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鄱专栏】 主编:胡柏涛 执行主编:徐和生/宁宏翎/王智林/朱爱华/胡迎春/柳依依 特约摄影:汪填金 文:郭舒 / 图:堆糖 1 “她如果喜欢一样东西,她总会买两份……一定要两份才觉得稳妥。那稳妥里,有一种隐秘的快乐。” 这段话,早些年看到过,不记得当时的心情。现在读来,有种被人捅破了我的秘密一样的感觉。 她还不及我,她只要两份。 同款白色的裤子,白色的衬衫,我一买三件。同款白色的帆布平底鞋,我四双一买…… 但,她到底比我更放肆,她可以同时与两个男人谈恋爱。 十八岁,花季般的年纪。只要喜欢,管他同时谈几个,反正有的是精力和时间。 人到中年,只想爱一个,多了觉得累。 越来越喜欢深刻的厚重的。 浅的薄的淡的,没有分量,难入眼,更难上心。如此,不如不要。 2 下一代的孩子们,在我的不知不觉之中,一个个已长大。 那天和嫂子走在路上,几个比我个头高的孩子,他们个个喊我的嫂子,有一个喊了我,我在恍惚中,没来得及答应。 我和他们其中的人,对望,谁也不识得谁。 回过神来,他们走远。我问嫂子,他们都是哪些人。 在远方多年,我的天地,我的世界,我的生活,我所面对的人,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蓦然回首间,我错过的乡间情分,有多少? 3 农历大年二十九,应邀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过年。 三位老人,热情,善良。 他们一个个在忙。杀鸡,洗涮,做肉丸,蒸肉,摘菜,洗菜,切菜……我想帮点什么,一个个说,你去玩,你去躺着。 我很是过意不去。 在车里躺着看《裁缝》。女主是凯特温丝莱特。知道她,源于《泰坦尼克号》。前些天看《朗读者》,当被问到这部电影有没有熟悉的人时,我没有反应过来。原来,这部影片的女主,也是她。 人到中年的她,妆容很精致,很美。但到底与年轻时纯美的模样是有区别的。 不由得感叹时光的力度。 起身下车,想活动一下。 说,你如玩得无聊,来看我洗东西,给我放首歌听。 我问想听什么歌。 说,《恋曲1990》,罗大佑的。 我愣了一下…… 一首经典歌曲,不管经过多少年,将会一直留在那个年代人的记忆中。就好比一个人,一段情,足够深刻,或明或暗也将永远存在。 一首歌放完,我借故去走一会儿路。 走在陌生的乡村小道上,心情落寞得很。 “由不得你”,加深了我对远方的念想,那里有我任性的空间,有我自由的天地。 但,远方没有我的母亲,没有我的故乡,也没有我的血脉。 路旁,有成片成片的桃树,枝头蓓蕾已露,过不了多久,将会桃花朵朵开。 我抬头看天,没有蓝,没有白,只有一片空荡荡的天空。 4 别人的故事,总是精彩的。 二十三四岁,好生喜欢。 她,有貌。他,有度。 才认识的两个人,温度直线上升。 他参加了那一大家子的过年中。 习俗的程序行过后,大家上坐。 兔肉,牛肉,羊肉,猪头肉,鸡肉,鸭肉……满桌子的菜。 他很懂礼道,从上到下,一个个敬酒。他的话,不多,却得体,听来温暖。 他最后一个敬她,说:“以后,有什么事,你就不要再找爸爸了,直接找我。” 还有比这更让她欢喜的话吗?她甜甜地羞涩一笑。 她的娘,坐在我旁边,笑得像一朵春天的花儿。做父母的,看着自己的子女有个好归宿,最是人生一大乐事。 烟花,是饭后的精华。望着夜空中的五颜六色,我的思绪开始游离。 那次,在芜湖方特。那烟花,真叫烟花啊。十指相扣,观望分外妖娆的天空,那心情,是欢愉的,是喜欢的。 自那之后的烟花,都难得入我的眼,总觉得远远不及那次的。 5 回程。我一路无语。 之前,坐在副驾位上,我有说不完的话儿,道不尽的心情,问不完的未知,探不够的历史,论不完的八卦…… 如今,沉默代替了一切。我只想安静。 6 大年三十。 不知是心中有事,还是着了凉,肚子一直不舒服。 老妈煮了鱼汤,让我先吃一碗,我吃了一口,实在没有胃口。起身去帮老爸贴院中大门的春联。 这应该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帮着家里贴春联。 家里有三个兄弟,小时候,这些事情,根本用不上我。后来,一直在外地,我极少回家过年,更是接触不到贴春联这样的事儿。 今年,因为疫情,老二老三家里有一二三岁的孩子,不便来回。大哥事出有因,在城里过年。 只剩我,可以陪父母过年,心里有失落,也有庆幸,至少还有我。 贴好春联。老妈说鸡炖好了,让我喝碗鸡汤。 我说不饿。 老妈追着问,为什么不饿。 我不忍心告诉她我肚子不舒服。我说,我困了,想睡。 上得楼来,躺上床。浓浓的念想,在腹中乱窜,也不知到底念了谁想了谁。 7 两点出头醒来,看到微信中的那一片喜庆的红,突然有了起床的动力。 下楼,我对老妈说,我来将家里上下楼层清理一下。 老妈说,你只要扫一楼就可以了,不要累着。 老爸正在洗菜,说,我正打算洗好菜将家里的地扫一下拖一下。 我说你帮妈弄饭菜,我来扫。 将一二三楼,扫了,拖了。心里有点小小的成就感。 往年的年,我在外地过。列菜单,买菜,买水果,买花,摆盘儿……那劲头足足的,心里欢欢的。累,并快乐着。 人活着,总得有一件事或一个人由得你忙,才活得有点劲头。否则,不知道活着到底是为哪样? 8 乡下“玩年”,一家比一家早。有的人家两点出头就开始响鞭炮。鞭炮声此起彼伏,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晨。 下午四点左右,老妈将饭菜烧得差不多,我们准备“玩年”。 首先,将院中的大门关起来,并从里面锁上。据说,这是怕“玩年”的时候,有外人来家里,将年给撞破了,把来年的运气给撞跑了。 接下来,老妈从厨房端来一只盆,盆中放着一只鱼,一只鸡,一只鸭,一刀肉,一把菜刀。老爸接过盆,放到桌上。 老爸在桌上摆放一对红艳艳的大蜡烛,一尊香筒中插了几根香,三小杯酒,一个碗里放着一块贴了红纸的豆腐儿。另摆放十三个碗,十三双筷子。 我问老爸,为什么是十三。老爸说,因为有闰年,十三个月。 如此这般准备妥当,老爸提出一个大大的圆形鞭炮到院中,拆开,摆放好,点火。 鞭炮响起,我捂着双耳,望着火光中冒出一缕缕的青烟。心想,乡下的年,到底是比城里的年要隆重热闹。 鞭炮响完,老爸回屋端起装有鱼肉的盆,说要去敬屋后头的土地公公和婆婆。我跟着去了。 我点了一对蜡烛,老爸放了鞭炮,我们拜了几拜。 每当在这些神佛仙之类的面前跪拜时,我没有任何念想。心里不是没有愿望,只是不想轻易去求什么许什么。 9 三个人的年饭,远不及记忆中的那样热闹。 一杯米酒,和老爸老妈碰杯几次。嘴里吃着,味蕾了无滋味。 吃好年饭,老爸洗漱好,我们三个玩牌。老妈是玩牌的老手,她立规矩,她说了算。每人分了十个一元的硬币。我和老爸合起来对付老妈,也不是她的对手,一是因为她的牌技确实好,二是因为她立的规矩她自己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一边玩牌,一边看春晚。不知从哪年开始,春晚再也引不起我特别的兴趣。 看春晚,只是图个热闹,只是为了陪伴。 10 以往,我们是要一起跨年的。今年,各在天边。 因为身体不适,我只想早睡。 没有睡着,躺在床上,继续看春晚。 这年的春晚,在我的记忆中,只有分不清的声音和一片又一片的中国红。 零点到,将编辑好的消息依次发出。时间上,正正好。 我的少年,比我温暖。我第一时间给他的消息,他却先我一步给我发来新年祝福红包。 很多时候,我倒希望他不要这样懂事。每当想起他,我就满满的心疼。 他长这么大,我骂过他一次。那是去年6月,当我得知他因为某种原因不搭理他的爷爷奶奶时,我骂他是个“白眼狼”。我说你有理由不理我,但你没有理由不理他们,你可是他们陪着长大的…… 他默默承受着。过后,他又来喊我。 其实,我心里知道他的难。当时骂他,我是带着情绪的。我有我的不快,我有我的委屈。骂过他之后,我很是后悔。难过更是无法形容。 11 大年初二,走了三家亲戚。其中两家是已故的“人”。一个是我的姑,一个是我的舅。 按照这边的习俗,年初二要到上一年内亡故的“人”家里去“拜坐子年”。此“人”要有一定的岁数要有子孙。 去姑家,大哥开的车,我和老爸,侄子随同。 凡是去“拜坐子年”的人,一家子为一个单位,要放一个大鞭炮。 到达时,满院子的鞭炮纸屑和残灰。 满屋子的人,有姑的儿孙们,有“拜坐子年”的人。 跪拜时,我看到姑姑的照片,短头发,布满皱纹的面孔。如今,也只能看到她的照片了。 12 外甥和外甥女,一一跪拜年轻的小舅后,等在那里吃中饭。饭前饭后,大家该笑的笑,该玩牌的玩牌。小舅在相片中,保持不变的姿势,看着人间的一切。 中饭时,几个外甥和大舅妈逗趣。大舅妈吃完一盘子的肉(一共30块),可得400元。由几个外甥出钱。 我当时在临座。大舅妈吃了一半,我才知道这事。 我起身,说吃肉得钱啊,怎么不喊我来吃,我也可以吃的。园姨笑得呛起来。 一桌子的人,外加围观的人,看着大舅妈坐在位置上,淡定地一块一块吃着肉,有肥有瘦。 大舅到来,大家说大舅妈可能了,如此这般告知。大舅只能笑。 世界,到底是活着的人的。是富是穷,是喜是悲,都与已过去的“人”没有关系。 13 阳光正艳。我坐在窗前,听歌。随手拿起那本书。 其中有一篇文章的末尾有手写的字:2012年1月15日台湾大选“结局”,同样需要“展望”。 他的字,钢中带柔,柔里藏钢。 想起他说的话:“喜欢在书上划线和留字,也是我的习惯……” 手写字的上面,有两行字被划了线。“理想太难求,空谈信心有什么用?倒不如拿一面镜子来照照事情发生后的现状,也算展望。” 我陷在这段话里面,沉思良久。 14 本以为自己可以说服自己与世界握手言和,终究没能与自己的心声妥协。 以为自己可以驾驭得了自己的灵魂,才知道往后余生太长了。 以为自己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心理准备,才明白自己高估了自己。 扔掉一张温顺的狼皮,与我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但,痛弃一枚希望之光,我欲哭无泪痛彻心扉。唯有,捧起破裂的灵魂,遥念来生,去偿还。 借一缕春风,抚慰光阴的裂纹。 不甘在俗世中俯首称臣,那就在征途上昂首挺胸吧。 15 镜子里的展望…… 2021年2月16日*鄱阳郭家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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