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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专注(散文)

 新用户0380lnTH 2021-03-28

我的目光专注附近一些事情,身上粘着许多目光。我是入住的新人,可以引发周围的好奇心,来历,职业,习性,是不是可以带来点戏,譬如把某一个人当街揍一阵,闹点小小骚乱。他们对准我的目光当然不如昨天开张的一家小店集中。昨天一家小店开张,铺面不到十平米,鞭炮响了整整半个钟头,震动一条街。半个小时内一条街的人兴奋地说话,虽然鞭炮的烟雾把店面封锁了,谁都不知道小店经营什么。这不影响人的兴奋,以及及时射击好奇目光。忽视实质记住形式,形式足矣。虽然一时不明白经营内容,鞭炮严重刺激记忆。如果我在马路上大喊大叫地来半个小时,所有人会将目光乱箭一样射向我。我这样的人,衣着整齐,说话斯文,脸面白净,似乎还有点严肃正经,骂大街就有点不正常,属于出格,或者叫超常发挥。生活如舞台的戏,行装规定了角色的言行。超出常规刺激人的神经,很容易记住一位精神病人却不能把一位衣冠楚楚者留在印象里,事实就是这样。

今天回家,夫人进厨房发现没有了盐,嘱我下楼去附近小店。小店只经营香烟与酒,没有盐,出门时女店主突然冒出一句,才搬来的吧,我回以微笑,并点头,她用手朝前指着,告诉我,那家小超市有。我是第一次入这个小店,但我几乎每天要走过小店去上班,所以我相信是后一原因让她记住了我。一个物体在面前反复显示,目光反弹回去一个老头就在脑幕上留下画面,经过不断重复,画面就固定下来,不会轻易剔除,是用钉子把画钉在脑膜上了。附近有一个修车摊,一个老头子,没有正式摊位,在人行道上撑开一把太阳伞,修车,修鞋,配钥匙。我的单车让他修了几次,他问我,住在附近?我点头,他再问我,新搬来的吧。我问他,你怎么知道的?他挥着油污的手:我守候这里,每天来去的人都是熟人了啊。我才下意识地发现我的身上粘着他的许多目光。他的目光就像风中的蒲公英。他告诉我,他在工厂时是很高级的钳工,修车什么的小菜一碟。我向来不喜欢吹牛的人,可是却高兴听他吹牛,他说的那句“我在工厂做了十多年的钳工,没有难住我的活”,引起我莫名的兴奋。我很主观的认为他不是吹牛,甚至认为他的摊位侵占了一部分人行道也不是不可以的。城管对于这一段大概还没有精力,有时候,我想,如果城管对于他侵占了一部分人行道加以干涉,我会上去跟他们论理,为什么他不可以这样做,他在工厂待过十多年?有时候我真有点不可思议,很坏,很不讲道理,全力冒犯原则。我去修车,他说,放着吧,一个钟头来取。他很准时,守信用,单车几乎不要告诉他哪里有问题,拿在手里弄几下就全知道了,似乎可以摸到钢铁结构的诸如自行车的脉搏。

每天早晨去上班,要穿过一段大街,而后接着又一段大街。在第一段大街上,我通常会与一些收废品的男女目光相遇,他们推着人力车从这儿进入另一条大街,而后走进一条条小巷,他们的车上只有一杆秤和几个脏兮兮的编织袋。大街不喜欢他们的声音;进入小巷,我想着他们就会亮开嗓门叫喊,就像我们小时候离开家到了野外就成了野孩子。我想像他们推着车在狭窄的巷道里,向着每一座楼发出声音;楼有些呆迟,不能及时作出反应,要发出好多声音以后,可能才有一个老太婆或者老大爷颤微微的回应,就像种子散在贫脊干燥的土地上,碰到好运气才肯长出几根细细的苗。他们以生活的名义变换着生存场地,把铁锄高挂起来,用嗓子作犁铧,在城市冷酷的空气里翻找粮食。每天傍晚,他们推着车原路回去时又与我的目光相遇,那时候车上多了许多收卖到的废纸废铁或一些不明身份的东西。他们的眼神专注破旧,就像大街上擦鞋女一样,目光总直射你脚上的鞋。职业喂养目光。他们的尊严藏在他们低微的讨价还价声中,离开城市他们就把这些深藏的东西变成许多不堪入耳的喷溅唾液的语言,丢在屋外的场地上,让太阳暴晒,而后把高挂的铁锄重新扛在肩上,向着到处都是亲热眼神的土地走去。

我从居住的院子出来,不上百米,有一家做饮食的店,外面总泊满着车,尤其晚上,车很多,泊车位有点不够。看车的服务生穿着半节的长外套,黑色,走起路来屁股把后衣片摆弄得一扬一扬的,在不很明亮的灯光下能看到他脸上的严肃,指挥泊车的手势有点夸张,模仿街道上的交警,却不到位并且有点不可捉摸,让气粗的司机口吐粗言,你是猪吗,怎么这样挥手,让我撞墙啊!再过去就是两条路交叉口,有两家大型娱乐城在大街两旁相对开着。我一直不能理解许多的商业的习性,譬如同行业集堆。现在我理解了,那是一种强化自我形象的操作,一排女人,身上粘着最多目光的无疑最靓,得到市场的宠爱。另外让人将娱乐的心在大街上就开始大幅度的蹦跳,相当于有力的动员。这儿泊的车更多,黑压压一片。路口还没有设置红绿灯。城市发育是不是太快,服过激素似的膨胀,让管理城市的措手不及。如果人发育过快,衣服就成了问题,把一些不该露出来的肉从突然变窄变瘦的衣服里面拱出来了。城市的膨胀总是让交通难受,就像人吃了坏的食品第一症状是拉肚子。这条街车流量愈来愈大,而路太窄,上下班的时候常常塞车,排成长龙的车急急的按着喇叭,此起彼伏,街道就有了一时热闹喧哗。

就在这条街道上还有多家按摩店。店门口坐着一两个姑娘,着十二分节省的衣衫,露出大面积肌肤,边说话边把目光毫无节制地抛在来来往往的行人身上。灯光从街树上漏下,店门口光影斑驳,这让从店门口射击出来的目光和外面投进去的目光都有点迷离。而当我把目光专注于店门的动静时,无法看到足够的进出量证实生意的繁忙。这种商业很费猜测,让我贫乏想像力和专注的目光疼痛。

我专注的目光发现了附近一些物体自行地运动、旋转和摇摆,有点不停地移动位置,但有些地方和有些事情永远也无法清楚,它们被包裹起来,或者设着重迭的帷幕,任目光专注也不能穿过,你只能在心里淤结着一些永远无法打开的谜,成为“病灶”,日益不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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