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生命就像是一个圆,从呱呱坠地开始,无论在成长的过程中走的多久、多远,最终还是会回归起点,回到那个我们来的世界。 在柳北胜利老年公寓里,住着这样一群老人——80%患有各种疾病;30%不能走动,需要喂食。其中最年长的100多岁,躺在公寓里已经10多个年头;最年轻的60多岁,住进公寓也有7个年头。 他们住在这里,吃穿住行都有专人照顾,麻将、电视、健身娱乐样样不差。护工们照顾老人如对待亲人一般亲切,但老人们期盼的依旧是子女的陪伴。 黄奶奶,87岁,住进养老院1年。年轻的时候是针织厂女工。退休后生活丰富多彩,打麻将、跳广场舞,一天也没闲着。黄奶奶是广场舞领队,最爱的便是晚饭后领着姐妹们跳舞的快乐时光。 一年前的一天,黄奶奶如往常一样跳完广场舞后回家洗澡,突发脑溢血摔倒,从此再也没起来。 原本满脸圆润的黄奶奶,如今瘦的只剩骨头,因为无法咀嚼食物,所以一天的营养只能靠鼻子上的饲管输送。一双努力睁开的眼睛,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又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黄奶奶的手总喜欢乱动,护工怕她挠伤皮肤,于是用手套护住。事实上她并非乱动,而是伴着音乐,有些吃力的舞动,只是她的左半边身体早已没有知觉,人们看不出她在跳舞罢了。黄奶奶乐此不疲,唯一能动的右手时时刻刻都在动着,这已然成为了她排解寂寞的方式,只是她不会说,而旁人也不会懂。 甘奶奶,65岁,住进养老院7年多,最喜欢的就是坐在院子里看电视,她说这样可以打发寂寞。问及老拌,她轻描淡写地说已经不在了,嘴里笑笑,眼里却流露出伤感。 7年前,甘奶奶从自行车上摔下来,摔断了脊柱神经,几经治疗依然无果。下半身完全失去知觉,双腿因多年淤血而发紫发黑,小便也只能通过导尿管流出,由尿袋储存,一天一换。 儿女们都忙于工作,没时间照顾,想要送她到养老院,她便马上同意了,要强的她不想成为儿女们的累赘。虽然在这里有护工们的照料,可她还是渴望儿女们经常来看她。 唐大爷,大家都叫他老唐,眼神里总有孩童般的期待,看一切事物都觉得新奇。问及年龄,大爷张开嘴,好久也没说出话来,他并不是哑巴,只是他忘了。 再次问及时,唐大爷口齿含糊地说他35了。为什么是35?也许是那一年妻子为他生完第三个孩子时不幸离世,也许是那一年他失去了驰骋沙场、生死与共的战友,也许是他只记得那一年,仅此而已...... 唐大爷安静地坐在那里,整整一个下午。看见我来,眼神一直追随着,显然他并不认识,但却把我当成了来探望他的孩子。他老了,甚至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年龄多大了,但他心中始终牵挂的是忙于工作而不能时常来探望的孩子。 源奶奶今年已经92岁,住进养老院已经5个年头。听说她年轻时是个研究生,退休后身体一直很健朗,然而5年前的一天突发脑溢血,经抢救后虽挽回了生命,却再也起不来,连吃饭也成了一种奢望,只能通过鼻饲输送流质食物来维持生命。 五个子女,只有大女儿在柳州,其余几个孩子都在外地工作,对于老人关爱的缺失,只能用金钱来弥补,但老人需要的,却是陪伴与关怀。 起初,女儿会时常来探望源奶奶,给她讲一些家里的琐事,虽然她有时会不记得,甚至不知道来看望她的是谁,但她能体会到这份温暖,也能感受到这份陪伴,女儿的每次到来,她都会很开心。后来,唯一能陪伴的女儿也患上了老年痴呆,不能再来。从此以后,源奶奶再也不动不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似乎在等待死神的到来,这是一种孤寂的绝望。 沈爷爷像孩子一般张嘴等着喂饭,最喜欢别人叫他“法官”,如果不叫,就像孩子一样耍赖不吃饭。他年轻的时候当过海军,这一辈子最骄傲的便是为国家做了贡献。 他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也忘了自己的儿子是谁,但一提起当兵的事,他却记得十分清楚。沈爷爷骄傲地说,“我当过海军!”,那扬眉吐气的样子,如孩提时考试得了100分。他平时很少说话,总喜欢安静地坐着,等儿子来看他。但儿子真的来了,问他认不认识,他却摇摇头什么也不记得。 午饭过后,陶爷爷点一支香烟,双眼紧闭,只感受香烟带给他独有的味道。对于他而言,他并不喜欢这苦涩、呛鼻的味道,只是香烟中的尼古丁很好地麻痹了神经,也麻痹了岁月的无情。 他的侧影寂寞而孤独,后背微微凸起的弧度让人深觉伤感。吐出的浓烟,如他的孤寂一般,浓密缥缈,只是浓烟终将消散,但他的期盼却愈加浓烈。 陶爷爷老了,耳朵听不见了,说话也开始含糊了,唾液会时常不受控制地流出。他曾经为咿呀学语的儿子擦过无数次口水,但如今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儿子却无法陪伴。 罗姐,到养老公寓当护工已经10年,见到她的时候正在为老人们整理清洗干净的衣物。农村家里还有两个年迈的父母,想父母的时候,便看看身边的老人。实在思念难却,就趁着放假的时间,赶最早的班车,经过4小时的车程,还要走上一段很长的路才能到家。 回家也只为陪父母吃顿饭,和老人说说话,当天又要坐最晚的班车离开,因为她还要照顾养老公寓里的老人。自己的父母还算健康,两老也可以相互依靠,但公寓里的老人却只有她。于父母,她有赡养的义务;于公寓里的老人,她有护其健康、伴其左右的责任。 罗姐总是笑眯眯的,并不把这当成工作,而是当成了一种使命。她认为所有的老人都是父母,都需要被关怀。 收拾完老人的衣物,罗姐便到各个房间巡视,问问老人家有没有尿、渴不渴、饿不饿,这些最平常的举动,却有着最用心的对待。 蔡爷爷已经96岁,住进养老院半年多,很少说话,总喜欢张着大大的嘴巴。问他渴不渴、饿不饿,总是用点头或摇头来回答。他不是不会说,只是在这里,他还没有遇到可以敞开心扉的人。 韦姐到养老公寓当护工已经13年,起初只是为了生活。她说:“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没能陪父亲好好聊聊天。父亲一直健健康康的,出事当天还干完农活,回到家中突然就倒在地上,送到医院抢救了好几天,最终还是没能留住父亲。”说到这,她把头上仰,眼睛努力的往上看,为的就是不让眼泪落下。 韦姐熟练的给老人换着尿不湿,没有一点嫌弃。她说:“是这些老人成全了我未尽的孝心,我没能多陪陪自己的父亲,但这些老人给了我情感的寄托,看着他们就如父亲还活着一般,心里就会多了些安慰。” 人的一生就是一个轮回,越老越像小孩,只不过小时候坐的是婴儿车,老了换成了轮椅;小时候不懂世事,老了便忘了什么是世事…… 小时候父母喂我们吃饭,给我们换尿脏的裤子,扶我们学会走路,他们无怨无悔,没有任何嫌弃。在他们老的时候,他们需要有人喂饭,有人搀扶,有儿女陪伴左右,他们需要的并不多,也许只是一个关爱的眼神,就能让他们快乐好几天。// 文案=珊珊 | 摄影=覃智 | 美编=焖烧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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