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湖北省中医院 内分泌科的肖医生，即将被抽调到发热门诊。她有些害怕眼前这未知的病毒，但更多的是担忧。 妈妈不在身边，果果该怎么办？ 果果是肖医生刚满6岁的儿子，他在两岁的时候被确诊了自闭症。 去了发热门诊，肯定就不能回家了。 有关系要好的同事，他了解肖医生家情况的特殊，和她商量：“我替你去吧。” 看到同事挺身而出，肖医生的鼻子一酸，眼泪唰得掉了下来，但还是谢绝了同事的好意。 她深知，在这个关头，没人享有特权，尤其她作为一名医生。 出于家人安全的考虑，她提前和同事一起在医院附近短租了个房子，想着这阵风波怎么一个月也该结束了吧。 当时的她怎么也没意料到，这次竟然和儿子分开了60多天。 1月19号，肖医生正式在发热门诊出诊。  肖医生在发热门诊 站在年底，再次尝试回想起那段经历，她的脑海里漂浮着很多挥之不去的画面。 24小时都排着长队的发热门诊，走廊里持续不断的咳嗽声，来往病人脸上焦虑的愁容，急匆匆赶去给病人输液的护士...... 在门诊工作了一周，肖医生又转去了隔离病房。那是个完全封闭的环境，那里的病人没有家属的陪护，来回走动的只有全副武装的医护人员......  当然，有关这段日子的记忆，有多沉重，同样就有多温暖。 老公和妈妈每天都会发来果果的视频，即便自己不在孩子身边，果果不仅没吵着要出门，每天都能乖乖在家里画画写字，还学会了一些新技能。 她惊喜于果果出色的表现，感动于老公和妈妈的耐心和付出。 家人的平安无事让她心安，而来自老朋友和新朋友的帮助，则让她倍感温暖。 很久没说过话的高中老同学们，因为这次疫情，再次熟络了起来。 知道自己在抗疫一线，老同学们专门拉了群，出钱又出力，给医院捐赠几十台呼吸机、制氧机。 那段日子，肖医生总是能收到，来自他们的私信，提醒她在医院注意保护好自己，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千万别客气。 早期，医院的物资还没到位，肖医生和同事们每天都能收到来自全国各地的陌生人寄来的免费物资。 医院周围的咖啡厅送来了热腾腾的饮品，周围的饭馆老板自己开车装了一后备箱的热菜热饭，还有数不清的口罩、酒精、防护服...... 的确，隔离病房里飘着很多可怕的病毒，但穿着这身大家寄来的“铠甲”，吃着大家送来的热菜热饭，她不觉得孤单。 过去，因为自己养育了一个特殊孩子，她总会自卑，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甚至只要提到自己的儿子就会流泪，觉得迷茫。 为了给孩子提供更好的教育，除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肖医生还趁着下班后节假日挤出来的时间，在朋友圈做代购。 有人还问过她：做医生还要做兼职代购，你很缺钱么？ 现在的她，不再觉得这是个难为情的问题。  肖医生近照 曾经那些看起来不得了的事情，经过了2020，她都不准备再放在心上了。 “我们医护今年最爱讲那句话——生死面前无大事。” 全新的2021，肖医生没什么远大的目标，她要更努力地工作，更勇敢地面对生活，以及成为更强大的妈妈。 — 护士张露收到科里的派遣她去肺二科隔离病房的通知后，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老公。 老公听到后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同意：“要不咱别干了，辞职！” “别人都去了，为什么我要搞特殊？” 只是不到4岁的女儿，扬起头问妈妈要去哪里时，她心里不受控制地缩紧了一下。 张露低身抱起女儿，努力挤出温柔的笑：“宝宝是不是害怕动画片里的怪兽啊，不要害怕，妈妈这次要去打那些怪兽，会尽快回来的......” 家人拗不过一向有主见的张露，她最后还是去了肺二科隔离病房。 第一天上任，那时候还没有防护服，只有隔离衣，穿着隔离衣的张露，穿过了重重的关卡，进入了肺二科，她看到了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护长！护长！这里氧气没有了，快打电话换氧啊！” 床位全满，病人也没有家人陪护，除了医生，肺二就只有两个护士值班，和病人相关的所有琐事，几乎都要护士亲自上手完成。 整理病房、输液、发药、测温、抽血、检查、发饭，甚至是喂饭、端屎、端尿...... 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一个病人出院转院离世了，马上又有新病人住进来。 在肺二工作那段时间，张露从来没在凳子上坐着超过10分钟，每次屁股还没坐热，铃就又响了...... 赶上了生理期，一条经期安全裤一穿就是一天，粘热不舒服，也只能咬牙忍着等下班。 上班上得人要崩溃，她忍不住大哭了一场，一边哭一边在心里想：我要和护士长说，我不干了！ 但哭完了，眼泪一干，再用酒精擦擦手，又开始挨着病床观察病人的情况。  和张璐一起搭班的护士文静，是个97年的女孩，文静在隔离病房工作的时候，感染了新冠，中重度。 她感染的那天，天气很冷，病人很多，她跑出了一身汗...... 治疗期间，文静一共检测了11次，其中有8次复阳。如果不是因为年纪小，可能就挺不过来了...... “那些被感染的病人，以及周围的同事，这一切都触目惊心。” 虽然那段日子压力很大，但全科室全院并肩作战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 在肺二，没有人会抱怨谁的工作没有做好，只会互相帮忙承担，透过护目镜给彼此鼓励的眼神。 尤其，看到病人康复出院，更是张露难得快乐松弛的时刻。 3月科室解散，张璐回到了家里，开始独住在小卧室里居家隔离。 女儿站在门口，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妈妈我就看看你。” 她望一会，开始尝试往前迈两步：“妈妈我好想你啊。” 又过一会，她再往前走了一步，“妈妈让我抱抱你，好吗？”。 张护士看到女儿慢慢往自己这边移，哭笑不得。 但更多的是心疼。毕竟女儿只是个不到4岁，想抱抱妈妈的小女孩啊。 过去的一年，张露最大的遗憾是陪女儿的时间少了，而她最大的成就感则来自于——自己有幸成为过肺二科的一份子。 张露告诉她姐，2021，希望大家都顺利平安，让自己有机会，把那些被病毒偷走的时间再“补偿”给女儿。 1月20号，钟南山院士肯定了新冠病毒会“人传人”的消息。 钟老的话传开后，老计周围的同事越来越少了。到23号武汉一封城，别说像老计这样的外卖骑手，你几乎在武汉的马路上看不到什么交通工具。 家里人觉得危险，打电话和他商量了好几次，安全第一，让老计把工作先停一停。 但挂了家里打来的电话后，老计还是发动了自己的电动车。 他的目的地是武昌医院，老计所在片区的定点收治医院。 前两天，老计在微博上刷到了一条视频。看到金银潭医院的抗疫一线医生，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却吃着泡面，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此之后，老计只要看到周围有医院下的单，他就接，给一线的医护们送上热菜热饭。 毕竟，洪山区附近还有哪些地方能搞到热乎饭菜，没人比天天在外面跑的老计更清楚。 但他其实心里很清楚，给医院送餐感染的风险最大。为了骑手的安全，平台也出了新规定，如果是医院的单，骑手有权拒绝，平台给免责。 “我孤家寡人一个，了无牵挂嘛，既然都在武汉了，就该做点力所能及的。” 不仅给医护人员送餐带东西，他还天天跑来跑去给普通市民送口罩送药送物资。 这场疫情，也完全改变了老计对武汉这座城市的看法。 老计是去年夏天才搬到武汉的，在疫情之前，他还没完全爱上这座城市。 “武汉人有点凶，脾气也不太好......” 但年初在外面跑单的那段时间，他收获了太多来自武汉陌生人的善意。 二月初，老计所在的徐东区，压根买不到医用酒精。他给一个姑娘买菜买肉送到小区门口，姑娘到小区门口取菜和肉，顺带送给了老计一瓶医用酒精，酒精被装进一个饮料瓶里，被保鲜膜反复缠绕着。 “师傅，我家里有之前买的大桶酒精，你们天天在外面跑，一定需要它。” 老计其实不缺消毒液，这瓶酒精也一直没用上，一直保持着原样。 但在他看来，这是他在2020年收到过最“珍贵”的礼物之一了。 当然，今年他收到的珍贵礼物可不只这瓶酒精，还有怀孕妈妈送的那盒口罩、小店主免费发放的那车蔬菜、白发婆婆亲手熬制的那碗银耳汤...... 在武汉最危险的时候，老计看到了很多人为这个城市献出了自己的那份力，他觉得自己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事。 他在自己的微博中记录到：曾经，自己不喜欢武汉人，但疫情过后，他发现了武汉人的侠义之处。 可以预见的未来几年，他都计划在武汉生活。2020年，他还自愿参加了陈薇院士的疫苗试验，成为了新冠疫苗的志愿者。 可爱的武汉人，侠义的武汉市，生活在这样的城市，即便现在天很冷风很大，但骑着电动车奔波在路上的老计，心里很暖和。 同为武汉人的严滨和阿桐是对90后夫妻，他们在共同经营着一家茶馆。 在他们的小茶馆里，架子上的每一款茶具，都有自己的故事；墙上挂的每一幅画，都出自阿桐奶奶之手；茶馆每一处细节的陈设，两人都精心雕琢过...... 封城，打乱了他们小事业的节奏。 茶馆闭业，两人开启了漫长的隔离居家生活。 一月底，武汉市的感染人数呈翻倍式的增长，不知道到多少才是个头。 开业遥遥无期，每月近一万五的店铺房租却要照付。 尽管如此，但两个人在隔离期间并不消极。 他们过了最难忘的生日。 阿桐生日那天，家里实在是翻不出像样的东西，住在隔壁小区的妈妈，做了一个没有奶油的鸡蛋糕，托小区门卫带了过来。 严滨为老婆煮了一碗长寿面，这碗面几乎用上了家里所有“值钱”的食材。 严滨为阿桐下的长寿面 他们还收获了来自近邻的友谊。 阿桐的奶奶是个独居老人，住在汉口那边。有段时间，小区封闭，他俩过不去，照顾不到奶奶。 他们联系到了奶奶的邻居，一对60多岁的老夫妻。 当时，其实邻居家团购的菜肉也很有限，但老两口还是拿出了来一部分，放在阿桐奶奶家门口。 “疫情让我们重新认识了邻里，本来招呼都不怎么打，但现在成为了很要好的朋友。” 对于自己经营的小事业，他们也有了自己的反思。 2021年，为了增强茶馆抗风险的能力，他们计划把线上业务也发展起来。 “很幸运没感染新冠，如果乐观点去想，疫情对我们而言，其实算是一次摆脱舒适区的契机。” 1月24号晚，乃竹和老公两人一猫，一起围着电脑在武汉家中收看春晚直播。 在看到春晚的临时节目，抗击新冠的诗朗诵时，一向泪点很高的乃竹还是没忍住落了泪。 那天是武汉封城的第二天。 其实，在20号人传人的消息被证实后，夫妻俩就果断退掉了原本定好回老家过年的车票。 “家里老人抵抗力差，留在武汉，也算是不给大家添乱了。” 23号封城那天，夫妻俩开车去超市，囤了几袋大米，一些肉和蔬菜。他们心想着，过了年就会好的，食物撑到过完年没问题。 本以为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只是没想到，战线拉这么长。 法定年假结束，国家又延长了年假。 后来，公司又不断推迟着收假的时间，工作模式从坐班换成了居家办公。 虽没有直系亲属朋友感染上新冠，但乃竹再回忆这一年，仍有很多感慨。 于她而言，自己对很多事物的看法都在悄然间发生了改变。 之前，小两口只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除了同事，没怎么接触其他人。 但今年他们结识了很多社区的工作人员，也真正看到了他们的难处。 政府发放了爱心菜，有部分小区居民没收到，在群聊里抱怨。 但其实，乃竹了解到，当时物资紧张，很多时候，爱心菜只是被优先配给了老年人，本来就不能出小区，他们又不会在网上抢购蔬菜。 “看到有人在网上吐槽爱心菜发放得不公平，心里很心疼那些忙前忙后的基层工作人员。” 当你真的体验过资源紧缺的时候，才会知道他们的不容易。 不过，大多数武汉居民不会因为少拿到一块肉一把菜而过多计较。 2021年来了，如果想说声谢谢，乃竹想把这句谢谢送给去年年初忙碌在社区里的基层工作者。 “感激你们的付出，2020年你们真的辛苦了！” 2020年大年初五，萧萧还在家中赶着寒假作业。 外面疫情闹得再凶，也应该不会影响到高三开学的时间吧？她在心里暗暗地想。 然而，老师一遍遍在家长群里更新高三开学的时间，再过些日子，连上课的模式都直接变成了在线课堂。 从一月到五月，她们这一届高三，是有史以来第一届在家自主复习的学生。 萧萧的书桌 家里静，太静，静到能清楚地听到周围的鸟叫，却听不到任何汽车驶过去的声音。 萧萧的妈妈几乎每天都处在警戒状态，每次外出买菜回来，都离萧萧远远的，进了屋第一件事就是换衣服消毒洗澡。 因为家住在一楼，平时没什么阳光，也只有在晴天的午后，萧萧才能搬个椅子坐在阳台上晒会太阳。 其他时间，要么在睡觉、吃饭，要么就是坐在自己的桌子前上课、学习或者发呆。 好在，萧萧高考发挥的不错，考上了自己心仪的学校。 萧萧在大学校园 虽然，自己的高三相比其他人的高三，轻松了一些。但回顾2020，她有也有遗憾。 五月返校后，因为疫情，班级被分成了两个小班。而且，大家都整天带着口罩，同学之前也不得不保持一定的距离。 “没办法和大家一起并肩作战，成为亲密的伙伴，是我高三最大的遗憾吧。” 虽然没办法与同学们一起度过轰轰烈烈的高三，但萧萧觉得大家都能成功避开病毒，成功踏入2021，就是最幸福最幸运的事了。 监制：她姐 编辑：J 视觉：Money 摄影：阿颜、叫我安然君 特别鸣谢 童亚圣先生 扫码关注她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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