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晓鹏
刚过立冬,那寒流就来了。你说你来就来吧怎还打着尖厉的哨声,挥舞着万千条神鞭疯狂地抽打大地。狂啥狂?也不就能吹走几片枯叶,搅飞几绺尘埃吗?还能怎地?
嘿嘿,这回的寒流还长能耐啦,它竟把我整床上啦!
其实,也不是我太脆弱,都怪这寒流来的太着急了不是?我刚收白菜累出了一身汗,就被这突如其来寒流钻了空子。我匆匆套上刚脱下的茧,但为时已晚,无孔不入的寒流已钻进了我的万千毛孔,钻进了我的五脏六腹。
于是我感冒了。于是我在医院病房整整昏睡了三天。这寒流让我着实领教了一回亡羊不补牢,目中没有风的严重后果。
一周后我才从医院出来。回到家里后好长时间找不见我曾经的精、气、神。浑身病恹恹慵懒无力。心里灰溜溜拔凉拔凉。站起身,头重足轻,坐下来,天旋地动。睁开眼朗朗乾坤,闭上眼鬼影幢幢。妻四处访医问药毫无起色。一天晚上,八十多岁的老母颤巍巍摸进来,说:"孩呀,见你少气无力的该不是把魂儿给弄丟了吧?"
我周身摸寻了一遍,逗妈说:"没找见。"
妈又说:"不要紧,不要紧,晚上妈给俺孩叫叫魂。"
妻子说:"对对对,妈叫叫,他就是疯跑把魂儿给跑丟啦!"
我对妻说:"尽瞎说,你见哪有鬼哪有魂来?鬼话连篇!"
妈木讷了一会走啦。
晚上十点整,月高星全时妈又来敲门。她手里拿着一顶长着兔耳的小帽帽。我一看竟是我五十年前孩提时戴过的。帽帽里包着我小时候最爱吃的麻花糖和柿疙瘩。妈对妻说:"孩儿呀,一会我叫一声你替咱三儿应一声,我问回来了没有,你就应承说回来了。听见了吗?"。 妻说:"听见了"。又问:"记住了吗?"。妻说:"记住了。"
妈就把门打开,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双手举着盛着麻花糖和柿疙瘩的小帽帽,还有一支点着的香。她昂首对天,长长地呼道:"三一一儿哎一一",妻也拖着长声应:"哎一一"
妈呼:"回一一吃一一麻一一花一一糖一一来一一"
妻应:"回一一来一一啰一一"
妈又呼:"三一一儿哎一一"
妻又应:"哎一一"
"回一一吃一一柿一一饼一一饼一一来一一"
"回一一来一一啰一一"
如此,一呼,再呼,三呼。那一声声低沉悠长的呼唤声,有如一束束闪电缭绕搜索于初冬漫漫夤夜的长空,渗透温暖着宇宙的每个角落。瞧那高举双手昂首向天的渴求神情,那岂只是一个母亲对游子的深情呼唤,那纯粹是母亲以自己全部的生命热忱去感化冰冷的天地鬼神呀!
我忽然感到有一股热流从心底潮水般涌起,尤如火山熔流一般从心溢开,一波一波地溢向全身。她让我精神焕发,更令我热血沸腾!既让我热泪盈眶,更令我激情澎湃!
深情如海,热情如火的母爱,又一次使我灰凉冰冷的心焕发出了青春般的活力。
(责任编辑:杨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