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醒来 我的早晨,从唐磊的《丁香花》声中开始: 那坟前开满鲜花,是你多么渴望的美啊,你看啊漫山遍野,你还觉得孤单吗?你听啊有人在唱,那首你最爱的歌谣啊,尘世间多少繁芜,从此不必再牵挂…… “歌”要我“从此不必再牵挂”,但我不得不听他的唱声。哦,我忘了告诉诸位,声来自我的“邻居”,“景贤、仰贤、尚贤、知贤、效贤、行贤”的——学校。 我因歌声而醒,雪域却因我而醒。 二、早餐 醒后洗漱完毕,我与雪域同桌共餐。 餐桌上,近她身的,是牛奶、煮蛋和面包;近我身的,是青辣子、红萝卜丝和馒头。明早或以后,她的会变成果汁豆浆、荷包蛋煎蛋和吐司热狗;而我的,不是土豆丝替代红萝卜丝,就是红萝卜丝变成了小葱拌豆腐。 我们彼此会心一笑,不约而同说:“吃饭啰!” 吃着吃着,我会老生常谈说:“你妈做的真香啊!”话一出口,我就有些后悔了:担心她又露出不屑一顾的举动来。 可她今天没有,非常痛快地说“是”。 在这之前,她随她的母亲做过一次饭。是我把这事给忘了。 三、惊梦 我和她用完早餐,说罢“黑黑”“白白”,正要带门出去,不想排水管道“乒乒乓乓”“滴滴答答”唱起歌来,又惊醒了我“身处花果山、居宿水帘洞”①的梦。 我大步流星迈向门房,向老门卫说明事由,老门卫眯眼作答:“我们也无办法,这样的事一向是小区G先生处理,人家要么熟悉人通知,要么直接剪短水管了事,很是威风,那上面有他电话,你打,我的手机有问题了……” 说罢,手指向办公桌。等我问了“是哪个”,他这才睁眼看我,指出玻璃板下的G先生,似乎有些生气地说:“哪有你说的那般难了!” 我随后走出门房,一边拨着G先生电话说明事由,一边向回走去,取刚才因梦惊醒,而忘在家里的钥匙。 四、出行 取了钥匙出门,真正无牵无挂的出行这才开始。 天哪!一辆OFO小黄车!停在这几乎被记忆忘却,蛛网燕泥横陈的老小区角落,就像被高楼隔在那东方的光,那么鲜亮,那么让人渴望! 这种特别的暖心,让我第一次骑行,甚至在看见它的那一刻,就非常难搬出去了。然而,私心就此狂虐,打更似得提醒: 这是我的!这是我的! 五、巷口 骑到巷口,即将与大街交汇处,从我的“邻居”学校,传来“景贤、仰贤、尚贤、知贤、效贤、行贤”的声音: “同学们,你们这次如果考不好,对得住父母每月给你们的二三百元生活费吗?对得住……” 由于上班时间的关系,以及大街的吵嚷,我再也来不及听下面还有无数“对得住……吗?”的发问内容。只看清发问的,是一手执麦克风,腆着肚皮,身着红色短袖,头发梳理很顺的中年男老师。他的前面,是一位位整装列队的学生。 对着随风而过的晨光理了理,那中年老师的发问声好熟悉,就像我中学时每次月考前的动员,内容竟阴差阳错地一致。 六、上路 路,是刚刚铺好的柏油。人们为了治霾,给上面洒了好多水,水未干,马上又会洒一次,始终保持湿漉漉的状态。 在这样的路上骑行,我不能骑太慢,也不能骑太快,更不能乱刹轧。太慢,会误了上班时间;太快,会给裤腿溅上污水;乱刹闸,极易滑倒摔跤,造成交通堵塞。 无奈,逼出民国富家小姐绕着自家的十里花园,“优雅”骑车样:小心翼翼,得把握腿型;匍匐前进,得注意骑速;无须担心误班时间,裤腿溅水,滑道摔跤,堵塞交通等,让链条的齿轮之间始终保持着从容。 可惜我不是富家小姐,也没有十里花园的私人骑场。我的周围总会有许多人,在这条洒满水的湿路上“争道赛车”,尤其那些驾小轿车的主儿,奔命似得呼啸而过,给我裤腿和小黄车上溅上一道道标记明显的黑污水。 于是,我成了一只狼狈奔命的丧家犬。 七、公司 公司还算“清净”,进门的刹那,理查得克莱德曼《梦中的婚礼》扑面而来,反复播放。我在习惯的同时,宛如传说中的主角,在进门的刹那被一次次提醒: 六年前,我在“魔法学院”邂逅了梦之国的公主,继而袒露爱意,然后伤心地离开梦之国,流浪。期间,在好心老师的帮助下,我掌握了种种生存技能,却深深思念着梦中的公主。 公司亦如传说中的城堡:有王子公主,有轿主轿夫,有路人凡夫;干的总在干着,看的总在看着,看的总在给干的把意见提着;想出去的出不去,想进来的进不来,大家总在生活的前提下困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纠结在各自的矛盾中…… 八、归家 班后出了公司门,小黄车早已被人扫码骑走,归家的热情顿如冰冻止水,再也无心去看天幕上的星光。 我驾着沿街乞讨借来的车,任钻入车窗的风气吹着已经固化的脸庞。“警察叔叔”也很辛苦,此时,仍然守着我生活城市的深夜。他们示意让我靠边停车,然后吹酒精含量测试仪,我深深地感叹说:“你们比我们还辛苦!” 举酒精含量测试仪的“警察叔叔”极“懂我”地问:“你们也加班了?” 我笑着说:“那你还查啥酒驾啊?”他立即收回测试仪,立正敬礼,并大声向设置障碍的同行喊:“放行!” 瞬间,一股暖流传遍全身,归家的热情似又重新点燃。尽管,想象中,巷口的夜市已收摊,身居的还是“水帘洞”,明日还在《丁香花》的歌声中醒来,小黄车或许遇见,也或许遇不见…… 九、梦乡 躺在床上,翻起床头的“鲁迅”,日间这才被成功对接。——案头的“周作人”会冲破报纸堆积的牢笼,趁着我稍有空隙的当儿挺立眼前。 “此二人”“一黑一白”②太极似得,在世折磨,谢了世,却仍要折磨我,竟消食了我半年光阴之久,有时,连梦里也是他们。如今,书页已薄,但我仍不知要消去我多久时日,进入我多少梦里。 恍惚间,我梦里有人唱着《时光曲》③: 清晨出巷口, “我乃凡一个, “君隐在何居? 翌日复如此, 昔睹晨搓麻, 注释 ①“身处花果山、居宿水帘洞”,指住户给太阳能热水器上水满了后,溢出之水自楼上流下,给人以水帘洞生活之感。 ②“一黑一白”,指周树人周作人二兄弟的书白天和黑夜交替看。 ③《时光曲》,劝世人珍惜时光的诗。其大意是:一天早晨,有朋友看见我在巷口等车,他便把这一消息告诉我。我问他“我一个区区凡人你咋看得见,”他说“你的光耀人眼,谁能看不见?”我又问“你在哪?我怎没看见?”,他说“我坐公交车匆匆路过,淹没在人群里”。次日,我还像前日在巷口等车,再也不见昨日的朋友。我点烟凝思,想他去了哪里。过去我曾埋怨十五六岁的小年轻,埋怨他们迎着刚刚升起的朝阳搓麻将。今日我在朝阳下吸烟等车,会不会有像昨日的我一样的人,也在埋怨我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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