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苏文把自己的男人徐广满告发了,搞得狼烟四起。 大家都说苏文做事太狠,给自己留条后路不好吗,何必要斩尽杀绝,撕得这么难看呢。 而且,徐广满的职位,可以让苏文过上官太太的好生活。她以前吃了那么多苦头,现在正是应得回报的时候,她却拦腰截断了大好河山。 苏文甩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大家说的没错。可已经做了还能怎样,而且,她并没打算给自己留后路。 苏文和徐广满认识的时候,他屁都不是。靠着苏文家的关系,进了一个不错的企业。苏文爸还在厂里给他们搞了一套房子,结婚生子。 徐广满家是农村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穷亲戚们打着探望的旗号,成群结队往他们家里涌,求着办事。每个月应酬在这些人身上是一笔巨大的花销。苏文都默默地忍了。 也是赶上好时机,徐广满后来升了职,一路升到厂长的位置。 事业顺利了,徐广满却一直有个心结没打开。他想要男孩传宗接代,而苏文生的是女孩。那时还没放开二胎,为了实现梦想,徐广满在外面偷摸地找女人生儿子。 苏文发现的时候,孩子已经生出来,还办过满月酒了。她这才知道,自己早被绿成了广袤的草原。 本以为好日子来了,没想到嘎嘣一声,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写信去市里告发徐广满的作风问题,市里有徐广满的人脉,她就去省里告,终于把徐广满给告倒了。 苏文你傻不?离婚就行了,还能得点财产,何苦要鱼死网破呢。 她觉得自己不傻。她的腰杆子挺得直直的,比任何时候都硬气。 2 徐广满从徐厂长,变成了老徐,又成了停职赋闲在家的老男人。 全厂的人都热闹非凡地讨论着前厂长这件特大桃色新闻。作为女主人公的苏文,当然也逃不过唾沫星的淹没。 不管她走到哪里,后背上都长着无数张嘴巴。幸好他们的女儿在国外,没有搅缠进这件破烂事,不然那才丢人呢。 事情闹到这地步,俩人的丑都出尽了,离婚是水到渠成。可徐广满却不离了。 对,不离了! 苏文吵,闹,哭,让他滚蛋,徐广满就是不离不弃。 苏文搞不懂这男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徐广满好像多爱她,多离不开她,多舍不下这个家。她应该举着胜利者的旗帜,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可笑至极,说出来谁信。 苏文以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上班下班,回家面对老徐。 她很快发现,自从事发之后,徐广满就没皮没脸地变成了整日吃吃睡睡的废物。完全是自我摧残,自暴自弃。 再怎么说以前也是一厂之长,行走江湖的人物,一夜之间颓废成了这样?难道他不该恨她?恨不得把她杀了?这么一对不共戴天的仇人,怎能共处一室? 这些疑问,八爪鱼一样盘踞在苏文心里。她有点害怕,万一哪天睡着了被徐广满给砍了,或者给她的水里下点药…… 苏文认定徐广满死皮赖脸留下来,就是在寻找报复她的时机。她的枕头底下放把刀,每天都胆战心惊。 这种日子没劲透了。终于有一天,她的内心崩盘了。 3 那天吃完晚饭,苏文泡杯茶放在厨房,然后上了趟卫生间。等她出来,左看右看那茶的颜色都不对了。 难道趁她上卫生间的那点功夫,徐广满把毒药下了,是让她七窍流血,还是心脏骤停?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她扑通坐在徐广满面前,在桌子上咣当咣当墩着茶杯,穷凶恶极地瞪着徐广满,“你往这里面放什么了!” 徐广满从沙发上抬起皮球一样滚圆的身子,睡肿的胖脸蛋像发过头的馒头。他晃晃脑袋,那点可怜的头发,遮前遮后还要遮中间。 这是她当年爱过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徐广满?怎么才几个月,就挫成这副龌龊样了。 苏文的心头一抽,突然有了点恻隐之心。 “放什么东西?”徐广满慢悠悠地打了一个哈欠,眯缝着眼睛盯着那杯茶看了看。 算了,直接奔主题吧。苏文尽量让自己的声调沉下来,“你还准备在这里赖到什么时候?” “这是我家。”徐广满砸吧砸吧嘴,缓缓地说。 “咱们也别绕弯子,打开天窗说亮话。按照常理,你应该丢下我这个黄脸婆,带着你的小妖精,和你们爱的结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我都给了你们机会,干嘛还死赖在这里?你到底想干啥?”苏文的气又提上来,在她的胸腔左突右撞。 徐广满的嘴角弹出一丝古怪的笑,笑得苏文一顿。男人不再说话了,他越沉默,苏文越觉得他有阴谋。 徐广满没滚蛋,苏文先滚了。 当晚她收拾东西住进办公室。有徐广满的家绝对是个危险的地方,处处充满杀气。 苏文搬进办公室的第二周,接到邻居打来的电话,你们家老徐出事了。 徐广满擦窗户时从阳台掉了下去,他们家是二楼,换个年轻点的可能没啥事。可徐广满毕竟快奔五的人了,腰给摔坏了,压迫神经,下半截身体不会动了,还能不能站起来不好说。 4 苏文的耳朵里听来另一种说法,徐广满是被她逼得要跳楼自杀。 放屁!谁见过从二楼跳下去自杀的。苏文被气得半死。 人的共性,喜欢同情弱者。以前那些看笑话的,骂徐广满渣男的,现在都怜悯起这个可怜的老男人。如果苏文对徐广满不管不顾,那她真的是狼心狗肺的坏女人。 苏文是要面子的,她是厂里的工程师,不是没文化没素质的泼妇。 和徐广满正式离婚前,她必须管这个渣渣。 可苏文还得上班,没功夫照顾徐广满,只能给他请人。那个保姆干了三天,被徐广满气走了。 他是病号,脾气差点,也能理解。苏文就再找。这次多了一天,四天头上保姆自己辞职不干了,招呼没打一声,工钱也没要就消失了。 苏文真不懂徐广满用了什么高招,能让这些人节节败退。到第五个保姆也撂挑子的时候,苏文忍不住了。 “徐胖子,你到底想要闹哪样?有本事你自己照顾自己吧,没人管你!”苏文话刚吼完,一股混着复杂味道的强大气流冲进她的鼻腔。 徐广满干坏事了。 有个火球撑在苏文的胸口,连累得声音也颤抖了,“老徐,你……” 徐广满面无表情,苏文却明明看到他眉梢闪过恶作剧得逞的坏笑。 苏文一边收拾被徐广满的屎尿污染的床单,一边咬牙切齿地骂,“臭死你得了,臭死你得了!” “让她来吧,让她来伺候我。”徐广满轻描淡写地说,眼睛不看苏文。 “谁?让谁来?”苏文马上反应过来,徐广满嘴里的她,是那个女人,他私生子的妈。 “让小莲来。”徐广满继续说。 苏文第一次知道那个小三的名字,叫小莲。她胸口的火球瞬间爆炸了,“老徐,你个王八蛋,欺人太甚!” 徐广满再次低垂下脑袋不吱声。 苏文明白过来,他赖在她的房子里,就是诚心恶心她的。 5 一周之后,小莲来了。站在苏文面前的是一个年轻的,白净净脆生生的莲藕一样的南方姑娘。 呵,别说,老徐的眼光不错。也是,那时候他还身居高位,想征服个把女人还不跟玩儿似的。 小莲怀里的小男孩有两岁了,高高的脑门真像徐广满。 苏文之所以最后同意让小莲来,第一她受不了天天伺候徐广满这个瘫子,又不能让自己的屋子臭着。小莲正好是个可以免费使用的保姆。第二徐广满应该还有套房子,她给他们制造浓情蜜意的机会,可以让小莲带着徐广满走人,你们一家三口团聚去啊。 想到这里,苏文多少又有点感激小莲,她是救她于水火的使者。她对这个妖艳贱货不那么恨了,甚至在嘴角露出志在必得的笑意。 当然,苏文不会搬出去,她要守着自己的房子。她要看着徐广满怎么在她眼前和小莲撩骚。 此刻,她巴不得他们感情蜜里调油,更巴不得他们嫌弃她这个碍眼的超大瓦数灯泡,赶紧滚蛋。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变态。 徐广满和小莲倒没当着苏文的面过分亲昵,还莫名的有点距离感。徐广满个半身不遂,想雄风重振,意气风发也不行啊。 小莲伺候徐广满的时候,苏文会帮忙照看那个孩子。她盯着那个小不点看,从他脸上看出徐广满的影子,还能看出自己女儿的影子,看那个鼻子和嘴巴,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血缘这玩意儿好神奇,毕竟是一个爹传播下的种子。苏文心里有个位置呼哧软了一下。 6 小莲用她软糯的南方口音,谦卑地喊苏文,“姐,这床单被搞脏了,放洗衣机里洗?” 当然不能放洗衣机,污染环境。那就手洗呗。小莲蹲在厕所的地上,吭哧吭哧地搓着散发臭味儿的床单和徐广满的脏衣服。 苏文突然来了兴致,和她扯几句家常,“你这么年轻,怎么和老徐勾搭上的?嫁个好人家多好,让这糟老头子祸害亏啊。” 小莲没停手里的活儿,说外人的事儿似的那么淡漠,“家里太穷了,也是别人给牵的线,说能给笔钱,还能在城里安排工作。谁知道……” 啧啧,鬼知道徐广满为生这个儿子舍了多少钱,买来这场风流债。 “姐,其实我没想和你抢老徐。”停了一会儿,小莲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你抢走吧,我让给你,你们一家三口赶紧团聚。”苏文声音很急切,因为太过真诚反而显得有点假,有点嘲弄。 小莲猛然抬头看着苏文,在她看来这女人的脑袋肯定抽坏了。是啊,以徐广满现在这副德行,倒贴钱恐怕都没人肯接收。 小莲是在半个月后消失的。 那天,苏文一进家门,瞅见徐广满的轮椅旁坐着那个孩子,张着大嘴哇哇地哭。 寻遍所有房间都没看到小莲的身影,不祥的预感瞬间袭击了苏文。“小莲呢,人跑哪儿去了,孩子也不管了?”她急吼吼地冲徐广满喊。 “她走了,再也不回来了。”徐广满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腔调,好像小莲只是去楼下买包盐。 “走了?她为什么要走,不是你哭着喊着把她弄来的吗?她走了谁来照顾你,她为什么不把孩子也带走?”苏文的头顶冒烟,从嗓子眼里冲出来的话带着尖厉的刀刃。 “她要回去嫁人了。”徐广满平静如水。 “她嫁不嫁人关我啥事,我说的是她要把孩子带走。你把她家地址给我,我把孩子送回去!”苏文粗暴地吼起来。 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好像苏文要杀了他。 “你别吓着孩子。孩子我们来养。”徐广满把孩子抱进自己怀里,一脸护犊子的慈爱。 “我们养……”苏文觉得自己快疯了,胸口被巨石堵着,再说不出一个字。 她的计划全盘失败,不仅没把徐广满捎带走,还多接收了一个小的。 7 苏文想了好几天,决定把孩子送回去,然后起诉离婚,把徐广满扔进福利院。管别人怎么看,管别人怎么骂,世上最不值钱的就是脸皮了。她不想再受这窝囊气,活得真他妈累。 徐广满说他不知道小莲家,只听她说过是南方的。 苏文当场又炸了,“不知根知底,你敢和她生孩子!” “她跟我的时候,是第一次。”徐广满的脸居然羞红了。 妈的,无耻。苏文心里骂着,嘴上冷笑道,“什么不能是假的?这都能做手术的,专门骗你们这些蠢货。” 徐广满摇了摇头,嘴角咧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你们不懂。” 苏文真的被气得什么都不懂了。 大不了把孩子和徐广满一起送进福利院。这想法刚从苏文心里冒尖,女儿突然打电话来劝。 女儿让她把这个野种养着,她有个弟弟不错,毕竟都是徐家的种。 女儿说,“妈妈,你实在看不过眼,就把孩子送国外吧,我来养。” 让一个未婚姑娘替自己的爹养野种,苏文闻所未闻,这脸还得丢到国外去啊。真不知道徐广满给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家里的局面一边倒。 苏文简直欲哭无泪。 只是有一点,徐广满不再赶保姆走,还积极地配合康复治疗。 他的腿慢慢有了知觉,去医院复查,医生说再坚持坚持就能站起来走路了。 每天瞅着围在老徐身边,用稚嫩的声音喊爸爸的小男孩,苏文心下感慨,香火的力量,对徐广满这样的男人来说如此强大。 8 有一天,苏文刚进家门,小男孩颠颠地跑过来,冲她喊了一声,妈妈。然后又颠颠地跑回徐广满身边,怯生生地望着她。 不愧是徐广满的种,这么小都看得懂颜色高低, 苏文愣了愣神,心里酥软地痒了痒。她瞄了一眼徐广满,一副小人得志的狗模样。 小莲和苏文说过,当初徐广满和她签的有协议,二十万生下孩子永远不回来找。徐广满先给了十万,等孩子一岁后再给另外十万。 本打算到时找机会带回来让苏文养,没想到半道出了岔子,苏文会把他撂倒了。 小莲急着回老家嫁人,孩子成了累赘,只好送回来换当初徐广满扣押她的十万块。正好赶上徐广满摔坏了腿,需要人手照顾,小莲带着孩子顺理成章地进了门。 苏文还是气,还是每天在心里把徐广满诅咒无数遍。等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理了一遍又一遍,突然发现算来算去,都是徐广满赢了。 真能耐啊,一个摔了腿,解决了所有问题。苏文赶不走他,小莲丢下了孩子,他们养还是不养呢。为了这出戏,徐广满费尽苦心,还自己跳了楼。 徐广满的腿有没有那么严重,现在也不好说。有次苏文提前回来,明明看到他能站起来,还抱着孩子玩呢。等瞅见她,又马上回到轮椅上。 苏文秒醒,这男人装的。她讽刺说,“徐广满,你对自己可真够狠。” “你对我也够狠。”徐广满皮笑肉不笑地反击。 苏文无语了。老男人的套路,一个不提防就栽倒了进去,特别是徐广满这种诡计多端的,十个苏文都不是对手。 苏文也想了,等徐广满能完全自理,马上离婚让他们爷俩单独过。 可谁知道以后呢,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你看现在,孩子叫苏文一声妈,她都不由母爱泛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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