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岁岁枯荣说茅草

 海燕文化工作室 2021-01-22

岁岁枯荣说茅草


----文/荒夫----




在家乡的荒山野岭中,除了竹木和柴薪,最常见、也是最平凡不过的,当属茅草。如同广大世世代代与土地为伴的父老乡亲一样。

茅草是多年生草本植物,有青茅、白茅等多种。青者可搓叶成绳,白者可结茅为庐。茅者,草中之矛也,矛为兵器,主凶。茅草虽软,弱不经风,但其边锋锐利,触手即可伤人。木匠的祖师爷鲁班,曾经领教过它的厉害,并由此萌生创意,发明了锯子。

小时候,住在外婆家,少有人管束,几成野孩子。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三两玩伴,常拿一把小锄,去挖茅草根吃。那味道,甘甜清凉,至今未忘。

十岁那年回到老家,正值文革初期,供销社有一阵子收购大茅杆和茅草绳,我与茅草有了更亲密的接触。

那时的山林,虽然未遭大的破坏,但出产大茅杆的地方并不多见,印象中只有在演道山的乌槠岩一带的密林中才能找到。砍茅杆是一桩苦活,确实也不适合十来岁的孩子去做,何况我从小娇惯,很少上山,记得在外婆家唯一的一次跟着表姐到鹧鸪山砍柴,就把柴刀丟了。所以比起山里的同龄人,我更弱势些。但一是锻炼,二是为了挣几个零花钱,我还是跟着大人进山了。

身上是长衣长裤,脚下是旧解放鞋,手上是棉纱手套,刀鞘系在腰间,沿后山的羊肠小道一路登攀,高一脚低一脚,到了目的地巳是气喘吁吁。大家顾不得休息,披荊斩棘分头寻找。我好不容易找到一篷,抽出柴刀就砍,但人小刀重,茅杆又不硬不软,无处着力,非得砍上三五刀才能砟断。还要费上九牛二虎之力才能从柴荊藤条中把茅杆拉出来。去叶斩尾后,拾掇成手指粗数尺长的光杆一条,才算完事。半天下来,人也累了,手也软了,脸也被茅叶刮花了,还完成不了一小捆。而大人们则轻松地收获了两大捆,用两头尖尖的竹木柴担一穿一插,就可挑着回家。

茅草绳的选材就简单多了,不需要爬很高的山,走老远的路,附近的山坡上甚至是田坎里壁,只要是长得茂盛的,割来晾晒半天,就可搓绳。但割草时千万要注意,必须带手套,把茅草把握紧了,手不能松劲。如果右手拿刀在割,左手松松垮垮,刀一拉,草一动,非吻你一口不可。那锋利的小小锯齿,严重时可以切下大半个手指,我是有惨痛经历的。手指破了,山里人自有土办法止血,凡是味道苦涩麻口的柴叶,嚼烂了敷在伤口,一般都有效。最常用的是一种土话叫“荐漆”的叶子,它的枝条可以缚柴,它的树桩人称“千年不大荐漆柴株”,有人挖来做盆景,很珍贵的。
 
搓茅草绳可是一门技术活,马虎不得,掌心紧贴,两手用劲,气要勻,力要均,绞股粗细大小要一般无二,疏密有度,添草不能露头,绳体保持光滑洁净。那时我的小姑还未出嫁,她可是个中高手,一天可以搓绳十几斤呢!
 
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草杆和草绳就停止了收购,也许是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有更好的替代品了吧。
 
牛是农民的宝贝,牛最爱吃草,所以春夏的耕种时节,新鲜嫩绿的茅草也是庄户人势在必割的。学生们放学后,也会去协助大人割草,便于晚上解轭归来的黄牛和水牛们在棚中休息时充饥。
 
过去农村贫穷,老百姓买不起砖瓦和木料,盖不起高楼,所以也有住茅屋的。尤其是在古代,更是如此。诸葛亮隐居南阳,住的是茅庐:“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杜甫一生穷困潦倒,长住成都草堂:“八月天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便是其悲催生活的真实写照。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在苏北当兵,见到乡下到处都是清一色的土房茅屋。而在我们老家,只有厕所或猪栏间才用茅房,如今更是早已见不到一间。茅草的作用日见式微,连烧灰作农家肥也很少见了。
 
但不管社会如何进步,人类的生活如何变迁,茅草依然遵从自然规律,天道循环,春来青青,秋去白白,一岁一枯荣,年年复相逢。相逢在绿山青山间,相逢在清明祖辈的坟头,相逢在来处和去途。有时我想,此生不成材,何妨就做一株柔弱而又刚强的茅草,装点这形形色色的世界,也好! 




娄开宇,男,笔名荒夫,曾用名娄开斌,浙江宁海人,中共党员,宁海县作家协会会员,宁海县诗词楹联学会会员,1975年1月入伍,2016年6月退休。1977年以来先后在《解放军报》《江苏电台》《宁波日报》《文学港》《宁海报》《早春》等处发表政论文、散文、诗歌等作品,其中诗歌《夏天》1985年曾获宁波市首届诗歌大竞赛优秀奖(共十名)。

□编辑:叶寒
□图片:网络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