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逋,字君复,后人称为和靖先生、林和靖,奉化大里黄贤村人,北宋著名隐逸诗人。 林逋幼时刻苦好学,通晓经史百家。史书记载,其性格孤高自好,喜恬淡,自甘贫困,勿趋荣利。长大后,曾漫游江淮间,四十余岁后,隐居杭州西湖,结庐孤山。常驾小舟遍游西湖诸寺庙,与高僧诗友相往还。以湖山为伴,相传二十余年足不及城市,以布衣终身。每逢客至,叫门童纵鹤放飞,林逋见鹤必棹舟归来。丞相王随、杭州郡守薛映,均敬其为人,又爱其诗,时趋孤山与之唱和,并出俸银为之重建新宅。与范仲淹、梅尧臣有诗唱和。 大中祥符五年(公元1012年),宋真宗闻其名,赐粟帛,并诏告府县对其抚恤。林逋虽然感激,但不以此骄人。人多劝其出仕,均被婉言谢绝,自谓:“然吾志之所适,非官家也,非功名富贵也,只觉青山绿水与我情相宜。”林逋终生不仕不娶,无子,惟喜植梅养鹤,自谓 “以梅为妻,以鹤为子”,人称“梅妻鹤子”。 林逋既老,自为墓于庐侧,作诗云:“湖上青山对结庐,坟前修竹亦萧疏。茂陵他日求遗稿,犹喜曾无封禅书。”作诗随写随弃,从不留存。有人问:“何不录以示后世?”答曰:“我方晦迹林壑,且不欲以诗名一时,况后世乎?”有心人偷偷记之,得三百余首传世。天圣六年(公元1028年)卒,年六十一,其侄林彰(朝散大夫)、林彬(盈州令)同至杭州,治丧尽礼。州府奏为皇上闻知,宋仁宗嗟悼,赐谥“和靖先生”,葬孤山故庐侧。 林逋的书法也相当了得,工行草,书法遒劲刚健,颇得欧阳询真传,为大书法家苏轼与黄庭坚所看重,黄庭坚更有赞语:“林逋书法高胜绝人,余每次看到他的作品,方病不药而愈,方饥不食而饱。”林逋的书法真迹存世仅三件。林逋还善于作画,可惜也和他作诗一样,画成随手丢弃,世无遗存。于是,出现了一个奇特的文化现象,林逋走到哪儿,都有人在后面收集他的诗作,多亏了这些粉丝们,为后世保留了林作三百首诗和三首词。 林逋以他独有的行为引起了真宗皇帝的兴趣,于是,遣使慰问并赐予每日生活之口粮,可见虽隐居西湖,林逋衣食无忧也。另有地方达官贵人经常周济,且每日与其清谈,尽兴而散。过着如此游哉悠哉的生活,林逋的名士作派越来越吸引世人眼球,他曾对人说:“世界间事皆能为之,独不能担粪与着棋。” 林逋自为墓于庐侧,作诗云:“茂陵他日求遗稿,犹喜曾无封禅书”是什么意思?前一句是说司马相如死后,从他家里汉武帝发现了一封谈封禅的奏书,歌颂汉武功德,极尽谄媚之语,为文人所嗤笑。这是借古讽今,讥笑当代王钦若也效仿司马相如仿造祥瑞,劝真宗封禅,借以邀宠。最后一句是表明自己绝不同流合污,一生清贫自守,甘为布衣。那么林逋真能免于流俗,一生无视功名利禄,保持高洁吗? 对于林逋故弄玄虚的风雅,以及道貌岸然的名士作派,当时就有人很不以为然,同时代的大诗人许洞,就很看不上林逋,许洞也是一个很自负的名士,他曾经做诗讽喻道:“寺里掇斋饥老鼠,林间咳嗽病猕猴,豪民送物鹅伸颈,好客临门鳖缩头。”意思是,你林逋不过是寺中一只饥饿的老鼠,林间一只咳嗽的病猴,一旦有人送钱送粮,你像一只鹅一样伸长了脖颈,而当穷客来访时,又像一只王八一样缩头不见,别以为没人看穿你。据说许洞所言一语中的,在余杭之间市场很大,反响强烈。 另据《西湖游览志余》记载,林逋隐居西湖时,朝廷派守臣王济前往拜访,林逋现实的表现令人大跌眼镜,听说朝廷有意令其出山,林逋激动之余,字斟句酌写了一份简历,文采华美,对仗工整。王济却大失所望,不无刻薄的调侃道“老林啊,你是一位名动天下的高人隐士,以不事王侯为荣,以文章高古为格调,如今却两下皆失,功名的事情,还是等待机缘吧?”老王就是损,直接把林逋进阶之路给封死了,王济回去复命时,只谈文学,不谈风月,少倾,诏命下,仅赐林逋粟帛而已。 还有人质疑林逋的不娶不婚,什么梅妻鹤子?那是老林年青时因爱情而伤透了心,因失望而绝望,最终孑然一生。有林逋写下的诗为证,林逋曾作过一首《长相思》,诗云“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对迎,争忍离别情。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难平。”莫不是老林年青时也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最终曲终人散,让老林在迷失在爱河中,从此生无可恋而寄情山水? 因林逋墓位于西湖名胜风景区,结庐之侧,不少人都觊觎大名士死后,一定会有稀罕的文玩陪葬,至元朝时,恶僧杨琏真珈掘其墓,发现林逋墓尸骨皆空,唯余端砚一枚,玉簪一枝。当时就有人作诗曰:“生前不系黄金带,身后空余白玉簪”。端砚可解,那是文人的心爱之物,玉簪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林逋初恋情人的信物?到了南宋时,还有个叫做林可山的,自称为和靖先生七世孙,一生不娶的林逋,何来后人?大词人姜石帚当时就做诗嘲笑“和靖当年不娶妻,因何七世有孙儿?若非鹤种并梅种,定是瓜皮搭李皮。”(见《随隐漫录》) 林逋先生究竟是不是欺世盗名的伪君子?后世多有人为此辩论不休,既有挺林派,也有损林派。窃以为,事出皆有因,宋史上既说林逋四十岁后才隐居,四十岁前史料缺少,但无疑,真宗年间,天下太平,像林逋这样的才子,一定不会一开始就绝了仕途之心,很可能碰壁后,才作了隐世高人,隐逸在西湖时,林逋也绝对不会过那种凄清孤冷的生活,从他接受皇帝恩赐和达官贵人接济来看,生活也不似那样清贫,基本生活是有保障的,梅妻鹤子是人们臆测的充满唯美和凄清,仙鹤也不过是他的传信之物而已。 至于许洞的讥讪之诗,许洞和林逋都是自视甚高的人,也都很自负,文人间相互看不上眼很正常,这里有文人相轻的原因,另外,林逋接受当地豪绅捐赠也很正常,毕竟,生存是第一位的。至于既做隐士又渴望功名,并不矛盾,林逋未必没有终南捷径的想法,他的言语和行动多有自相龃龉之处,这也很好理解,王安石不就一直拽到底,最后才出山的吗? 再说林逋最为人所争议的地方,也就是梅妻,林逋究竟有没有娶妻?有无后代?那首《长相思》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后世诗词研究者已经做出了合理解释,林逋此诗是以女人口吻反串而成,看似缠绵,却道出了吴越青山绿水风情。四十岁前,林逋很可能经历过爱情,也曾经婚配,只是丧偶后再未续弦,也可能是其兄长将儿子过继给林逋,至于林逋无妻无子的说法,很可能是一种美好的误传。四十岁后,林逋是一个真正的隐士,真心也好,无奈也罢,最终卒老于西湖。 某当代著名诗词学家就认为,林逋”梅妻鹤子”的行为艺术靠不住,人们往往以自己的主观意象强加给历史,希望能把唯美的一面留存,因此以讹传讹,失去了事物的本来面目。只是林逋那种孤舟蓑衣,以梅相邻,以鹤相伴的画面太过美好,人们宁愿相信这是真的。借用文及翁的《贺新郎》词,“借问孤山林处士,但掉头、笑指梅花蕊”。管他天下事,可知不可知?西湖因有林逋而多了些许文人气息,林逋与西湖相得益彰,这就已经足够了。 (本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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