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野眼/篇九：香港人為啥服貼上海人？

     春宵小宴，一桌子老先生們興致盎然，吃吃春酒，敘敘往事。這些親歷了民國共和國，於改朝換代裡出生入死的一代男，人人一部波瀾壯闊的回憶錄。而老先生們的好，是好在舉重若輕，一無血淚斑斑的傾訴，多的倒是風流蘊藉，談笑風生，這個真是值銅鈿。盛毓鳳先生隨口笑談，我們的人生，講起來，一點點不比基督山伯爵推板。輕輕一句，我在心裡來來回回回味了半個夜。

    陳忠人先生講起，香港人為啥服貼上海人？當年的香港，處處以上海人為最高典範，做西裝麼，定規是要到培羅蒙的。為啥？因為香港這個地方，主要是受英國的影響，當然也有歐洲其他國家民族的滲透。而上海不一樣，上海除了跟香港一樣，有歐洲文明的各種影子，上海還有一樣香港沒有的，就是白俄。白俄跑到上海來的，都是貴族，今天以茂名路為中心，方圓兩公里範圍內，是當年白俄的起居地域。我至今感恩這些白俄帶給上海人的貴族氣質，十二月黨人，我最崇拜的十二月黨人，一生以榮譽為最重，這種骨子裡的華貴，對上海人影響至深。這些白俄不講俄語的，他們講法語，赤衛隊才講俄語。上海灘，連十六鋪碼頭挑夫都會講英文，英文啥稀奇？要講法語，才是克勒。這些東西，都是白俄帶來的。上海人薰染出來的這一縷貴氣，香港人絕對沒有，所以服貼上海人。

     那麽，看看今天茂名路方圓兩公里的一些路口吧。

       小龍鳳就在家門口，某日路過，看見鼎著一部貨車，畫面胸悶得不得了，立住腳，有點感慨萬千。而樓上的米老鼠浴巾，以及五角紅星，真是有意思。啊，我的五角大樓。

      後門也是很有看頭的，比如南京西路王家沙的後門，國營廚師背著手，出來驗收竹蒸籠，交貨工人的誠惶誠恐溢於言表，好像博士生導師在驗收博士論文一樣。下次再吃王家沙的瓜仁棗泥包子，大概滋味會非常大不同。

      還是在陳忠人先生講的，茂名路兩公里的範圍內，白俄的華貴遺韻，彷彿已經散盡矣。。。

      倒是讓我想到Henri Matisse的那些野獸派人物，儂看儂看。

       從白俄的貴，到馬蒂斯的獸，上海的法租界，亦是滄海桑田得不堪卒睹。

       前幾天寫了一點陳忠人先生，帖出來一歇歇，蔣鳴月奔過來，要求看真人真相，我去跟周昭偉兄淘了一會兒，轉身獻給蔣鳴月，這位姐姐看完，嘖嘖贊嘆，無比傾倒，發了一條公子世無雙的火熱朋友圈，然後以刀魚、野生鰻魚和兩斤重白鯧的名義，盛情邀請我們去蔣府晚宴，開宴之前三個小時，姐姐興高采烈吮著手指頭跟我講，風流才子，啊啊啊，今晚要來了啊。聽起來，比E.T.來地球，還轟動人間的樣子。春宵一刻，珍惜。

陳納德再世

       前面是陳忠人先生，最後兩幅是盛毓鳳先生、丁景忠先生。周昭偉先生拍的。

       禮拜三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