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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板工程(下)

 松滋新镇 2021-02-03

大开发10天后的第一次进度评比,没想到农技站包的村进度是最慢的,全镇所有镇机关单位的最后一名。在镇里开发阶段总结会上,黄书记当着众人的面就批评江卫农:你还是开发的副组长,还是负责人,你连自已的一亩三分地都管不好,怎么还管理得好这么大的一个工程呢?我不管你每天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包的村工作没做好就充分证明你工作的失误,每个包村干部、领导都像你这样,那我们这个工程还能开展下去吗?批完后,他要江卫农站起来向全体做检讨,并要保证在10天之内完成他所包村的任务,还罚款200元,之后,黄书记又强调:还有半个月时间县里就要来检查验收了,能不能定为市里的样板工程,这次县里的检查很重要,如果不能定为市里的样板工程,那这次开发就是失败的,就拿不到补贴款,果苗款就要自己掏腰包了,所以在这半个月之内必须完成所有的清障、开挖,抽槽,要在沿路、沿线看不到杂树、杂地,只能看到一片新。这是死任务,必须完成,如果再有谁拖后腿,完不成任务,那就不是罚款的事了,我要让他掉帽子的。

自从大开发工程开始后,江卫农就像陀螺一样这个村、那个村里转,对这次开发,村民们几乎都是反对的,他们反对的方式就是阻碍包村干部,有的村结成联盟,他们认为砍掉已经挂果有收益的树再来栽其他的果树,那不是脱了裤子放屁?而包村干部解决不了与村民之间的矛盾,就都推到江卫农身上,说你长年在农民中,懂农民,农民也就服你,你就来帮忙解决吧。江卫农作为这次大开发的副组长,也只好出面给村民们讲政策,讲市场前景,讲经济收入,末了还要给大家做保证,3年后能挂果,每亩纯收入最少3千元。这样,把别单位包的村民理顺了,自己包的村却没时间管了。搞了个最后一名,既挨了骂,又罚了钱。

从镇里开完会出来,江卫农一肚子怨气回到农技站。全站12名职工一个不拉的坐在办公室里等着他,连还在休产假的会计沈梅也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坐在墙角边。见到如此整齐,江卫农很是吃惊,往常站里通知开会时,拖拖拉拉来的人不到三分之一,今天怎么齐刷刷的都来了?

你们不在村里搞开发,都坐在这里搞什么?江卫农正在为刚才挨骂的事生气,一见人全都坐在家里,于是就没好气的说。

“江站长,你只想到要我们做事,我们都5个月没拿一分钱的工资了,本来工资就少,还一拖几个月,我儿子上大学的生活费借了五个月,这个月我再也没地方借了,你作为一站之长,也算是我们的家长,我们只有找你了,你不解决工资问题,我是不会做事了。”丁副站长首先发话。丁副站长年近半百,农大毕业后在乡镇农技站工作了大半辈子,一直是任劳任怨,从不叫苦喊累,今天能说这样的话,一定是遇到很大的难处。

“站长,你再不想办法发工资,别说下去做事,我都没办法活了,好不容易谈的女朋友上个星期又不要我了。看来,我只有打一辈子光棍了,没有女人要我了。”何林接着说。

“讲起这个开发我就有气,人家土管所包村的人每天下去有专车接送,吃饭是城里馆子派专人送去,每天还有50块的下乡补助。而我们下去骑摩托车油钱都要自己掏,到了村里,村干部还对我们不理不睬,要不是村民留我们吃饭,不饿死才怪呢。”

“我们要工资,5个月不发工资,哪有这样的搞法?”

丁副站长一开头,大家就七嘴八舌诉起苦来,一起说着工资的事,一时间,办公室里就吵吵闹闹起来,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没有办法给我们搞到工资,那就让位,哪个有能力保工资哪个就当站长。

听了大家的话,江卫农心里不是滋味,对于工资一事,他也是尽了力的。农技站是一个被瞧不起的小单位,在村里,农技干部只是深受广大农民群众的爱戴,村干部他们是不怎么欢迎的,因为农技干部手里没有实权,也没有项目资金,到村里去指导农户生产经营,不会给村干部个人带来直接利益(非法的灰色收入)。所以他们对农技干部到村工作持“不过问,不反对,不支持”态度。更有甚者就是藏猫猫,捉迷藏,因为怕开支生活费。而在镇上,农技站更是不能与财政所,土管所,工商、税务部门比的。农技站的财政工资只发60%,但就是这60%的工资也是一拖再拖,为工资的事,江卫农不知跟在黄书记的屁股后面哼过多少次,每次黄书记总是说:工资的事啊,你去找管钱的牛所长啊,说着就打电话叫来牛兴贵。但牛兴贵更会打哈哈,两手一摊说:镇里穷,财政没有钱,我又不能生钱,你找我,也没有办法啊。有时,瞅着镇里财政刚到一大笔款,就找到牛兴贵,哪知牛兴贵说:你就不要打这笔钱的主意了,这是给老师发工资的,全镇有一千多名教师,不发工资罢起课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全镇一万多名学生就放羊了,现在的大事是保教师的工资,镇里的领导工资都没发呢。有人给江卫农出主意,说你光跑光凭嘴说怎么行呢?你应该给他意思意思。可江卫农哪有钱送礼呢?站里是没有一分钱的经费供支配的,家里也是靠妻子做点小生意赚钱支撑着。后来,江卫农下乡为一个农户进行技术指导,这个村民抓到一只两斤来重的团鱼就送给了江卫农。江卫农曾听说牛所长最喜欢吃团鱼,况且这还是野生的。牛所长一定很喜欢的。于是带回来一路打听找到牛兴贵的家,牛兴贵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一听说江卫农给他送了一只团鱼,牛兴贵瞧了一眼说:这东西喜欢咬人,我不敢碰它,你给我放到屋里的池里去吧,江卫农又提着团鱼来到客厅旁的一间屋子,整间屋子的二分之一是用水泥瓷砖砌成的半人高的池子,里面趴着一只一只小脸盆大小的团鱼。江卫农转身逃出了牛兴贵的家,将带来的团鱼丢进了路边的水塘里。从这次送礼事件后,江卫农再也没有去找过牛兴贵要工资了。

显然,对于江卫农要工资受侮辱的事,站里的职工是不知情的,他们今天情绪激动,江卫农也很理解,作为一站之长,保证员工的工资是最基本的。想到这里,江卫农带着恳切的口吻说:大家此时的心情,我很理解,也不怪你们,我跟你们一样,也一分钱工资没有拿。我现在是站长,还算是你们的领导,大家听我一句话,先把工作做好,工资啊,我向你们保证,这个月工资全部到位,如果给你们拿不来工资,我自动退位。

听了江卫农的话,大家一阵沉默。最后还是丁副站长说:好吧,我们就听江站长的,相信江站长。

中午,江卫农顺便回到家。看到妻子周玲正呆呆的坐在室里掉泪,这个时候,正是妻子在外摆摊卖货的时候,怎么就一个躲在室里呢?见到江卫农回来,周玲一边抹泪一边哭着说:三轮车被城管收了,我找不到帮忙的人,车取不回来怎么办啊?

妻子周玲原是村里的民办教师,江卫农是驻村的农技员,江卫农大学毕业后,本来是分配到县农业局,但是因为他是农家子弟,没有任何关系,就从农业局往下发配,直接发配到驻村农技员,这样才得以认识周玲并成为夫妻,后来,江卫农又调到镇农技站,并当上了站长,而江卫农又没能力将周玲调到镇上,所以周玲干脆辞去教师在镇上摆起了摊子卖些水果、小百货之类的。这镇上属于农村市场,做生意也要分季节,遇上农忙,镇上便没有生意可做了,每遇上农忙时节,周玲就骑着三轮车到县城贩点水果走街串巷的卖。在镇上可以随便哪里摆摊,而到了县城就是无证摊贩,属于城管打击的对象。县城有很多像周玲这样的游动小贩,她们相互都照应着,一看到城管就喊叫一声,大家都飞快的躲了起来。而今天,她的生意又特别好,一大群刚放学的女学生围着买草莓,女同学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掩盖了同伴的报信声,当有人掀翻了她的摊子,才看清面前站着凶神恶煞的城管。

此时,正值八月,虽已立秋,但午后的太阳照在身上还是辣辣的疼,江卫农骑着自行车一身臭汗就到县城管大队,还没到上班时间,整个办公楼空荡荡的,江卫农四下转了一圈,看不到一个人影。又转到门房边,听到里面有嗡嗡电风扇转动的声间,江卫农敲着门喊了几声,玻璃窗户拉开半扇伸出半个脑袋问:找哪个?“师傅,我是来取车的,来取三轮车的。”江卫农赶忙靠上去热情的问道。

“取车?上二楼去,206房”。

师傅,上二楼找哪个取啊?

啪的一声,半扇窗子关上了,从屋子里传来一声:找吴队长。

江卫农在206房门敲了好半天,才听到拖鞋的打击地板的“啪啪”声,随着门的打开传来了责骂:是哪个不懂事的,打搅老子睡午觉。

您是吴队长吧?我是来取三轮车的。看吴队长一脸怒容,江卫农陪着笑脸。室里空调温度打得很低,江卫农感觉像从火焰山上掉到了冰窟窿。

“上午那个卖水果的女人吧?吴队长只穿一条裤衩,江卫农进来并不避嫌,坐在沙发上,胖肚子便挤压成一个大气球。

“是的,是的,那是我老婆。”江卫农尽量的陪着小心。

“先交2000块罚款。”吴队长啪地点燃一支“黄鹤楼”叭了一口,从鼻孔里喷出两股白烟说道。

啊!2000块?江卫农显然没有料到要这多的罚款,“吴队长,我们是做点小买卖,也没有做犯法的事,一天到晚累死也挣不了几个钱,2000块太多了,卖点水果半年也赚不了这多呢。我身上只有150块钱,吴队长,你看交150块行吧?这可是我的全部家当了。

显然遇上了一个没钱的主,吴队长的怒火又燃起来骂道:“就是你们这些鸡巴小贩子,整天跟老子们打游击,害得老子的工作不好做,县里正在创文明卫生城市,你老婆却在学校门口摆摊,你知道影响有多坏吗?还没犯法,要是评不上文明城市,这比犯法还严重。”

“吴队长,求求……”江卫农还想说被吴队长伸手制止。

“你求我没用,拿钱取车,2000块一分不能少。”

这三轮车对他家来说太重要了,自己几个月没拿到工资,就靠妻子卖点水果做点小生意一月挣千把块钱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买一辆新三轮车也就一千多块,但现在对江卫农来说取车买车他都没能力办到。

被吴队长轰出来,江卫农一个人坐在街边树荫下,调动所有的记忆,也搜索不出一个可以帮他的人来。想想自己大学毕业到农技站工作20多年,整天沉到乡村与泥巴打交道,农民朋友倒是交了不少,但是在这县城却连一个熟人也没有。局里面也只是每年总结会来一下,会一开完就匆匆的回去了,跟局里的头头脑脑交往也不深,这事来求人家,人家不一定会帮你的,自己也开不了这个口。坐在这熙熙攘攘大街上,江卫农感到特别无助。

“老江,哪门一个人坐在这大街上?”一辆崭新的小轿车在江卫农身边停下,下来一位中年男人。

江卫农愣愣地打量着来人,中等身材,黝黑的脸庞,朝天竖立的短发,一身T恤休闲装,不明白此人怎么跟自己打招呼。

“老江,你不认得我了,我是杨军。”

哦,杨军,一说名字,江卫农马上就想起来了。在江卫农的记忆中,这个杨军太特别了。杨军和江卫农是初中的同班同学,和江卫农坐一张桌子,那时,他们班里排座位是一个成绩好的带一个成绩差的学生,说是为了让优秀生带动后进生。杨军最大的爱好就是睡觉,也不知道他在家里是不是整夜没睡,反正一上课没几分钟就趴在桌上睡着了,他是成绩差的学生,老师说了几次后也就对他不管不问了。有一次,是班主任的课,杨军又睡着了,呼噜声此起彼伏,搞得全班同学都没有心思听课。这时,老师再也忍不住了,用书拍着讲台大叫一声:杨军!听到喊声,杨军猛地站起来,响亮地喊道:起立。引来哄堂大笑。对于那次出丑,杨军后来告诉江卫农说,当时他正在做梦,梦里被老师任命为班长,而这时半梦半醒中听到老师叫他,他以为是喊下课,就喊了起立。杨军家在县城,家里条件好,江卫农是农民的儿子,常常为生活费发愁,他们同桌后,杨军就经常接济他,杨军上课专心睡觉,老师讲的什么当然就无法听到,每次课堂作业就照江卫农的一抄了事。因此,全班只有他们这一对同桌是最默契的,关系是最好的。后来,江卫农考上了县一中,而杨军中考都没有参加就去闯世界去了,他们之间也就失去了联系。

我记得你是白白胖胖的,怎么现在又黑又瘦了?江卫农问道。

我这是黑瘦吗,我这是健康,你看我这身上的肌肉多结实啊,二十岁的小伙还比不上我呢,杨军用手捶捶隆起的胸肌说。年轻时候胖叫有福,上了年纪再胖就叫有病了,你看我这身材,天天坚持锻炼。

站在路边干什么,晒死人了,走,我请你喝茶,好多年没见了,我们好好聊聊。杨军上来把江卫农往车里推。

别,我还有事呢,喝茶就不去了。江卫农正饿着肚子为取车的事着急,上什么茶楼喝茶聊天呢?

“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啊,坐一会再去办嘛,事又跑不了。”

真有急事啊……江卫农欲言又止。

什么事?啊?你跟我说,什么事?

在杨军的追问下,江卫农还是把取车的事说了。

“你说的是那个吴胖子?他扣了你的车,还要2000块钱?我昨天还跟他一起吃了饭的,这个烟鬼,我送他一条“黄鹤楼”就2千多。这事你放心,我一个电话保证他乖乖的给你送来。杨军拿出电话就打:喂,吴队长啊……好啊你个胖子,胆子不小啊,还扣我同学的车……,没时间来取……你给我送到品位茶楼就行了……对,就放在茶楼门口……

在茶楼,两人聊了这几十年风风雨雨的一些经历,都感叹不已。杨军初中毕业后就跟他做水果生意的叔叔去了广东,摆过水果摊,做过水果批发商,炒过股票,投资过房地产,资产达到几千万,现在,他已从房地产抽身出来,转身到海南建了农场,投资种植业。当他得知当年班上的尖子同学江卫农现在的处境时,就痛惜的劝道:老同学,你这样的人才留在家里,一年苦上头,工资都拿不到,太不值得了。你到海南吧,我现在海南有万亩的香蕉园,还想发展壮大事业,你是学农业的,我那里很需要你这样的农技人才,只要你答应去,我马上就买地建新的农庄。

江卫农婉拒了杨军的邀请,他觉得自己勤勤恳恳在这片黄土地上工作了几十年,虽然不受领导的重视,待遇很差,但是广大农民却把自己当成朋友,看着因自己的付出换来农民丰收的喜悦,他也觉得很成功,他一辈子恐怕是走不出这块土地了。

人各有志,江卫农没答应,杨军也就没再坚持,只是说,海南随时欢迎你,只要你想去,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不说这了,我们喝茶。

江卫农还破例的喝了酒,两人先从茶再换啤酒,最后上了白酒,直喝得太阳偏西才散。江卫农微醉的从茶楼出来,果然看到门口放着妻子的三轮车。

牛兴贵现在认为,自己不仅有女人缘,还有女人福,每遇上一个女人,好运便一个接着一个降临到他的身上。

牛兴贵以前是不信命的,也看不起算命这套鬼把戏。牛兴贵生在牛家村,30岁之前在村里是混得很差。论文吧,小学毕业都还差一个月,常常把花牌上的“可知礼”认成“司右凡”;讲武吧,农人的耕田打锵,挑担买卖,没有一样拣得起,按理说,在农村读不进去书的伢儿都是要学一门手艺,可牛兴贵不愿学艺,他父母做主找来艺人师傅,一个个都被牛兴贵骂走。牛兴贵放言:学鸡巴手艺,老子凭赤手空拳,混得也不比他们差。后来,看牛兴贵年近30还没女人愿意嫁给他,就找瞎子来给他算一命,看他命里还有没有女人,瞎子兴冲冲的上门说要牛兴贵先抽个彩头,哪知牛兴贵一把打翻彩头盒子,骂道:算鸡巴命,老子的命好得很,不要你算。

被村里人预言一辈子找不到女人的牛兴贵在28岁这年交上了桃花运,同村的王春花不知怎么就看上了他,而且是死心塌地的。牛兴贵干农活不在行,他父亲就给他一头牛,要他早晚去放。王春花恰好侍弄家里的两头母猪,早晚要出去寻猪草,于是,这就给他们谈恋爱创造了条件,树林里,棉田中,苞谷地、小河边广阔的约会场所。不出半年,就把王春花的肚子搞大了。王春花的父母虽然看不起牛兴贵,但是生米煮成熟饭,也只好成全他们。王春花的父亲在镇食品站当杀猪师傅,牛兴贵跟王春花结婚后,就跟老丈人到食品站。没想到什么农活都不会干的牛兴贵却爱上了杀猪,从撑尾、吹气开始,到刮毛,开膛、分下水,最后到撑刀,不到一个月全套功夫炉火纯青,比老丈做得还利索。老丈人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觉得女婿再留在这里当杀猪匠是埋没人才。于是便利用杀猪之便,今天给镇领导送一副下水,明天又送一刀鲜肉,那个时候,吃肉要凭票,就是领导,供应的肉票也是有限的。而领导天天有肉吃,自然是心知肚明,没几天,牛兴贵便到镇机关食堂当厨师去了,二年后,牛兴贵又有了编制,成了一名干部被安排到镇财政所。

不信命的牛兴贵就是在当上所长之后有了第一次算命,那天,牛兴贵陪镇里的黄书记出去钓鱼,回来的时候,路过一个小庙宇,黄书记忽然说上去算个命,说这个庙里长驻着一个叫“赛半仙”僧人,算命很准的,省城好多大领导都来找他算呢。那天出去钓了很多鱼,心情不错,加上又是黄书记提议,于是便同意了,驱车上山。找赛半仙算命的人的确很多,牛兴贵他们在外面等了半小时才轮到。黄书记算过后,轮到牛兴贵,赛半仙盯着牛兴贵的脸看了半天说:你啊,要走桃花运。牛兴贵听了不觉在心里好笑,都年近半百了,儿子都要结婚了,还走啥桃花运?牛兴贵因为不相信算命,赛半仙后面还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回来后,他也没把算命就走桃花运当回事,只当是瞎子瞎说。之后又是几个月,下班后的牛兴贵觉得好长时间没剃头了。对剃头这件事,牛兴贵的要求很高,头发一般是一个月剃一次,而剃头的师傅他也择人。城里那装修得富丽堂皇的理发厅他不会去,那些头发染成五颜六色,打扮成花枝招展的理发师他一个也瞧不上。他就喜欢镇上老剃头铺子的陈师傅,陈师傅是老艺人,从他爷爷开始就在这镇上开剃头铺,对每个顾客,传统的剃头、刮脸、铰鼻须、掏耳朵这四项一个都不少。祖传的手艺加上从艺几十年,就练就了过硬的本事。特别是刮脸,那把锋利无比的剃刀在他手中稳如泰山,力度拿捏得恰到好处,动作幅度控制得如现代数控机床一样精确,刀锋过处凉凉的、痒痒的,麻麻酥酥的感觉从眼角向全身微微扩散,舒坦得很。完了后并不马上让你离开,陈师傅会再给你来个揉天睛穴,按印堂轮刮眼眶,你立马会两眼放光,天清地爽。牛兴贵最享受这最后的一揉一按。

牛兴贵来到剃头铺,正在忙着的陈师傅朝牛兴贵点点头,往里屋喊着:小青,完了没有,你来给客人洗洗头吧。

“呃,来了。”随着清脆的回应,从里屋出来一位文静清秀年轻女孩,长相像演了林黛玉的陈晓旭。

女孩拿了围服,用毛巾将座椅上达了几下,转头对牛兴贵莞尔一笑说:先生,这边请。

牛兴贵本来是找陈师傅的,现在陈师傅却安排个小丫头打发他,心中就有些不快。女孩显然观察到牛兴贵不高兴,就上来拉了牛兴贵一把说:我只是洗头,不会让你失望的。说着就麻利的给牛兴贵围上围服,倒洗发液调匀,就在牛兴贵稀松的头发上轻揉起来,洗完头,女孩又把牛兴贵湿漉漉的头抱在胸前按起摩来,从百会穴按起,到风府穴,再到风池穴,最后按太阳穴。女孩白皙颀长的手指像在琴键上跳舞,动作轻柔、灵活、流畅、不浮不躁。力轻而富有弹性,轻落至重后轻起,反复施力,直把牛兴贵按得如坠云端,通体舒畅,身体的某个部位也莫名的激荡起来。

待到陈师傅刮脸剪头时,牛兴贵便忍不住的问女孩是谁。

“我侄女,叫陈小青,刚满20岁,不愿意在家种地就瞒着父母跑到省城上了半年的美容美发培训班,回来后就说要去广州,她父母不放心,怕她在那边吃亏,死活不同意,就暂时到我这样来帮帮忙。”陈师傅一边用软刷往牛兴贵胡子上刷肥皂沫一边说。

“我还以为是你带的徒弟呢,原来是你侄女,我说跟你有点相像呢。”牛兴贵说完又从面前的大镜子里看了几眼正在收钱的女孩。

“在我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女伢们不适合干这个。牛所长,你是场面上的人,香脚宽,有好事放在心里,帮我侄女介绍一下。”陈师傅已经刮完了胡子,正在给牛兴贵掏耳朵。

牛兴贵正盯着镜中的女孩,陈师傅后面说什么,他没听进去。

结账的时候,牛兴贵给女孩一百元说:不用找了。

这之后,牛兴贵去陈师傅那里便勤了,以前是一个月去一次,现在是一个周去一次,以前是找陈师傅,现在都是去找陈小青洗头按摩的,他对陈师傅说:小陈按得太好了,给我按了几次,我失眠的毛病都好了。这样,按到第五次的时候,牛兴贵已经把陈小青成功的约到了县城的茶楼。喝完茶,他们去商场买衣服的时候,陈小青主动的搀住了牛兴贵的胳臂。

和陈小青好上后,牛兴贵一个人偷偷的去找了一次赛半仙,这回与上回不同,这回牛兴贵是怀着对半仙无比信服的心态。赛半仙显然认出了牛兴贵,半仙端坐在蒲团上,双目微闭问道:我上回给你算的可准?牛兴贵晓得他是明知故问,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回答,二张百元大钞递上去说:大师算命,声名在外,我哪敢对你评说呢,今日我来是想请大师帮我指明前程。

赛半仙睁开双眼,盯了牛兴贵一会说:先生印堂发亮,满面红光,真是春风得意,定有迁升之喜……说到这里,半仙故意不往下说了。

牛兴贵知道他是要钱,忙递上两张百元票子。半仙便接着说:从你的命里看,是有迁升大喜,如果你再有出色的政绩,那定是坛子里摸乌龟——十拿九稳的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奋斗,楚南镇的农业大开发终于完工,迎来了市、县两级组成的验收小组。验收小组领导驱车放眼公路两旁赤黄黄的一片开挖过来的新土地,整齐划一的沟槽如编织在大地上的花纹,随公路蜿蜒逶迤数十里。如此规模,如此气魄令验收组的领导赞叹不已,当场就拍板定为南水县乡镇农业开发的样板工程。并决定在这里开一个全市乡镇农业开发现场参观大会。

这次现场会将由市委书记带队,管农业的副书记,副市长,各县的县委书记和管农业的书记、县长,各乡镇书记、管农业的乡镇长参加,总共200多人,也就是将有一个由200辆小车组成的车队开进楚南镇,想到在自己的任期能制造出规模如此空前绝后的盛会,黄书记就非常兴奋。

现场会定在国庆节后上班的第一天,黄书记很重视这个现场会,亲自指挥,为了让现场劳动气氛浓,他要求现场会当天让一万多劳力来现场劳作,等参观的车队来了后就挥锄土,制造一种现场劳动的的氛围,镇里还特意请来了市电视台、报社的记者,请县电视台的播音员做现场的解说员、介绍开发项目。现场会定在县乡公路的终点一个小山包上,这样参观的车队就可以走完整个公路,完完整整地看完开发现场,其实现场早就布置好了的,农民们来了也没有什么事,就坐在工地上,有的在打牌,有的在聊天,更多的人听说今天市、县的领导都要来,村民们可能一辈子没有看到市县的领导,都抱着看热闹的心理。镇里也是全机关出动,到现场维持秩序。

中午12点,参观的车队终于缓缓地驶来了,200多辆清一色的小轿排了几里路长。在村长们的一声令下,村民们都振作精神劳作起来,挥锄抹汗,好不壮观,见首不见尾的车队整整走了两个小时才到达现场会点,这时,播音员拿起小喇叭字正腔圆地念了起来:各位领导,欢迎来到楚南镇开发现场指导工作,大家现在看到的万人开发场面是我镇最新开发的水果基地,这片基地总共有2万亩,是利用500多个寸草不生的山包开发出来的,基地建成后将使农民人均增收500元……

10分钟后,随着播音员的介绍完毕,现场开发会议也结束了,那些刚下车,有的甚至还没有下车的领导们又钻进了车内,车队又缓缓地离开现场,那些一辈子没有看到如此庞大车队的村民纷纷放下工具,顾不上饥饿,一时都看呆了。

牛兴贵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这段时间,牛兴贵都是在兴奋中度过的,高兴的事一件又一件。那次现场会后,他作为大开发工作组的组长,参加了庆功宴会,并受到市委书记的接见。而这次大开发工程也为县里争了光,长了脸,县委书记也对他大加赞赏,他也因此攀上了县委书记这棵大树。镇里的黄书记也有意无意向他透露,自己要上调县里,书记的位子由现任镇长接替,而牛兴贵也被列入镇长人选。有喜事就想找到人分享,这能与他分享的人自然是陈小青,所以这些时间,牛兴贵去陈小青那里勤了。王春花对他的晚归已经习惯了,从来就不问他去了哪,和哪个在一起干了些什么,你不回来,我一个人照样睡得很香。每次牛兴贵这个点回家,王春花早已是睡得鼾是鼾屁是屁,上床了钻进她的被窝也弄不醒她。

而今天却反常了,牛兴贵刚上床躺下,王春花便长长叹了一口气。见牛兴贵没动静,王春花又叹了口气,自言道:我她妈的是空气。

牛兴贵问:你说什么?怎么了?

王春花说:你有好长时间没碰我了?我都成尼姑了,说完,手就往牛兴贵的下身摸来。

牛兴贵连忙推挡:太累了,从早忙到晚。人也老了,没这个心思了。

王春花干脆拧亮台灯说:不,我今儿想,就要。

牛兴贵探起半个身,看到王春花全身赤裸,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干瘪的双乳像布袋一样耷拉着,胖胖的肚子如发酵过时的面团溢出后盖住大腿。牛兴贵看着就兴趣全无。

王春花却不放过他,握住牛兴贵的下身,又是揉,又是搓,半天还是蔫蔫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你整天在家里没屁事,一上床了就想这个。”牛兴贵被王春花折腾烦了,扒开她的手,盖上被子自己睡了。

王春花一把掀了牛兴贵的被子喊了起来:牛兴贵,你在外面有了女人,别把我当苕,以为我不晓得是吧?

牛兴贵心里一惊,难道她知道了陈小青?心里这么想,但嘴上还是很强硬:你瞎说什么?有什么女人,我这副老相哪个看得上我。

“我之前不相信,今儿我信了,之前你两天不在家过夜回来就猴急得很,现在你有二个月摸都没摸我一下了。还有,在食堂里的那对夫妻是怎么回事?之前的厨师做得好好的,你一下就换了他们,还有他的姑娘,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经常往这里跑,外面的人都说,这女的是跟了你的。”王春花说着就嘤嘤哭了起来。

牛兴贵听了,知道王春花并没有抓到把柄,都是听别人说了之后的猜测,于是口气就硬了说:“你她妈整天吃饭了没有屁事,就是听信别人的,你听别人的,明儿我就不管你了,你打牌,吃饭,听戏、穿衣就找别人要钱去。”

“牛兴贵,别看我平时不说就以为我怕你?你能混到今儿这样,还不是当年我爸的功劳,你现在混得人模狗样了就想把我甩了,想去找年轻美貌的吧?告诉你,你对我不仁,我也做得出来,我要去上面告你,就不信没有管得了你的人。”王春花止住哭,又大声喊叫起来。

结婚这么多年来,王春花都是逆来顺受,什么都听他的。看来,女人在感觉到他的家庭地位受到威胁时,也会显现出泼辣的一面。牛兴贵一看王春花来真格的,想到自已正在仕途上的关键时期,这后院一定要稳定。于是他起身来搂着王春花,好言好语的劝说,王春花在牛兴贵恩威并施加保证的劝慰中睡着了,而牛兴贵却睡意全无,想到把陈小青父母安排在食堂做事,确实是欠考虑,加上陈小青也经常往财政所跑来看父母,就让外人看出了端倪,差点让老婆拿到把柄。不能让他们在这里做了,让他们回家,越快越好。

半个月后,牛兴贵到陈小青家,这么久没有约会,一见面两人就粘在一起了。他们连续做了三次,直到牛兴贵精疲力竭才停歇。陈小青像猫一样依偎在牛兴贵的怀里,小手拨弄浓密的胸毛说:老公,求你一件事,

牛兴贵眯着眼,哼哼着:什么事?

你先答应我,我再说。

好,我答应你,你说。

陈小青把嘴附在牛兴贵耳边说:“老公,镇里的开发搞完了,现在不是要栽果树吗?我爸在家里没事做,他想把这个买果树苗的事承包下来。”

牛兴贵一惊,心想她们竟打起了这个主意,前些时候,自己向陈小青透露过,开发过后,市县两级拨了20万元用于买苗木,他们正在寻找有实力的果木基地买到优质的蜜柚苗。

这个,我一人做不了主,况且果苗也要到正规的苗圃厂去买,你爸镇里人都熟悉,他不是种果苗的,哪来的果苗呢?加上农技站江卫农是把关苗木质量的,他这个人既是内行原则性又强,他不会同意的,这事不好办。牛兴贵摇头说。

“你不是开发组组长吗?这个也不能决定。不要怕,你担心的我都为你想好了,我爸爸不会出面,我表哥在福建的的一个果苗场打工,他那专门种蜜柚树苗的。由他出面充当苗木场的老板不就没事了吗?

听陈小青这么一说,牛兴贵觉得有些道理,加上前些时候把陈小青父母搞回了家,一直为这事内疚着,想找个机会补救一下。不如趁这个机会让他们赚点钱,既让陈小青开心,又补偿了她父母,于是就答应了。

江卫农做梦也没有想到,牛兴贵竟然到他的办公室来了。

现场会后,农技站又忙开了,江卫农带队深入一个一个村,指导农民往沟槽施肥,回填,为开春栽苗作准备。对于购置蜜柚树苗,镇里也专门开了会,会上黄书记明确要求由江卫农和牛兴贵负责购苗的事,牛兴贵负责资金,江卫农负责把关苗子的质量。

镇里的财神爷能亲自光临农技站这座破庙,江卫农清楚牛兴贵一定是有事。在江卫农简陋的办公室,牛兴贵也没想久留,一进门人还没坐稳,牛兴贵就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江站长,我今儿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到哪里买蜜柚苗的事。”牛兴贵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看了看江卫农,掏出一包“黄鹤楼”给江卫农递了一支,自己点燃一支。吸了一口又说:“我有一个表弟,在福建那边搞了个苗圃场,他想给我们提供种苗。”

果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竟然是冲着这20万的种苗款来的。对于种苗,江卫农对质量要求很严,这苗子栽下去就是农民们一辈子的希望,一点也马虎不得,江卫农是准备通过农业局找到靠得住的国营种苗基地供种,还要签质量保证合同。江卫农说:“牛所长,这供蜜柚苗子的问题,我们不是在会上讨论好了的吗?要找大型的种苗基地,这个体的,恐怕质量得不到保证。”

“质量你放心,他那里是专种蜜柚苗的,我们可以到他那里实地考察的。”

“我只是把关质量,到哪里买种苗还得黄书记点头。”

牛兴贵知道,能不能让陈小青的父亲做上这笔生意,江卫农这关很重要,只要他点头,事情就成了,而现在牛兴贵显然是胸有成竹。

“你先别拒绝,也别拿黄书记当挡箭牌,你听我把话说完,这样,只要你点头同意这件事,我把之前半年的工资全额发给你,以后你们农技站的工资也是全额按月发放。而且你们单位的公用经费也全额拨给你们,你看如何?”

这个交换条件像旱地惊雷,惊得江卫农一时说不出话来。自从他当上站长后,农技站就没有按时发放过工资,少则三五个月,多则一年半载才能领到,就算好不容易拿到工资,也只有预算70%,至于公用经费,就更可怜了,全被财政部门移作别用。搞得他这个站长威严扫地,在站里说话没有人听,安排工作没有人去做。站里职工也对他评价:做农业技术人员,他很优秀;做这站长,他很不称职。牛兴贵的确掌握着他的命脉,并一招击要害,令他不会反抗,也无法反抗,只有乖乖就范。

一个星期后,在江卫农的强烈要求下,和牛兴贵一起到福建实地考察。虽然答应了牛兴贵,但江卫农还是不放心,这种苗的问题,关系重大,必须亲自去看看。

他们刚到福建漳州市,一个30多岁的年轻人便来接站,牛兴贵介绍说是他表弟,名叫阿祥,阿祥也不多说话,招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市郊。一小时后,他们来到一个种苗种植基地,基地规模很大,在一处山脚下用围墙围着一大片土地。围墙内是一厢厢绿油油高高矮矮的苗木。阿祥首先带他们参观了园内的宣传栏,里面介绍此基地属农科院果树研究所和市农业局的科技示范推广基地,专业培育优质的蜜柚,随后是一些奖状和一些省领导人视察基地的照片。之后,又到苗圃区转了转。半小时不到他们就返回市里。随后,牛兴贵说江卫农出门一次不容易,福建这边风景区又多,硬是拉着江卫农去武夷山和厦门玩了一圈。回来后,江卫农对那果苗基地的蜜柚苗木比较满意,只是叮嘱牛兴贵买这大数目的苗子一定要签保证合同。

一切似乎又回到正常的轨道。因为搞了个市级样板工程,黄书记在第二年便上调到县里,当了县委副书记,牛兴贵也因为开发有功,提拔当上了镇长。而江卫农,依然骑着那辆永久牌自行车,早出晚归的穿行于乡村山野为农民服务。

事情的爆发是由李奎引起的。李奎的竹园被开发,但打篾货的手艺并没有丢,农闲时就到没有被开发的农户买些竹子打几个菜篮、筲箕隔几月半年出去卖一次,换点家用钱。现在虽然大家的家用品都是从商店买的,还是有很多老用户喜欢用李奎的竹篮、筲箕。这次,李奎卖篾货到了邻县一个几年没来过的老用户家。这家人正好也种了大面积的蜜柚,此时正值夏天,树上垂下一个个拳头大小的柚子,李奎得知这片蜜柚种植了三年。而想起自家种的蜜柚树,正好也是三年,树长得青绿高大,除了少量几根树挂了两三个果子,都是疯长树干,不结果子。于是,就把自家柚子树的情况跟这家人说了,恰好这人也是农技站的技术人员,专业是水果种植,因看到蜜柚的市场前景好,便承包了这片土地栽上蜜柚,他听了李奎的介绍说:八成是你的树苗有问题,只疯长树不开花结果肯定是实生苗。

“蜜柚树是不会结果的公树”,很快这消息便在全镇传开,得到消息的村民奔走相告,看看别人家的树是不是也一样,最后都聚到了一起。大家种的蜜柚都是一样,一种无助的悲痛漫延开来,又从悲痛到愤怒,群情激昂,不知是谁提议:这不是政府开发的吗?现在出了问题不能都让我们吃亏,走,找政府去。大家一致响应,都往镇政府涌去,到了镇上已经成了上千人的队伍。

镇长牛兴贵见大队伍向镇政府涌来,慌忙给江卫农打电话:老江啊,农民在闹事,把镇政府的大门都堵了,你的群众基础好,农民最信你,你快来。

江卫农骑着自行车赶到镇政府门口,正好遇上大批农民赶来,有人还扛着砍掉的柚子树,个个义愤填膺,骂声不断。走在最前面的是李奎,李奎也发现了江卫农,江卫农刚要叫他,便听到李奎喊:骗子来了,骗我们的人来了,我们都找他算账,黑压压的人向他涌来,江卫农很快就倒下了,他先是感觉到大山崩塌时一块块巨石砸在身上,随着倾泻而下的巨石慢慢的失去了知觉……

牛兴贵代表政府出面处理了江卫农的后事,虽然江卫农的葬礼办得很隆重,家属对安抚也很满意,但牛兴贵总觉得愧对江卫农,江卫农像影子一样跟着他,怎么也甩不脱。牛兴贵患上了严重的失眠症,只得住进了医院。这天,在床上反复折腾到凌晨2点吃了安定才睡着了,迷迷糊糊中看到头破脸肿,浑身流血的江卫农向他走来,嘴中喊道:是你害死了我,你还我命来!牛兴贵慌忙求饶说:老江,你别害我啊,我是对不起你,但是我给你补偿了啊,我给你办了热闹的葬礼。县委书记都来给你鞠躬了,还给你老婆10万块钱,你大半辈子也没攒到这多钱,你的儿子也安排到了镇政府上班,全部都给你安排好了,求求你就放过我吧?

“就是你,害得我成了骗农民的骗子,你给再多的钱我也不要,我只要名誉,不行,你还我命来,你不同意,我们找地方说理去!说完江卫农拽着牛兴贵就到地府找阎王。阎王听了江卫农的控诉后哈哈大笑说:这好办,他不答应你,你们两人就换职位吧,你去当镇长,他就去当农技站长,就这么定了,退堂。阎王一拍惊堂木,牛兴贵吓得惊醒了,从床上翻到地上,身子不停的发抖,一边抖一边喊:我不当农技站长,我不当农技站长……

牛兴贵再也没有到镇政府上班了,他长期住到了医院,而且落下毛病,一见到陌生人就浑身发抖,不停的哀叫:我不当农技站长,我不当农技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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