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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奶奶

 李全文的世界 2021-01-27

      这是我今年为奶奶写的第一篇文字,也是我在二十多年后对她的一声发自心灵的呼唤。她也许能听得到,她的慈祥一直萦绕着我生命的旅程,我觉得即使不去写,她依然在那里,用慈祥的光芒照耀人世间的儿孙和晚辈,这种光芒是无私的,博大的,宽阔的,穿越时光的,是阻隔不了的。

         在她八十五岁时,父亲与二爸,三爸合计,隆重地为她过了一次寿。地点在二爸家的院子里,专门搭了过事用的帐篷,摆了十几桌子的酒席,我请当时的《美水泉》小报主编刘虎林先生用毛笔写了一个大大的寿,从甘泉拿回去,就端端地贴在墙中间。奶奶幸福地接受着来自每一个小辈的祝福,每接到一杯祝福的酒,抿上一下,倒在面前的茶缸子里。我专门写了一个祝寿词,代表孙子这一辈敬献了内心的深厚感情。来自她的娘家赤塬村的晚辈代表袁喜科也写了一个祝寿词,文采斐然,记述饱含丝丝爱戴,将祝寿宴的氛围推向了高潮。轮到奶奶发言了,她把所有的儿孙,重孙一个不落地历数了一遍,几十个晚辈,她竟然对每个人的事情都了如指掌,这个光景还不行,要好好加劲了,那个学习不用功,得用心了,这个对她好、孝顺,那个重孙子太调皮,得管教了,一桩桩,一件件,熟稔于心。那是一次难得的亲人大团圆,外面铁锅里红油肉汤突突突地冒着热气,里窑里的大锅里饸饹面正在沸水里旋转不定,大人们按照分工压饸饹的压饸饹,切菜的切菜,而孩子们追逐嬉闹,找到了各自的乐趣。奶奶盘腿坐在热炕上,和这个聊聊,和那个唠唠,不时地催促,说饭好了赶紧让娃娃们先吃,时候不早了,娃娃们都饿了。

         每次回家,我都偷偷地走到奶奶身边,不出声,专门仰着脸,让她猜是谁。她看不清楚,就笑吟吟地用苍老的手掌反复在我脸上摸,摸上一会,连说我文儿回来了,是我文儿回来了。她用这种朴素的方式判断每一个孙子,然后叫出乳名,多么准确,失误很少,这也许是心灵上的感应,是血脉间的默契。随即,她会从身后的针线笸箩里摸摸索索,找出一颗枣或几颗核桃,或者是几颗洋糖或者是一块月饼,颤巍巍地递过来,催着让快点吃。在艰苦的年代,这是我们记忆中的"好吃的",她一直自己舍不得吃,作为珍贵的礼物为我们这些孙子辈留着,等待着我们的每一次回家。

       奶奶是个勤奋的人,即便是下雨天岀不去,坐在坑头上,手中也从来不停地做着活计,拧线绳,拆棉絮,纳布鞋,穿针引线,终生不愿歇息。有次回村,她高兴地颠着小脚带我去看她在下硷里栽的几行红葱和一小块洋芋地,说今年雨水旺,长的可好哩。为此,父亲劝阻过好多次,不让,但都无济于事,她干了一辈子农活,整整操劳了一辈子,早已成了习惯。奶奶一生省吃俭用,几身新衣服到老都没舍得去穿,艰苦朴素了一辈子,任何事情不为自己着想,只为别人操心,在村里留下了一个好口碑。

        父亲这一代人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孝顺老人,这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城里每年举办物资交流大会,无论再忙,都要找车几十里路上把奶奶从村里接到城里看看,递吃递喝,搀来扶去,多少年了很少贻误,从不慢待。母亲去世的前一年,还回到村里,把所有的亡故老人祭奠了一遍,烧香瞌头,寄托哀思。人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但我从没有看到过这些,前面有车,后面有辙,所谓孝道,也许就是这样一代人传给一代人的。

       奶奶在世时,经常挂念远在赤塬的娘家人,挂念她的那些娘家侄儿,侄孙,逢人就说娘家的小辈们对她多好多好,多亲多亲。这是事实,她有一个好娘家,对她有永远割舍不开的思念和无微不至的关怀。记得有好几次,专门开车到瓦崄村接她去坐娘家,她腿脚不好,走不动,小辈们就背着她进村,后面还跟着好几个搀扶的,她的幸福和感受是无法形容的那种。我在秋林中学念书时,在秋林中学教书的她的小辈袁耀宗就屡次让我捎好吃好喝的给奶奶,还反复叮嘱要照顾好她。血脉相浸,表现在不经意之间。昨晚上,赤塬的袁金声叔叔发来一张奶奶的照片,我们两个在微信上聊起她,又勾起彼此心中的无限想念。

        奶奶九十四岁离开我们,去世快二十年了,我的母亲也去世有十多年了,在遥远的天国,她们又可以相互陪伴,再续人间孝道和亲情。如今,再回到故乡,早已是人去窑空,没有了爷爷,奶奶,没有了母亲,我的孤单被季节加深,我记忆的伤口上落满了岁月的尘土。再也没有人急切地等待我回家,叫我一声文儿,再也没有人送我到村口,偷偷地背转身去擦干依依不舍的眼泪。只有塬上的风,一直吹,吹不断浮现的往事,吹亲人孤零零的坟冢,吹我们这些儿孙们亘古不变的追寻。

      "左手提着竹篮篮,右手提着瓦罐罐······",这是奶奶经常给我唱的童年歌谣。沿着这首熟悉的歌谣,我似乎又一次回到了村里,到了奶奶身旁,时光回返,飞鸟归林,久久依偎在她的温暖的怀里。

校对: 延安新区高级中学     李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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