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142）汉军初起刘秀一战成名地皇三年壬午，公元22年 春，正月，九庙成，纳神主。王莽谒见，大驾乘六马，以五采毛为龙文衣，著角，长三尺。又造华盖九重，高八丈一尺，载以四轮车。挽者皆呼"登仙"，王莽出，令在前。百官窃窃私语："这像丧车，一点没有仙物的样子。" 二月，樊崇等杀景尚。 关东人相食。 夏，四月，遣太师王匡、更始将军廉丹东讨众贼。初，樊崇等众既浸盛，也相互制定约束："杀人者死，伤人者偿创。"其中最尊号三老，次等叫从事，再次叫卒史。 等听说太师、更始将大军来讨伐，恐其众与王莽兵乱战中难区分，于是皆把眉毛涂成朱色以相识别，由是号赤眉。王匡、廉丹合并带领锐士十余万人，所经过的地方军队放纵抢掠。 东方民间相传一个段子说："宁逢赤眉，不逢太师！太师尚可，更始杀我！"正如田况之言。王莽又多遣大夫、谒者分教民煮草木为酪，酪不可食，重为烦费。 绿林贼遇疾疫，死者且半，乃各分散引去。王常、成丹西入南郡，号"下江兵"；王匡、王凤、马武及其支党朱鲔、张卬等北入南阳，号"新市兵"。皆自称将军。王莽遣司命大将军孙仁部豫州，纳言大将军严尤、秩宗大将军陈茂击荆州，各从吏士百余人，乘传到部募士。严尤谓陈茂说："遣将不与兵符，必先请示而后才能动，是犹如用绳牵着韩卢（一种猎犬）而责让它去抓野兽。" 注：盗贼慢慢开始思考建立组织体系，法度，反而王莽就像个贼首，他派出的部队比盗贼更加狠，更加坏，天下人心就出现了分野了。王莽暴露了盗贼的本性。 蝗从东方来，飞蔽天。 流民入关者数十万人，乃置养赡官禀食之，使者监领，与小吏共同盗卖粮食，饥死者什七八。先是，王莽使中黄门王业领长安市采购，王业把价格压得厉害，民众都受其害。王业以省费为功，赐爵附城。王莽闻城中饥馑，以问王业。王业说："皆流民也。"把在街上所卖粱饭、肉羹，拿到宫中给王莽看并说："居民食咸如此。"王莽听信。 秋，七月，新市贼王匡等进攻随；平林人陈牧、廖湛复聚众千余人，号"平林兵"，以响应之。 王莽下诏书责让廉丹说："仓廪尽矣，府库空矣，可以怒矣，可以战矣！将军受国重任，不捐身于中野，无以报恩塞责！" 廉丹惶恐，当夜，召其掾冯衍，将王莽书给其看。冯衍借机劝说廉丹："张良以五世相韩，椎秦始皇博浪之中。将军之先，为汉信臣；新室之兴，英俊不附。今海内溃乱，人怀汉德，甚于诗人思召公也；人所歌舞，天必从之。方今为将军计，莫若屯据大郡，镇抚吏士，砥厉其节，纳雄桀之士，询忠智之谋，兴社稷之利，除万人之害，则福禄流于无穷，功烈著于不灭。何与军覆于中原，身膏于草野，功败名丧，耻及先祖哉！" 廉丹不听。冯衍，左将军冯奉世曾孙。 注：天下人心分野，有识之士开始思考如何重组国家秩序。 冬，无盐索卢恢等举兵反城附贼，廉丹、王匡攻拔之，斩首万余级。 王莽遣中郎将奉玺书劳廉丹、王匡，进爵为公；封吏士有功者十余人。赤眉别校董宪等众数万人在梁郡，王匡欲进而攻击。廉丹以为新拔城罢劳，当且休士养威。王匡不听，引兵独进，廉丹只能跟之。合战成昌，兵败，王匡逃走。廉丹派人持其印、韨、节付王匡说："小儿可走，吾不可！"于是停下来，战死。校尉汝云、王隆等二十余人别处相斗，听闻，皆说："廉公已死，吾谁为生！"驰奔贼，皆战死。 国将哀章自请愿平山东，王莽遣哀章驰东与太师王匡并力。又遣大将军阳浚守敖仓；司徒王寻将十余万屯洛阳，镇南宫；大司马董忠养士习射中军北垒。大司空王邑兼三公之职。 当初，长沙定王刘发生舂陵节侯刘买，刘买生戴侯刘熊渠，刘熊渠生考侯刘仁。刘仁以南方卑湿，徙封南阳之白水乡，与宗族定居。刘仁卒，子刘敞继承；值王莽篡位，国除。节侯小儿子刘外为郁林太守，刘外生巨鹿都尉刘回，刘回生南顿令刘钦。刘钦娶湖阳樊重之女，生三男：刘縯，刘仲，刘秀，兄弟早孤，养于叔父刘良。刘縯性刚毅，慷慨有大节，自王莽篡汉，常愤愤，怀复社稷的志向，不事家人居业，倾身破产，交结天下雄俊。 刘秀隆准日角，性勤稼穑。刘縯常对刘秀的行为不以为然并取笑他，比于高祖兄仲。刘秀的姐姐刘元为新野邓晨的妻子，刘秀尝与邓晨俱过穰人蔡少公，蔡少公颇学图谶，言"刘秀当为天子"。 有人说："是国师公刘秀乎？" 刘秀戏说："怎么知道不是我呢？"坐者皆大笑，邓晨心里独喜。 宛人李守，好星历、谶记，为王莽管理刘氏宗卿的师傅。曾谓其子李通说："刘氏当兴，李氏为辅。"及新市、平林兵起，南阳骚动，李通堂弟李轶谓李通说："今四方扰乱，汉当复兴。南阳宗室，独刘伯升兄弟泛爱容众，可与谋大事。" 李通笑着说："吾意也！" 正碰上刘秀卖谷于宛，李通遣李轶往迎刘秀，与相见，因具言谶文事，与相约结，定谋议。李通欲以立秋材官都试骑士日，劫前队大夫甄阜及属正梁丘赐，因以号令大众，传李轶与刘秀归舂陵举兵以相应。 于是刘縯召诸豪桀计议说："王莽暴虐，百姓分崩。今枯旱连年，兵革并起，此亦天亡之时，复高祖之业，定万世之秋也！"众皆然之。 于是分遣亲客于诸县起兵，刘縯自发舂陵子弟。诸家子弟恐惧，皆逃亡藏匿，说；"伯升杀我！" 等见刘秀绛衣大冠，皆大惊说说："谨厚者亦复为之！"于是稍自安。 凡得子弟七八千人，部署宾客，自称"柱天都部"。刘秀时年二十八。李通未发，事觉，逃亡走；其父李守及家属坐死者六十四人。刘縯使族人嘉招说新市、平林兵，与其帅王凤、陈牧西击长聚；进屠唐子乡，又杀湖阳尉。军中分财物不均，众恚恨，欲反攻诸刘。刘秀收集刘氏宗室人所得财物，悉以分给其他部众，众乃悦。进拔棘阳，李轶、邓晨皆将宾客来会。 严尤、陈茂破下江兵。成丹、王常、张卬等收散卒入蒌谿，略钟、龙间，众复振。引军与荆州牧战于上唐，大破之。 十一月，有星孛于张。 注：刘氏起兵，谁是贼谁是主就开始变化了，刘秀兄弟本身出身汉室，和前面那些逃亡的盗贼不一样，王莽的部队管理上混乱，对于老百姓来说，谁正规谁就是正，谁乱谁是贼众。 刘縯欲进攻宛，至小长安聚，与甄阜、梁丘赐大战。时天密雾，汉军大败。刘秀单马走，遇妹妹刘伯姬，与共骑而奔。前行，复见姐姐刘元，趣令上马，刘元以手挥说："快走吧，不能相救，不要搞到全没了！" 等追兵至，刘元及三女皆死，刘縯弟刘仲及宗从死者数十人。刘縯复收兵众，还保棘阳。甄阜、梁丘赐乘胜留辎重于蓝乡，引精兵十万南度潢淳，临沘水，阻两川间为营，绝后桥，示无还心。新市、平林见汉兵数败，甄阜、梁丘赐军大至，各欲解去，刘縯甚忧患。碰上下江兵五千余人至宜秋，袴刘縯即与刘秀及李通俱造其壁说："愿见下江一贤将，议大事。"众推王常。 刘縯见王常，说以合从之利，王常大悟说："王莽残虐，百姓思汉。今刘氏复兴，即真主也；诚思出身为用，辅成大功。" 刘縯说："如事成，岂敢独飨之哉！"遂与王常深相结而去。 王常还，全部将刘演的情况说给余将成丹、张卬听。成丹、张卬负其众说："大丈夫既起，当各自为主，何故受人制乎！" 王常只好慢慢晓喻说其将帅说："王莽苛酷，积失百姓之心，民之讴吟思汉，非一日也，故使吾属因此得起。夫民所怨者，天所去也；民所思者，天所与也。举大事，必当下顺民心，上合天意，功乃可成。若负强恃勇，触情恣欲，虽得天下，必复失之。以秦、项之势，尚至夷覆，况今布衣相聚草泽，以此行之，灭亡之道也。今南阳诸刘举宗起兵，观其来议者，皆有深计大虑，王公之才，与之并合，必成大功，此天所以祐吾属也！" 下江诸将虽屈强少识，然素敬王常，于是都谢："无王将军，吾属几陷于不义！"即引兵与汉军及新市、平林合。于是诸部齐心同力，锐气益壮。刘縯大飨军士，设盟约，休卒三日，分为六部。十二月，晦，潜师夜起，袭取蓝乡，尽获其辎重。 注：第一战非常重要，胜了就立足，败了就很难有机会东山再起。 淮阳王更始元年癸未，公元23年 春，正月，甲子朔，汉兵与下江兵共攻甄阜、梁丘赐，斩之，杀士卒二万余人。王莽纳言将军严尤、秩宗将军陈茂引兵欲据宛，刘縯与战于淯阳下，大破之，遂围宛。先是，青、徐贼众虽数十万人，讫无文书、号令、旌旗、部曲。及汉兵起，皆称将军，攻城略地，移书称说。王莽听闻后，开始害怕。 舂陵戴侯曾孙刘玄在平林兵中，号更始将军。时汉兵已十余万，诸将议以兵多而无所统一，欲立刘氏以从人望。南阳豪桀及王常等皆欲立刘縯；而新市、平林将帅乐放纵，惮刘縯威明，贪刘玄懦弱，先共定策立之，然后召刘縯示其议。 刘縯曰："诸将军幸欲尊立宗室，甚厚，然今赤眉起青、徐，众数十万，闻南阳立宗室，恐赤眉复有所立，王莽未灭而宗室相攻，是疑天下而自损权，非所以破王莽也。舂陵去宛三百里耳，遽自尊立，为天下准的，使后人得承吾敝，非计之善者也。不如且称王以号令，王势亦足以斩诸将。若赤眉所立者贤，相率而往从之，必不夺吾爵位。若无所立，破王莽，降赤眉，然后举尊号，亦未晚也。" 诸将多曰："善！"张卬拔剑击地曰："疑事无功，今日之议，不得有二！"众皆从之。二月，辛巳朔，设坛场于淯水上沙中，刘玄即皇帝位，南面立，朝群臣；羞愧流汗，举手不能言。于是大赦，改元，以族父良为国三老，王匡为定国上公，王凤为成国上公，朱鲔为大司马，刘縯为大司徒，陈牧为大司空，余皆九卿将军。由是豪桀失望，多不服。 王莽欲外示自安，乃染其须发，立杜陵史谌女为皇后；置后宫，位号视公、卿、大夫、元士者凡百二十人。 王莽赦天下，下诏说："王匡、哀章等讨青、徐盗贼，严尤、陈茂等讨前队丑虏，明告以生活、丹青之信。复迷惑不解散，将遣大司空、隆新公将百万之师劋绝之矣。" 三月，王凤与太常偏将军刘秀等徇昆阳、定陵、郾，皆下之。 王莽闻严尤、陈茂败，乃遣司空王邑驰传，与司徒王寻发兵平定山东。征诸明兵法六十三家以备军吏，以长人巨母霸为垒尉，又驱诸猛兽虎、豹、犀、象之属以助威武。邑至洛阳，州郡各选精兵，牧守自将，定会者四十二万人，号百万；余在道者，旌旗、辎重，千里不绝。夏，五月，寻、邑南出颍川，与严尤、陈茂合。 诸将见王寻、王邑兵盛，皆反走，入昆阳，惶怖，忧念妻孥，欲散归诸城。刘秀曰："今兵谷既少而外寇强大，并力御之，功庶可立；如欲分散，势无俱全。且宛城未拔，不能相救；昆阳即拔，一日之间，诸部亦灭矣。今不同心胆，共举功名，反欲守妻子财物邪！" 诸将怒道："刘将军何敢如是！" 刘秀笑而起。这时斥候骑兵还营说："大兵且至城北，军陈数百里，不见其后。"诸将一向轻视刘秀，等到情势迫急，不得以相谓说："更请刘将军一起商议。" 刘秀复为图画成败，诸将皆说："诺。"时城中唯有八九千人，刘秀使王凤与廷尉大将军王常守昆阳，夜与五威将军李轶等十三骑出城南门，于外收兵。时王莽兵到城下者且十万，刘秀等几不得出。王寻、王邑纵兵围昆阳，严尤劝说王邑："昆阳城小而坚，今假号者在宛，亟进大兵，彼必奔走。宛败，昆阳自服。" 王邑说："吾当年围翟义，坐着就生擒得翟义。现在带领百万之众，遇城而不能下，怎么能展示军威。当先屠此城，蹀血而进，前歌后舞，顾不快邪！" 于是围城数十重，列营百数，钲鼓之声闻数十里，或为地道、冲輣撞城；积弩乱发，矢下如雨，城中负户而汲。王凤等乞降，王寻等不许。王寻、王邑自以为成功就在漏刻，并不以军事为忧。 严尤说："《兵法》：'围城为之阙'，宜使得逸出以怖宛下。"王邑又不听。 棘阳守长岑彭与前队贰严说共守宛城，汉兵攻之数月，城中人相食，于是举城降。更始入城建都。诸将欲杀岑彭，刘縯说："岑彭，郡之大吏，执心坚守，是其节也。今举大事，当表义士，不如封之。"更始乃封岑彭为归德侯。 刘秀至郾、定陵，悉发诸营兵。诸将贪惜财物，欲分兵守之。刘秀说："今若破敌，珍宝万倍，大功可成；如为所败，脑袋都剩不下来，何财物之有！" 于是全部发动。六月，己卯朔，刘秀与诸营俱进，自将步骑千余为前锋，距离大军四五里而列陈；王寻、王邑亦遣兵数千合成，刘秀奔击，斩首数十级。诸将大喜说："刘将军平生见小敌怯，今见大敌勇，甚可怪也！且复居前，请助将军！"刘秀复进，王寻、王邑兵却，诸部共乘之，斩首数百千级。连胜，遂前，诸将胆气益壮，无不一当百，刘秀乃与敢死者三千人从城西水上冲其中坚。 王寻、王邑认为刘秀军易敌，自将万余人行陈，敕诸营皆按部毋得动，独迎与汉兵战，不利，大军不敢擅自相救。王寻、王邑阵乱，汉兵乘锐崩溃其阵，遂杀王寻。城中亦鼓噪而出，中外合势，震呼动天地。王莽兵大溃，逃走的人相腾践，伏尸百余里。又碰上大雷、风、屋瓦皆飞，雨下如注，滍川盛溢，虎豹皆股战，士卒赴水溺死者以万数，水都被堵住不流。王邑、严尤、陈茂轻骑乘死人度水逃去，尽获其军实辎重，不可胜算，举之连月不尽，只好燔烧其余。士卒奔走，各还其郡，王邑独与所将长安勇士数千人逃还洛阳，关中闻之震恐。于是海内豪桀翕然响应，皆杀其牧守，自称将军，用汉年号以待诏命。旬月之间，遍于天下。 王莽闻汉兵言王莽鸩杀孝平皇帝，乃会公卿于王路堂，开所为平帝请命金縢之策，泣以示群臣。 注：王莽这个时候还想靠演戏求得生机，愚蠢之极。刘秀这一次以少胜多的战例，史上极少，在当时被当成神话，天神保佑，所以王莽也被这个事吓住了。 刘秀复徇颍川，攻父城不下，屯兵巾车乡。颍川郡掾冯异监五县，为汉兵所获。冯异说："冯异有老母在父城，愿归，据五城以效功报德！"刘秀同意。 冯异归，谓父城长苗萌说："诸将多暴横，独刘将军所到不虏略，观其言语举止，非庸人也。"遂与苗萌率五县以降。 注：历史上有几个著名的以少胜多的大战，项羽破章邯，韩信的背水一战破赵军靠的都是勇猛，军士以一当十，而刘秀这一战却不一样，王寻因为前面战胜了翟义有些骄傲，这次带了百万大军，而百万大军出战输的英雄就有很多，最著名是曹操，赤壁之战，输给了东吴。而符坚更是输给了几万军队的东晋，为什么百万军队容易输？这是组织的问题，百万军队需要的组织协调是几万军队的几倍，古代需要布阵，这么多的军队不至于攻错，需要的指挥很复杂，在有电报和电话的年代，蒋介石指挥百万大军也常溃不成军。我在部队参加演习，当人数达到一定规律，出事故概率就极高。刘秀敢于带几千人冲进别人百万大军中间，而王寻自己要亲自指挥，认为拿下这3000人是简单的事，没有想到却被攻破，而且自己也在乱军中阵亡，导致了百万部队失去指挥，再被一攻就全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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