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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味道注定只能留在永久的记忆里

 新用户06868399 2021-01-25

〓 第 1427 期 

文|王成海

吃剩的馒头放在冰箱的冷藏室,无意间有一个滚落到隐蔽处挺长时间,一直未发现。昨天妻子收拾冰箱拿出来,已经干得像铁一样。

她说扔掉吧,我说不能,留下我要吃。她说一个干馒头有啥吃头,不怕把你那几颗耗子牙啃得打了?我说就是要试试它有啥吃头,看看和小时候的味道一样不一样。因为在我的心底一直深藏着一种挥之不去的诱人味道,那就是童年时期母亲给我们捏的那个面人,它的最后归宿都是跑到我们肚里,在它即将走向我们肚子里的时候,先要经过我们的牙齿,至今想起啃干面人的那个香甜味道,还记忆犹新。

说起那个时候,真是让人不堪,明明生产队大部分的田地里都种了小麦,到了秋天也丰收了,一人高的麦子一拃长的穗头,地里拔倒的个子大得像牛一样,一个愣棒大后生有时都挑不动,队里的三套马车圪压压一车一车地拉回场面,多半个场面都垛成了麦子垛,场面的活儿一干就干到数九寒天、滴水成冰的日子里,可到头来就是分不到庄户人手里多少麦子,一般人家除了过节之外,一年四季也难吃上顿馒头。

我记得在我们家里,全年大概磨不了两口袋白面,除了过节,或来个稀罕亲戚,就是我们过生日儿的时候,母亲会给全家蒸一顿馒头,平时家里连一顿面都喝不上,除非谁有个头疼脑热,几天不香饭,母亲才会搲上小半碗白面,擀上一点点面条,清汤寡水地给病人煮上一碗,就是最上等的营养餐了。

那个时候妹妹最小,母亲奶水又不够,家里隔三差五也会给妹妹额外蒸几个小馍馍或烙块白皮焙子,妹妹饿的时候,就会拿糖水泡着喂。做一次都是给妹妹预备好几天的,每次喂完妹妹剩下的馒头或焙子,母亲都要想方设法藏起来,或锁在柜里面,或放在一个小篮子里吊在房梁上,或藏在至今我也不知道的地方,总之是怕我和弟弟偷吃。

人只要活着,再不堪的日子,都应该燃起快乐和希望,就像我这几年来的经历一样,如果自己在精神上就崩塌,哪还会有接下来的柳暗花明?唯有咬着牙关坚持,深信美好总有一天会到来,是很多身陷困境的人们活下去的动力,那个时候的农村人就是这样,生活是那样的贫困,但从未使他们丧失过苦中作乐的精神,所以总也会时不时地在苦日子里刨出一些乐趣的东西来。

每年七月十五的前夕,就在即将进入秋忙之际,也正是一年雨季最旺的时候,农村人于是就暂时闲适下来,母亲总会在这些日子不失时机地利用下雨天把家里最精细的白面和上两碗,给我们姊妹兄弟捏一些大大小小的面人等。

院外,阴云低垂,细雨绵绵;家里,白气缭绕,笑声盈盈。母亲在姐姐的帮助下,把她的心灵手巧运用到极致。用大半天的时间,会给我们做出近一笼各种各样的面人等,有小的,有大的,有人人,还有鱼、兔、鸡等,蒸熟了,晾冷,再用红红绿绿的颜色装点一番,给我和弟弟、妹妹一人分一个,然后把剩余的用线拴起来,挂在墙上,感觉家里一下子就有了起色。有的面人会被挂好几个月,一直到身上满是尘土,干得裂开了缝隙,母亲还不舍得让我们吃,但也不像最初刚挂起来的时候,一看到我趴在柜顶抠切那几个面人,母亲发现后总会把我骂得狗血喷头。母亲态度的松动就意味着我们有机可乘,于是我和弟弟很多时候故意去损坏干面人,或者是把它们的胳膊碰断,或者是把它们的眼睛抠下来,甚至把它们的头也可以掰下来……

面对残肢断臂的干面人,当我们再提出要把它们吃掉时,母亲就没有了拒绝的理由,最多不过是剜一眼,口里自言自语道:“这两个馋鬼,自从捏上这几个面人,就谋着吃了……”我和弟弟才不管母亲的唠叨呢,私下里对视一下,偷偷一笑,你一条腿我一只胳膊,三八两下就“嘎嘣、嘎嘣”地分着吃完了。感觉那个味道是世界最香美的,简直无与伦比。

还有一次,母亲给妹妹捏了有一尺长的一个面人,妹妹平时走到那里都抱着玩,有一次我领着妹妹瞭看自留地的黍子,没想到下来了雨,我抱着妹妹往家跑,回去了发现妹妹的面人不在了,我料定丢在了自留地,不等雨停,我就着雨跑到地里,用了很长时间硬是找见,面人的外皮已经被雨水浇黏了,我也被淋成了个落汤鸡,但我非常高兴,因为这下我狠狠地吃了一顿干面人。

吃干面人的这些事情,如今已经过去四十多年了,但那个味道至今还深深留在我的记忆深处,只是感觉到美,但无法用言语说清楚。而如今吃了一个干馒头,它和干面人一样,同样是白面制成,却几乎感觉不到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是白面变了?还是人变了?

这让我突然想到关于朱元璋的那个《珍珠翡翠白玉汤》的故事。饭,永远是给“饥人”吃的;衣,永远是给“寒人”穿的。白面没变,人也没变,变了的是我们的生活,生活再也回不到过去,那些曾经感受到的“美味”,也就只能永远地停留在记忆深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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