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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那些游戏

 无为洪建国 2021-03-11

那些年那些游戏

那些年的农村,时时处处见到我们在游戏。或肥或短的补丁装,咕噜响的瘪肚皮,抹不尽的清鼻涕,冷不丁的呵斥声……林林总总这些,也无法阻碍我们的游戏。我们的游戏,因时而动,向地而生,但凡能聚拢就能嗨起来,两三人就行,一群人更好。只有一个人在现场的不是游戏,是寂寞是孤独,是家长在惩罚。我们的游戏,是人与人之间面对面的对抗。

不同的游戏,有不同的规模;不同的季节,有不同的主题。
​    场面最为宏大的是
“咚咚咚”游戏,“双抢”时节的夜晚最为时兴。“咚咚咚”,我们叫喊的是模仿手枪的枪击声,拿着的是由大拇指竖起与食指构成直角的模拟手枪。现场人数大致均分为敌我两方,双方队长“石头剪刀布”三局两胜确定胜方,胜方先排兵布阵,所谓排兵布阵,是有组织地隐蔽、分散地藏匿起来。等胜方队长喊一声“好了”,另一方战士按其队长事先部署的,迅速地分头寻找歼灭目标,在寻找中要注意掩护自己,以免被敌方先发现,致成无谓的牺牲。被敌方先发现遭受“咚”或“咚咚”或“咚咚咚”枪击声的,就“光荣了”,立刻退出战斗,但也能偷偷为队友提供情报。在暮色的掩护下,单凭凌乱的脚步声,往往是分不清敌我的,误伤队友的事时有发生。一时间脚步“咚咚”,枪声“咚咚”,小村庄沸腾起来了,“七岁八岁,狗都嫌”,小狗们不再如往常撵着我们跑,怕误伤误踩误撞,夹着尾巴趴在自家门前。整场战斗通常是分不出胜负的,一般是在大人们的呼喊或呵斥声下匆忙散去的。大人们晚餐后或去高坡处纳凉闲扯,或支起蚊帐露天小憩,养精蓄锐备战第二天的抢种抢收,留给我们的战斗时间不会太长。战斗被迫中止,斥责声、澡盆声、抽泣声交织一阵之后,小村庄复归宁静。第二天,谁家自留地黄瓜丢了,谁家梨树上梨掉了,我们并不去告发,任由大人们没指向的骂几声就过去了。

既流汗也能让人流泪的游戏,首数斗鸡。斗鸡常见在春末和仲秋,衣服厚重打得对手没感觉不开心,不着长裤让肌肤之伤外显受大人责骂也不好。斗鸡,或两人单挑,或分组竞赛,或以一敌众。一腿直立着地,另一腿弯成锐角搭在直立之腿的膝盖以上部位,一手挽住弯曲之腿的踝关节或胫骨处,另一手揪住弯曲之腿的大腿部位裤管,游戏全过程不能换腿直立换腿作战。攻击和迎击依靠弯曲之腿的膝盖,或下挑、或上压、或直碰,讲硬度、讲速度、讲战术。讲硬度重在久练成钢,膝盖直撞对方膝盖“一招鲜”,让“菜鸟”和“小白”呲牙咧嘴直接退出战场抹眼泪;讲速度其实是讲究相时而变,冲向对方时明明作向上压倒势,但看到对方膝盖上倾应对,瞬间放低膝盖变成由下猛挑对方翘起来的半瓣屁股,让对方措手不及向后仰面跌倒,明明冲过去时作下挑势,但看对方膝盖下压应对,刹时高高跳起转成膝盖向上猛砸对方支起来的大腿根部,并迅速后跳,让对方承压不住向前蹒跚几步再摔倒,刚才的后跳也避免对方摔倒时扑倒自己;讲战术,是在拼硬度、玩速度中形成胶着对垒时拼耐力、比敏捷,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在运动中缠住、攻击对方,让对方在运动中跘倒、跌倒、摔倒。为练得一身斗鸡的硬功夫,我们有意识地玩跑远竞赛、单腿跳捉人竞赛、金鸡独立竞赛,也有瞒着家长偷偷对着村边几棵大树自觉练习膝盖骨的。

砸泥巴炮和打水漂,夏天里最爽的游戏。砸泥巴炮,首先在到池塘里挖泥,黄胶泥最上等,然后做成圆形碗状或圆砚台状,圈要厚底要薄,再口中念念有词“我的小锅不用盖儿,摔在地上莲花瓣儿”,口向下底朝上,猛一跺脚,用力摔地平整的石板上,那道具聚拢空气,落地“砰”的一声炸开来,炸开窟窿最大者赢,由窟窿最小的拿自己的泥巴给补上。赢得的泥巴没什么大用,只有时用刀片或者瓦片做成手枪模板晒干,再用于“咚咚咚”游戏。打水漂游戏,也是先物色上等材料,扁形瓦片最好,但那时土墙草屋为主,瓦片主要靠平时上学或上街收集,更多是用扁平的小石片。在河道上圩面上池塘上,斜着身体,弯下腰,将道具擦着水面撇向对岸,道具在水面上向前弹起再弹起直至沉入水中,弹跳次数多者赢。如果水漂打得够好,水花溅到对岸小伙伴身上更好玩,水花溅湿小伙伴衣服那是最可乐的。

冷冷的冬天,“挤炸”游戏是最爱。冬天的农村最为闲暇,外出务工没有成为风气的大人们聚在一起玩40分、搓纸牌、打麻将、推牌九……这些,我们耳濡目染也都会但不玩,一来这些道具大人们宝贝似的不给我们,二来这些带有“小刺激”的我们怕输。5分钱一根油条、2分钱一粒花生川、1分钱一颗水果糖,伙伴们见人有份分着品尝。除夕的2元新票子压岁钱,捂过正月十五就收走了。村里子是没有小店的,铅笔盒里藏着的2分钱、1分钱纸票子和铅角子,都奉献给街上或校边的油条、糍粑、冰棍、软糖了。虽说“小孩屁股三把火”,但头胸、手脚冬天还是怕冷的,冷也不能不玩游戏,我们玩能相互取暖的“挤炸”。天晴在太阳下的墙根边,天阴在背风处的墙根边,一般选择草屋土墙,不选择街上或学校瓦屋砖墙,砖墙容易磨破本就经年累月的衣服。一群人平均分成两组,并行在墙根边,两方队员按个头高低、力气大小依次紧挨着,脚底早早用力,待一位喊“开始”,两方队员用尽全力将膀子斜着向前挤,有队员从队伍中挤得“炸”出队伍不算输赢,挤得一方承受不住全部溃退才算输。也有使坏的,队员们事前商量好,在拼挤过程中突然有秩序地集体撤退,导致对方纷纷向前跌倒,后一个压在前一个身上,这要比输赢本身更令人快乐。这个策略事前都知道,都有防备,但在激烈拼挤过程中,总有麻痹大意中招的。游戏结束后,彼此帮助弹去后背上的灰尘,以免回家挨骂。拍打灰尘也有恶作剧的,下手比较重,那也是取乐。

我们的游戏也不全是就地取材,有的道具也有成本的。因为有成本而稀罕,所以成为一年四季的节目,常见的是玩扑克和打纸板。一副54张扑克牌,到我们手里已经破旧,也一定是残缺的,但终归是“宝贝”,我们有办法处理残次问题。大伙先找出缺的是哪几张牌,然后剪几张与扑克大小一致的硬纸板,再借用钢笔在硬纸板一面写上所缺的红桃几、方块几、梅花几、黑桃几或者大王小王。如果只缺一张,那至少选一张最为破烂的丢掉,再如数补充上硬纸板,这样增加猜测硬纸板是扑克的什么花色什么数据的难度。一副扑克牌,能玩J钓鱼、算24、五十K、炸金花、跑得快、打40分、推牌九……。打纸板,也叫打宝。用硬纸张或香烟盒做成宝,折成正方形,由四个三角形组成的面称花面,水平的称正面。打宝常见有两种方法:一是用自己的宝直接砸在别人的宝上,通过压力让它反弹翻身;二是先观察小伙伴的宝在地面上的凹凸情况,再用自己的宝从侧面扇下,靠气流来掀翻它。宇宙、战斗、群英、大刀、上海、春雷、金猴、东海、南极星、五朵金花……图文并茂的香烟盒少见又耐看,用来折宝太不划算,通常都用旧练习薄一张一张做宝,也有心急的用新作业本,赢得的人可以理理用作草稿纸。

那时的农村,女孩子家务活比男孩子要重,但女孩子也好玩游戏。她们的经常性游戏节目,与男孩子不完全一致,主流节目在丢沙包、踢毽子、拾果果、翻皮筋、挑树枝、跳房子、跳长绳、蒙面找人、老鹰抓小鸡。这些,我们男孩子都会,有时也参与其中,但没有自始至终的耐心,中途开始捣蛋搞破坏,惹得女孩子们一阵叫骂之后,站到一边去偷着乐。

这些,只是我们那时游戏节目的一小部分。许多已记不清准确的名称,或者记得名称也不知道那些“土话”中的字怎么写能让人一眼通晓。那时的游戏,至今常常在怀念中寻味,成为生活的星星点缀,纵是片断,依然一抹抹温情。那时的我们,心无挂碍,因为游戏动手动脑,在游戏中不畏输赢,练得一身皮糟肉粗,哪里知道世上还有玻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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