞、大炮,还有谁不记得了,那是总队搞干部培训,我们都是中队干部,所以有了机会聚在一起。

也就是从那次聚会,我们知道玉清这货常会酒后湿身。

烂菜的小妹那会就在这个川菜馆打工,当年才十八岁的小妹长的绝对是美女,四川那地方养人,当年的小妹如果和章子怡站在一起,估计老谋子,不会多看章子怡一眼。

我喝酒一直都很节制,所以每次都有机会看着玉清耍,同学两年没见,玉清喝多再自然不过。

喝多的玉清先把小妹端上来的一盆“毛血旺”撞翻,泼了大炮一身,烫的大炮,快速脱了衣服冲到卫生间往身上浇凉水。

大炮骂骂咧咧的从卫生间出来找玉清算账,然后满屋子找不到。

我们大笑,大炮从卫生间出来瞬间,玉清就冲进卫生间了,大炮尽然没注意。然后我们就听到卫生间里“啊唔、啊唔”的呕吐声。大炮就在门口等。我们几个坐着聊天,等着等着听到里面声音不对,大炮就喊我们几个,大家也都听到卫生间里发出“咣咣”的砸东西声。当时文杞还调侃的说,玉清不会跳楼自杀吧,砸窗户干嘛。

我一脚踹开门,就见玉清手里拿着白色的瓷块往地上砸。这才发现,玉清把卫生间里面的洗手盆撞翻打碎了。原因是玉清把洗手盆吐满了,漏不下去,就想晃,结果把洗手盆晃到地上了。

然后,我们就很纳闷的问玉清,这是在干什么?玉清边砸那种白色的陶瓷碎片边说:我要把这些瓷块打碎用马桶冲了,这样烂菜就不用赔钱了。

我和烂菜曾经搭挡过一年,2005年的时候,大疆从基层大队调总队任作战副团职处长,我从作战处正营职参谋调特勤大队任大队长。

调大疆任处长原因是大疆在“4·20”油罐列车颠覆火灾事故扑救中指挥得力荣立二等功,他的才华得到了领导的认可。

情况是这样的,2003年4月20日凌晨,新疆铁路管理处某石油交接站,一列挂着30余节的柴油罐车行至安全线时突然脱轨导致大量柴油泄漏并爆燃起火,引燃相邻的货场部分货物。当时大疆在事故所在地的城市任大队长,接警的同时,大疆就看到了城市边上冲天的火光和浓烟,于是就请求总队调动了周边五个支队十多个中队参战,火灾扑救很成功,领导很满意。

之后,这起火灾作为成功的典型案例面向全国宣讲。据说:大疆在全国的战例研讨会上用多媒体课件讲解事故及扑救的经过后,用诙谐幽默的语言回答了所有质疑者的疑问,获得台下热烈的掌声。自此,大疆在全国战训岗位上名声大振。

那年,大疆介绍经验所用的课件是我用Authorware 软件编程制作的,这是一种多媒体软件,有插入动画、视频做出演示特效,还原现场灾难过程等功效,并不是现在常用的PPT幻灯片那种简单的演示文稿。在2003年的时候,电脑普及率最高的是网吧的游戏厅。在办公和教学场所,PPT演示文稿还很少有人会用,很多人还停留在念稿的水平。大疆说:我是“幕后英雄”。 

去特勤大队工作一个月后,我去天津警官培训基地晋职学习,新疆与天津有两个小时的时差,所以我们可以在休息的时间看到新闻联播。

要闻过后,电视上跳出了一起火灾的画面,随后播音员解说道,13日中午15点,乌鲁木齐红雁池二电厂内2座油罐发生泄漏,随后引起大火,火势燃起的浓烟在乌鲁木齐人民广场等地均可以看到。记者从乌鲁木齐119指挥中心了解到,15点39分接到现场火情报告,初步判定是电厂内2座柴油罐发生泄漏引起大火,截止记者发稿时,乌鲁木齐消防支队正在全力扑救,具体火灾起因不明,暂时没有人员伤亡的报告。

画面上冲天的浓烟遮天蔽日,熊熊的烈火无边无际,还伴有爆炸冲击波卷起金属井盖在空中横飞,数十台消防车向长龙一样在上风排列,车顶的高压水炮喷出纯白的泡沫柱,其中一个油罐已在烈火中坍塌下来。镜头拉近到消防员背影的画面,穿着隔热服背着空气呼吸器的消防员举着移动式泡沫炮向火海里冲,镜头再一次拉近时,我看清了消防员头盔上印的编号,特勤02,这是烂菜的编号,我的心一下揪了起来。

十来秒这条新闻就闪过去,我随即拨通了烂菜的电话,无人接听。一个多小时后,烂菜给我回电话,只说了一句话,“我活着,在现场”就挂了电话。第二天中午,烂菜把电话回了过来,告诉我,火灭了,搞了一天。然后不屑的说,你看机关那几个参谋,平时牛逼哄哄,自诩都是作战专家,把我们这些人根本不放在眼里。向里冲的时候,旁边一个地下井爆炸,把井盖顶上了天,战士都没躲,边上的那个机关参谋吓的尿裤子了。

我说:行了,烂菜,不是我没在现场嘛,如果我在,我一定会和你一起向里冲。

当年我的作战编号是特勤01。

有次与朋友聊天,其中一位问:东,你救过火没有。我笑了一下,没理他。那会,我脑中就闪过那个电视画面,一群消防员举着硕大的移动泡沫炮向火海中冲,还有那个冲在最前面,编号是特勤02的红色指挥员头盔。

烂菜的性格与我不一样,他基本上属于外圆内方的人,而且很细心。做事极周到。刚从总队调特勤工作时,当年那个支队长看不起机关下来的干部。其实我知道,单位领导都有山头意识,都想提拨自己的人。何况,我是从总队空降下来占了一个副团职的位子。

乌鲁木齐特勤大队要比小地州支队的人、车都多,而且特勤队承担的是“急、难、险、重”的任务,是消防员中“当先锋、打头阵”的角色,但同时也是最容易建功立业的地方。

我在特勤工作的时候,很少和支队长圈子内的人交往,原由很简单,他们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他们。这也就造成了我多次与支队长的冲突。

(长篇连载,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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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文杞与长炜

2、挖坑的故事

3、大炮的美意

4、难忘的旅程

5、接兵的冲突

6、兵团的女友

7、漫长的冬季

8、深夜的行动 

9、老黑的遭遇

10、尴尬的蜜月

11、生存的危机

12、屈才的傻子

13、非典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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