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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艳玲 | 拐枣「特约作家」

 醉歌文苑 2021-01-22


导读:其实,我们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出现一两个这样的人,像拐枣,看着不讨喜,却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你最有力的扶持,然后像完成使命似的,悄悄地退出你的生命。让你误以为她好像从来就没有出现过。殊不知,她其实像空气一样,从未离开。

编者

 拐枣

                                        白艳玲作品

再见拐枣,突然发现,原来所有的相遇真的都是久别重逢 ,而且,有些人,有些事虽然不曾提起, 却也未曾忘记 。

那天早上,路过菜市场,无意间的一瞥,几十年未见的它——拐枣,倏忽之间闯入我的视野,给我带来默然的欢喜。

几十年未见,它依然是旧时模样。

凝重的茶褐色,沉稳,圆融,那是经历过岁月风霜之后的从容大气。状如鸡爪,随性,洒脱,那是不愿跟岁月和解之后对自我的坚守。

拐枣,怪吗?怪。丑吗?丑。可是好吃。经霜之后的拐枣甜爽脆润。一吃难忘,再吃还想。

像有些人,看着并不讨喜,却在相处之后难以忘记。

就像奶奶,我和妈妈都不喜欢她。

妈妈是因为奶奶天天跑外面卖一些针头线脑,不帮忙干地里的活。



我不喜欢奶奶是因为,父母去地里干活把我一个人放在家里,她不在家陪我。

对门邻居也不喜欢她。

有一次,我听见她和对门的男人在拌嘴,引来一大群的人围观。

对门的男人说:“老嫂子,兄弟要说你两句。你说你没黑没明地跑进跑出忙啥意思哩嘛,给谁忙哩嘛?”

奶奶看一眼对门的男人,没好气地回敬:“你说给谁忙哩,当然是给我女忙哩么,难道给你忙?”

对门的男人嗤地笑一下:“一场空,没结果,老嫂子,把自己当回事,该歇就歇。”

“你有结果?生了两个男娃看把你嚣张的,小心有一天把你扶到墙头上去。”

“我还有人扶哩,老嫂子,你连个扶的人都没有。”

奶奶变了脸,回怼道:“生了两个男娃就想欺负人哩,我告诉你,我一个女子抵你十个儿,况且你还没本事生十个。”

对门的男人也不示弱:“老嫂子,你再说的好,女也养不了娘,灰也打不了墙。”

奶奶把喝剩的水泼到对门男人的脸上,气势汹汹地说:“把话说得这么可憎,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

村人一看形势不对,赶紧把对门男人拉走。奶奶犹不解恨,站在村道里骂了半天,任凭我怎么也拉不回去。

从此,更不喜欢奶奶,觉得她骂人的样子很难看,让我觉得丢人。也就自然地把她希望我“好好学习,别整天乱跑,让人看不起”的苦口婆心当成了耳旁风,甚至在心里顶撞她:“你不也是经常跑得不在家吗?”



我上三年级的时候,周六和周日奶奶不再出去,说是要陪我写作业。那时的我有了更多的玩伴,外面的世界在我的眼里精彩纷呈,哪里还需要奶奶的陪伴。

我像一匹脱了缰绳的小马驹,依旧东家出西家入地乱跑。奶奶对此摇头叹息,眼里有我看不懂的沉重。

那天,在我关系最好的同学家玩,同学趁她妈妈不在,拿出一小串拐枣,我们两个人一起分着吃。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拐枣。

我的童年时代,是过年才能吃上白面馍的时代。而我对水果最初的印象,是墙上的水果画。所以我把拐枣拿在手里,看了好久,都舍不得把它放到嘴里。

同学催促我赶紧吃,要是被她妈发现了可不得了,因为这东西是别人给的,她妈特意叮嘱是要留给她弟弟吃的。

我听了,刚要往嘴里塞,却被她妈一声“你们两个干什么呢”的断喝声,吓得把拐枣掉在了地上。我还没有彻底回过神来,她妈已经铁青着脸从地上捡起拐枣,给了同学一个巴掌,劈头盖脸地把我们两个臭骂了一顿。其它的我都忘了,却有一句话永远地留在了记忆当中:“看你俩窝乃脑,还想吃拐枣。”

当时,我并不怎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是觉得它特别刺耳,有一种被看不起的感觉,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拥堵在了心上,憋的难受。

闷闷地回到家,迎面碰上正要出门找我的奶奶,看见我,很是惊讶:“咦,出啥事了,今个没叫你咋回来了?”

不知为什么,我竟“哇”地一声哭了。听完我的哭诉,奶奶撇撇嘴:“啥值钱的东西!甭哭了,奶明给你买去。”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奶奶:“我同学她妈说拐枣很贵?”

“有多贵?再贵都没有我娃值钱!”奶奶摸摸我的头,“你好好念书,奶以后经常给你买。”

第二天,奶奶真的买了拐枣给我,很大的一把。那是我第一次吃拐枣。样子可能有些生吞活剥,奶奶笑着说:“慢点,没人跟你争着吃。都是你的。”

“都是我的?!那我同学的妈妈为什么只让他弟弟吃,不让她吃呢?”

奶奶叹口气:“好好学习,长大你就知道了。”

我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六年级还没有毕业,她就没有再来学校。听他们村的同学说,她去学裁缝了,因为她母亲说钱要留着给她弟弟上学。那年她还不到14岁。

这才发现,眼前这个不被我待见的人,却给了我童年最好的守护。让我在那个重男轻女的思想像雾霾一样密布的农村可以抬头挺胸,骄傲地成长。

我想,其实,我们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出现一两个这样的人,像拐枣,看着不讨喜,却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你最有力的扶持,然后像完成使命似的,悄悄地退出你的生命。让你误以为她好像从来就没有出现过。殊不知,她其实像空气一样,从未离开。

就像此刻,待售的拐枣依然如故,而她的音容笑貌也清晰如昨。




作者简介:白艳玲,一名普通的初三语文老师,喜欢与书为伴的日子。有若干作品发表在《禹平文学》《读后感杂志》《汗滴化雨伴笔耕》《文海听涛》《醉歌文苑》《红韵品读》等平台上。愿与天下文友共同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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