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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读这篇 | 朱彦玲:最爱我的那个人走了

 原鄉書院 2021-02-09


最爱我的那个人走了

朱彦玲

在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莫过于我敬爱的父亲。

从小到大一直被浓浓的父爱所包围,父亲如一轮冬日暖阳既带给我光明又给予我温暖。

命运多舛的父亲,尚未成年就失去了母亲,祸不单行两个弟弟、一个妹妹相继也随母亲而去。巨大的悲痛与孤独让他痛不欲生,无数次徘徊在十字路口痛苦、迷茫。他咬紧牙关顺利完成学业,满腔热情准备施展才华的时候,反右之风席卷了中国,父亲又一次成了受害者,他被打成右派,下放到了农村。

在那个食不果腹甚至朝不饱夕的年代里,一个拿笔的文人忍受着屈辱和艰辛握了二十一年的农具,这是何等的残忍!命运虽然残酷却没有打垮热爱生活的父亲,贤惠能干的母亲给了父亲家的温暖,他们晨起田间辛勤劳作,夜幕灯下读书写字。随着我们姊妹五人的相继出生,父亲又把全部的爱倾注在了我们身上。春意盎然带我们去踏青,感受大自然的勃勃生机;夏日炎炎我们去田野,观察植物的生长果实的孕育;秋高气爽我们收集落叶,分门别类夹在书里做书签;冬雪飘飘我们一起打雪仗堆雪人,栩栩如生的雪人手里一定会拿着父亲用毛笔写的苍劲有力的祝福语。姐妹几个还趴在父亲身上,在他浓密的头发上扎好多小辫,拉着父亲给我们表演节目,他总是乐呵呵的满足我们的要求,顶着满头小辫开心的又跳又唱。我们一起在清水河畔拉圆圈、放风筝,欢声笑语惊的枝头鸟儿“噗楞楞”飞上了高空。

记得高中晚自习的时候,回家的一段小路没有路灯,本来就很紧张,突然发现有个人不紧不慢的跟在我的后面,吓坏了加急脚步往回跑,进门后上气不接下气的我,向父亲讲述了意外。第二天晚上,还在担心会不会再遇到坏人,远远的看见高大的父亲站在路口,那一刻感觉那条路是那么的明亮。从此后不管刮风、下雨还是飘雪,父亲总是站在路口等着我下晚自习,牵着我的手回家。一次,参加学校组织的环城比赛,当时脸上起了好多黄水浓包还有些浮肿,父亲劝我放弃比赛,倔强的我不听他的话,坚持去了学校。老师讲解注意事项的时侯,猛然抬头看见父亲推着自行车远远的看着我。比赛开始了,我和同学在前面跑,父亲骑着自行车在后面一路跟着,远远地还在喊:“慢些跑慢些跑”。                                                                           

有了父亲的一路陪伴,那次成绩出奇的好,看到我顺利跑完全程,父亲这才放下心安心的回去了。

博学多才的父亲,业余时间不是看书,就是拉琴写毛笔字,他从不强迫我们要学会什么。猴子掰苞谷似的我跟着父亲学小提琴,时间一长嫌歪着头脖子受不了放弃了,父亲又教我拉手风琴,琴太重学了两首歌也放弃了,书法练了两年也没能坚持下去,反倒是我的母亲一直在父亲的指导下坚持练习书法(父亲那么多特长我却没能继承下来,现在想想真是追悔莫及啊!)。

高考后我落榜了,父亲没有半句责骂。无意中看见他在日记本里写到:“中国教育质量的飞腾就是分数线的上升吗?难道四化的建设要靠分数线吗?我女儿被挡在求学的门外,我很痛心。”父亲鼓励我再次补习,带我去找他的学生——一位大公无私的校长,刚一张口就被他婉言拒绝了,父亲低头缄默半天没有吭声。或许是良心发现也或许是看到当年的老师落魄无奈的样子,更或许让他想起了曾经在讲台上那个博学多才妙语连珠老师的好,最后他收下了我,那一刻我的心好痛啊!

成家后,每次回家父亲都会问我工作忙不忙?吃得好不好?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就赶紧拿出来让我吃。一次父亲忧心忡忡的跑来问我:百百说他爸爸打你了是吗?看着父亲焦急的表情我否认说那是在玩游戏呢,父亲这才如释重负,那一刻突然好想哭,父亲啊无论我长多大,你依然像小时候那样的爱护着、关心着、牵挂着我。为了父亲,我自学取得了大学文凭、入了党、年年被单位评为先进……当父亲看到这一切的成绩时,他的快乐与幸福不亚于自己的成功。我要父亲这样永远的幸福下去,痛苦、委曲我不会告诉他半个字,因为那样父亲会比我更心痛。

做了爷爷的父亲,把浓浓的爱又给了我们的下一代。父亲总是乐此不疲的陪小家伙们下河捉鱼,上岸玩沙。他披着一张麻袋躲在门后扮演大灰狼,惹的得几个小家伙哇哇的大叫又哈哈哈的大笑;一起登山的时候,父亲总是唱着歌走在最前面,孩子们紧随其后,一路欢声笑语,下山后作为奖励父亲会请我们吃羊肉泡馍……孩子们的童年因为有了这样的爷爷而变得有声有色妙趣横生。

父亲的爱心不仅仅是对家里人,在担任夕阳红合唱队老师的时间里,他把全部的爱又倾注到了这些老人身上。他耐心细致的给老人们讲解歌曲的创作背景,不厌其烦的一字一句教他们唱歌。我们都笑父亲太认真了,父亲乐呵呵的说:万事要做就做好,这些老人虽然受的教育不多,但是他们眼里强烈的求知欲叫我不能不投入啊!

2009年父亲突然病倒,陪护他的时候,父亲怕我睡不好,起身在走廊里转悠,没办法我就蹲在病房门口等他,父亲看到我,满脸的不安:“怎么还不睡觉?”我噘着嘴说:你不睡我也不睡,他赶忙拉起我说:“一起睡一起睡。”我知道在他心里我比他重要,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休息。

父亲的病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重,帮他洗脚的时候,他用手抚摸着我的头,他用这样的方法把爱传递给我。我搀着他在医院的花园散步,我们谈古论今,说天道地,一起感受夕阳西沉的美丽神韵。这是父亲最后一次和大自然的亲近,回来后就没能再起来……

父亲走了,我的世界一片黑暗。

好多年我都不能从失去父亲的痛苦中自拔。每当想起父亲陪我度过的许多美好时光止不住的泪水哗哗地流。我的母亲这个和父亲一起生活了五十年的老人,每天靠写毛笔字寄托对父亲的思念。七十岁的时候她上了老年大学,以优异的成绩,年年被书法班评为优秀学员。每到父亲的忌日,母亲就会带着自创刊以来父亲始终阅读的杂志《读者》,还一遍遍喃喃自语:“看了近三十年的杂志了,我要帮他烧些,这样在那边他就不寂寞孤单了。”泪水再一次模糊了我的视线。

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永远的走了。而我,将继续带着父亲的爱,微笑着,努力的,乐观的,勇敢的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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