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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间瞥见单位对面楼上挂着一幅巨尺标语，内容为“深入开展‘三零’单位创建，提升基层社会治理能力”。何为“三零”，不得而知，也懒得去知，反正此三零非彼三菱。人生半被无意义地消磨，学生时代背诵过“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三反五反”“三自一包”“四大自由”，季羡林《季羡林的清华园日记》中有一句，“整天考，不是你考，就是我考，考他娘的什么东西”。记忆虽好，也易混淆，遂有顺口溜编出，“一大立党，二大立纲，三大国共要合作，四大领导工农忙”，诸如此类。工作后又刻意过“五讲四美三热爱”“八荣八耻”“三个有利于”“两个务必”等等，当时灵台澄明，青春正在，还能强记得住。八十年代初，出版业有“三多一少”“三放一联”之谓。“三多一少”指图书发行改革中，组成多种经济成分、多条流通渠道、多种购销形式、少流转环节的网络构建。我则将其演绎，讽喻单位食堂“灰尘多，泥点多，猪毛多，油水少”。先将土豆泡入缸中，以擀面杖捅洗，洗毕不脱皮，切块直接下锅，或炸或煮，舀至碗里，小泥点清晰可辨。那时的猪肉，以松香粘毛，折皱处多存毛茬，好在我等都不是讲究的人，照食无误，吃啥补啥，但该指出还得指出。中年油腻，隔三岔五呼朋引类，攒局吃喝，惟有美味抚慰人心，检查身体，“三高一低”，血脂高、血压高、血糖高之外，个子又低缩了一厘米。如今馔无珍馐，但取家常，为的便是降“三高”。一个时期，单位材料时髦“数字化生存”，动辄“1121工程”“2216方案”“1533质量管理认证体系”式胪列，一半是工作计划，一半是自誉自夸。外人一头雾水，以为暗语密码，自己人也需翻本本找记录。某日学习省里的政府工作报告，又遇不解。“两新一重”“三供一业”“三线一单”“三医联动”“三线作战”“四不两直”“四环联度”“四方责任”“五严五防”“五水综改”“两下两进两拆”“三块地改革”“三去一降一补”“三延伸两提升”“三保险三救助”“三化三制改革”“五账工作法”“六最营商环境”，未跟形势的结果，便是隔山以对，如闻天书。自以为对山西地理人文了如指掌，而“两山七河一流域”中的“七河”，扳着指头不能悉数。至于“111”“1331”“136”创新工程、“14个战略新兴产业”，似又回到当年写材料时的语境，那已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不能控制风向，只能自己落帆，如今就近挂锄年龄，人到退休万事休，对此早已失却求知欲，更不愿再为世俗的表象忙碌，山中无事，便是佳日。料还是自己不感兴趣，“四大天王”“四大美女”“四大名旦”“四大徽班”“四大石窟”“四大家族”等等所指，便可张口道来。傅山书论“四宁四勿”之外，尚有人生“四以”，“以好色之情好德，以修名之法修身，以畏神之觉畏人，以救灾之勇救过”，这也能记住。智媒时代，新名词层出不穷，一大特点是直接以英文缩写桥接，IP为版权开发，AR为增强现实，VR为虚拟现实，RCS为融合通信，GIF为图形交换格式，UGC为用户自创内容，MGC为机器智能生产新闻，VLOG为视频网络日志，姿态如此之高，这架势分明是拒绝普通人的知晓，且越发枯燥无味，不知所云，令我这样的老朽编辑情何以堪。智能化之于使用者即傻瓜化，数字化之于局外人即茫然化，搜索引擎发达时代，人们不厌其烦查找者，多为此类新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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