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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杨德昌,活在台湾新电影里

 导筒directube 2021-01-26
2019年12月23日,Netflix在其平台上宣布,由杨德昌编剧执导,吴念真、金燕玲、李凯莉、张洋洋等人主演的影片《一一》将于12月31日上线Netflix。影片通过讲述外婆卧床不起直至逝世,简南俊一家人的各自生活轨迹,探讨了家庭亲情及生命意义。


该片于2000年5月14日在法国首映,同年获得第53届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奖和金棕榈最佳影片提名,影片还被BBC列为“21世纪最伟大的100部电影”第8名。2009年11月6日,为纪念2007年6月29日逝世的杨德昌,该片数码修复版在台湾正式上映。

《一一》 (2000) 导演&编剧: 杨德昌

近年,杨德昌的作品陆续被修复,包括《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青梅竹马》等等,在海外也做了巡回展映,并发行了蓝光版本。今年《独立时代》被修复的消息也让大家再次期待起来。

2020年,为了纪念《一一》面世20周年,由王昀燕所著(并独立出版的)《再见杨德昌》再版发行。书中收录了小野、吴念真、杜笃之、陈博文、张震、金燕玲、陈湘琪等18位曾与杨德昌共事之影人与文化人的深度访谈,遍及台湾新电影旗手、杨德昌亲密工作伙伴、子弟兵以及钟爱的演员。本书从制片、编剧、声音、剪接、摄影、表演等多重视角,全景式地讲述杨德昌作品的台前幕后,同时也梳理了台湾新电影的起落。

为了纪念《一一》面世20周年,王昀燕在两度绝版之后再次推出《再见杨德昌》裱布精装珍藏本。这次的封面选用了红色,就像张震说过,“杨德昌是红色,我跟他合作的时候,他总是戴一顶红帽子,那是我对他最深的印象,他还喜欢打红色的领结。”

活在台湾新电影里

文|易智言(导演,代表作《蓝色大门》)

《再见杨德昌》前后读了两遍,原本以为必能整理出一篇头尾通顺的推荐序,但数次尝试皆告失败,主因是多年来对台湾新电影累积了错综複杂的感情,一篇文章无法梳理,也无法承担。

自己在国外参加影展时,欧美记者最常问到,台湾新电影对我们这些后起导演在创作上的影响。其实出国留学念电影研究所之前,在台北看的最后一部电影是《在那河畔青草青》,台湾新电影尚未展开。而毕业回台后,《悲情城市》已经在威尼斯得金狮奖,台湾新电影早已成熟蜕变,展开下一阶段的新目标。时间空间,让我和台湾新电影擦肩而过,在电影养成教育上似有若无。


1988年,在UCLA电影研究所第五年,系所Melnitz Hall的影院,一晚安排放映侯孝贤导演的《恋恋风尘》。在当年的美国要看到台湾电影胶片放映,机会非常少,于是慎重其事和几位同学相约前往。两三百人的戏院,整场鸦雀无声,瀰漫著观看艺术电影该当有的专注与节制。戏散时美国同学秉持美国的开朗,连声称讚后离开。唯独一位来自魁北克的加拿大同学和我一路穿过夜深的校园,久久无法交谈。突然他问我,侯孝贤已经这麽棒了,你来美国学什麽电影?我沉默半晌回他,艾腾伊格言(Atom Egoyan)也不差,你又来美国学什麽电影?从此我和他在美国补齐侯孝贤导演的电影,不是台湾新电影,只是侯孝贤导演的电影。

杨德昌和侯孝贤、吴念真、陈国富、詹宏志


1994年,在台北中央电影公司,开始筹备第一部剧情长片,公司指派与内部摄影师杨渭汉合作。但因为自己缺乏台湾拍片经验,更不熟悉刚由助理升格师傅的杨渭汉风格,于是要求中影放映他之前的摄影作品以做功课,他们选择杨德昌导演的《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 (1985) 导演: 杨德昌 编剧: 杨德昌 / 侯孝贤 / 朱天文


看完电影,对于摄影没有太多想法,反而追起了杨德昌导演所有的作品,就连甫下片的《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也翻出来重看。当时自己的论述,这些关于现代都会中产的电影,舍弃同时期第五代导演惯用的古老东方异国情调,就能走出台湾和欧洲观众平起平坐探讨生命哲学,这根本是台湾从开发中变成已开发的一个重要表徵。就算之后《独立时代》或《麻将》的评论偶有杂音,但这是和欧洲人拿著他们擅长的武器对打,叫他们来唱歌仔戏试看看。

《麻将》 (1996) 导演: 杨德昌


1983年,在青岛东路的电影图书馆,馆长徐立功得知我即将出国学电影,他鼓励我学成之后回台湾一起拍电影。九O年代初期,他转任中影制片部经理,于是询问我可否到企画组上班。我的位置在真善美大楼六楼转角靠窗,使用之前小野的办公桌。小野离职时办公桌没有清理干淨,抽屉内遗忘了好几本台湾新电影时期想拍但未拍的剧本。《小侠蓝领巾》扉页上属名吴念真,是关于平凡的高中生,夜晚繫上蓝领巾变身为神采飞扬行侠仗义的超级英雄。《带我去吧,月光》是关于外省夫妻母女的纠缠,剧本并未属名,但读来温柔犀利。《再见杨德昌》书中证实作者是朱天文,且她日后发表了同名小说。在电影聚会场合,几次巧遇朱天文,记忆中都提及《带我去吧,月光》,当时曾经衝动想问她是否同意由我来拍摄,但终未启口。这些剧本,是台湾新电影的隐藏版。

2007年圣诞节,接到之前加拿大魁北克同学的问候信,信中表示他在学中文,也陆续看完数量远远超过我的台湾新电影。但我说,他学的是中文,我却活在中文里,他看的是电影,我却活在台湾新电影里。他叹息称对,seeing 与 being肯定还是有差别。或许台湾新电影对我的创作影响,无法用写实美学,庶民观点,素人演员,标准镜头,长拍镜头,或画外音画外空间充分说明,最接近的感觉应该就是《再见杨德昌》这本书呈现的错综复杂的感情。

非常推荐《再见杨德昌》,这不仅是关于杨德昌导演的访问纪录,这不只是关于台湾新电影的口述历史,这是先一代人对于走过或未曾走过之路的回眸,这更是后一代人寻找未来继起方向的蓝图,而这就是生活。逝者为生者之师,由衷地感谢,即便只是似有若无地擦身而过。

杨德昌(1947-11-06~2007-06-29)


《再见杨德昌》——深度剖析杨德昌创作的精彩「纸上纪录片」 

文/郑秉泓

《再见杨德昌》不是华文出版界唯一一本杨德昌专书,但绝对是非常具有份量的一本。

2007年6月29日,杨德昌因结肠癌病逝洛杉矶,至今即将届满九年。2015年,《海滩的一天》数位修复版在金马影展放映,2016年,《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数位修复版发行了美版蓝光,对岸网媒纸媒大幅製作专题、刊登重磅影评,却未见台湾媒体有太多报导。台湾人写的杨德昌专书、台湾人拍的杨德昌纪录片,在杨德昌生前就屈指可数,杨德昌过世以后,除了台北电影节在2008年放映过的纪录片〈再见。杨德昌〉(萧菊贞执导)之外,就是王昀燕在2012年(适逢台湾新电影三十周年、杨德昌逝世五周年)出版的《再见杨德昌》。

我喜欢把《再见杨德昌》这本访谈记事看成一部纪录片,一部没有机会在杨德昌生前访问到他,杨德昌却无所不在,所有档案影像都与杨德昌及他的电影相关,所有受访者或是他新电影时期亲密战友、或是不同阶段的工作伙伴及合作演员,既谈杨德昌其人其事,也爬梳台湾新电影的起落,从製片、编剧、声音、剪接、摄影、表演等多重视角深度剖析杨德昌创作的精彩「纸上纪录片」。


认识王昀燕八年,在她还很菜初当编辑(《台湾製造2008电影备忘录》)的时候,电话中我曾经很不客气呛过她。2012年,她凭著一股傻劲催生《再见杨德昌》,无论文字采访、装帧设计还是行销规划,都已经展现出一本「大书」的气势与质感,她就像《海滩的一天》的佳莉那样已经成为独当一面的优秀作者、编辑了。2014年,出版社「时周文化」结束营运,王昀燕在网路上发起抢救库存运动,为750本库存找到书主而免于销毁的命运,没想到这还不是《再见杨德昌》的句点,2016年,她专访詹宏志和陈湘琪,完成共计三万馀字新增内容,以全新设计推出《再见杨德昌》典藏增修版。如果2012年的《再见杨德昌》是台湾难得的「纸上纪录片」,那2016年的典藏增修版自然是更为贯彻作者意志的「完整版」了,而且这回居然不靠出版社,而是采取「独立出版」的方式。

陈湘琪在访谈中是这麽形容杨德昌的:「他有一种绝对,一种固执,和一种坚持。」这句话几乎让我热泪盈眶。一个伟大的艺术家,要完成呕心沥血的作品,靠的就是绝对、固执、坚持;然而我相信,要完成一本深入伟大艺术家创作心灵的访谈集,也需要这样的绝对、固执、还有坚持。

📎杨德昌:家庭与都市
📎张震忆杨德昌:他就是我的模范
📎杨德昌的童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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